撞愛
這道聲音極具威懾力，然後——
孟顏馨以最快的速度反應過來，快速轉身，先是看到一身白大褂，接著仰頭對視上來人的眼睛，高高揚起唇角：「言主任，您什麼時候來的？」
言明喻睨著她，「你高談闊論的時候。」
孟顏馨：「……」那您可出現的太不巧了。
她討好的笑笑：「我就是隨便說說。」
言明喻冷臉道：「你看著可不像隨便的樣子。」
孟顏馨彎起眉眼點點頭，「您說的太對了，我從來不隨便。」
言明喻：「……」
她繼續賣乖：「您千萬別被我的表象嚇到，我這人很真誠的。」
「有多真誠？」言明喻問。
「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說完，她補充，「您應該沒什麼事要我做對吧？」
言明喻對她勾了勾手指，「巧了，正好有件事。」
孟顏馨：「……」她這是給自己挖坑了嗎？
笑眯眯問：「應該不會太難……吧？」
言明喻搖頭：「不難，你能勝任。」
孟顏馨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不難就行，不難就行，然後她看到，言明喻向前指了一下，「你親自把我堂姐送回去。」
「……」這可難死她了。
她抿抿唇，進行最後的垂死掙扎，「堂姐能坐電瓶車？」
言明喻給了她個「你胡說八道什麼」的表情，聲淡道：「不能。」
孟顏馨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不用送了。
言明喻：「你打的送她。」
孟顏馨：「……」
言明喻：「車費報銷。」
孟顏馨：「……」這是賴上她了嗎？？
隨後，她看到前方的小姐姐笑著向她擺擺手，她在心裡緩緩吐出兩個字：我去。
-
送行的過程倒不如想象的那麼難熬，相反還挺歡快，孟顏馨在這一個小時里對言明喻有了深層次的認知。
究其原因還不是堂姐言瑟一直拉著她聊天，話題中心人物便是言明喻。言瑟講的眉飛色舞，若不是臉色太白，根本看不出她是病人。
孟顏馨沒想到高冷禁慾的言大主任小的時候也挺淘氣，還摸過鳥蛋，這點和她有的一拼。
她暗自記在心裡。
順便旁敲側擊，還有沒有好玩的。
言瑟突然想起，言明喻從鄉下回來后茶不思飯不想的事，剛要說，司機開口：「到了。」
言瑟透過車窗玻璃看看外面，對孟顏馨說：「來我家坐坐吧？」
孟顏馨搖頭：「堂姐我還有工作，下次吧，下次有機會一定去。」
言瑟臉上閃過一絲遺憾，遂說：「好，我等你。」
孟顏馨點頭，看著她進了大門，這才招呼司機快點開，一路上細細品味了一番言明喻的糗事，突然覺得，他也不是那麼高高在上。
……也是凡塵一份子。
彼時，凡塵一份子正在發脾氣，護士疏忽，搞錯了患者的葯，幸虧葯還沒交到患者手中，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孟顏馨哼著歌進了住院部，還沒走到護士站，便感到迎面有冷風撲來，然後——
有人喚住她，「孟顏馨，過來。」
喚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凡塵一份子」。
孟顏馨樂呵呵走過去，「言主任，我把堂姐……」
話還沒說完，有藥包砸在她身上，「這是你弄的？」
孟顏馨看著藥包反應了幾秒，點頭，「啊。」
言明喻當即沉下臉，「你看清楚醫囑沒有！」
孟顏馨顫著眼睫回：「看清了。」
「看清了還會弄錯！」言明喻質問道。
孟顏馨一臉懵的拿著藥包仔細看了看，確實是她們分裝好的，她咬咬唇，「言主任，我……」
「跟我去辦公室！」言明喻轉身離開。
孟顏馨顧不得看周圍同事的眼光，小跑著跟上去，跑得挺快，不小心撞到言明喻背上。
她捂著鼻子，淚眼汪汪地說：「言主任，對不起。」
言明喻停了一下，接著繼續向前走。
片刻后，兩人來到了辦公室，她像個做錯事的學生一樣，乖乖站在角落裡等著挨罵。
頭垂得很低，下巴都快抵到衣領上，腿還有些抖，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言明喻猛地轉身看她，眸光很犀利，自帶冷風。
孟顏馨嚇得一哆嗦，忍不住向牆邊靠了靠，她上學時都沒被罵得這麼慘過，心塞塞的。
想辯解可又不知說什麼？
藥包確實是她弄得，不過不是她一個人弄得，偌大的心內一科，一個護士也完不成這件事，她是和另外兩名實習生一起弄的。
但這個是不是她經手的，還真不好說。
畢竟也沒什麼證據，再說，責任確實在她們，也沒什麼可狡辯的。她緩緩抬起頭，蹙眉說：「言主任，我錯了。」
言明喻睨著她問：「你知道護士的職責是什麼嗎？」
孟顏馨點頭：「知道。」
「那你認為自己做好了嗎？」言明喻道。
「沒有。」孟顏馨搖頭。
「好，既然你也認為自己沒做好，那就寫一千字的檢討給我。」
「……」一千字？真要命。
「怎麼？做不到？」
孟顏馨委屈巴巴地說：「能少寫點嗎？」
言明喻走上前，伸出兩根手指：「那就兩千字。」
孟顏馨情急之下一把握住，緩緩按下他一根手指，討好說：「一千，一千就好。」
兩千字的檢討，那真是……
沒法活了。
言明喻視線從她泛紅的眼底移到被握的手上，盯了片刻，說：「還不鬆開？」
孟顏馨耷拉著眉尾說：「我怕您反悔。」
言明喻問：「所以，你就打算這麼一直握著了？」
孟顏馨點頭：「要是您不反對的話，我還是可以一直握的。」
她是真怕他突然反悔再伸出一根手指。
言明喻：「……」
言明喻嚴肅的時候也是真的嚴肅，手被握著也不耽誤他訓人，孟顏馨邊聽邊點頭，心裡腹誹：嗚嗚，別罵了別罵了，孩子知道錯了。
……改還不成嗎？
她小雞啄米似地一直點頭，最後，點的言明喻都晃眼了，出聲說：「停。」
孟顏馨頓住，眨巴著眼認錯，「言主任，我下次一定注意。」您就饒了我吧。
「要是再犯的話？」
「……您把我吃了。」
「……」
聽訓了半個小時，孟顏馨從言明喻辦公室出來，肖嫮詩走上前，拉著她手問：「你還好吧？」
孟顏馨垮著臉，搖頭：「不好。」
肖嫮詩摸了摸她的頭，「別難過，有我呢。」
孟顏馨倚靠著她肩膀，眼底不知不覺越發紅了，心裡有自責有難過，更有無法傾訴的委屈。
被言明喻罵得感覺……
太糟糕了。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他之前對她真是太縱容了。
怎麼辦？
好傷心啊。
太過傷心，晚飯都沒吃，撇開肖嫮詩又去了天台。上去之前，她特意打聽了一下言明喻在哪裡，得知他今天下午一直坐診，這才放心上去。
還是之前的地方，還是那道風景，燈光繚繞，心境和前兩次又不大相同。上次哭是因為王奶奶的突然離世。
這次，她難過之餘還有委屈。
也不知到底矯情什麼，反正很心塞。她抱膝坐在一塊石墩上，下巴抵著膝蓋，細密的長睫垂下，眼圈泛紅，眼斂下方映出一團團影。
揉揉鼻尖，眼淚不爭氣地流出來。哭得太投入沒聽到後方傳來腳步聲，直到前方有影子飄動，她才回過神，轉身慌張問：「是誰？」
後方的身影漸漸清晰，白大褂，白襯衣，襯衣扣子繫到最上端那顆，下頜弧線立體，眼眸平舒，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孟顏馨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再度睜開，人影依然存在，她啞著聲問：「您怎麼來了？」
言明喻抬腳走近，輕扯了下唇角，「我來看某人是不是在哭鼻子。」
孟顏馨蹙眉：「我才沒哭。」
言明喻打趣：「那我剛才聽到的哭聲是誰的？」
「反正不是我。」孟顏馨抵死不承認。
「好，不是你。」言明喻難得沒和她計較。
他背在身後的手突然伸出來，變戲法似的遞上一杯奶茶，淡聲道：「草莓味的，喝不喝？」
孟顏馨酷愛吃草莓，有的時候自己能吃一斤，奶製品也喜歡草莓味的，她不知道他從哪裡知道了她的喜好。
不過，很受用，她看著草莓味的奶茶確實心動了。
但心裡的小倔強，讓她沒有低頭，搖搖頭：「不喝。」
言明喻說：「真不喝？」
孟顏馨點頭：「嗯，不喝。」
小姑娘倔強起來不太好哄，言明喻凝視著她，半晌后說：「那好，我扔了它。」
左手倒右手，眨眼的功夫，奶茶已經不見。
孟顏馨站起，朝他走過來，「誒，你別扔啊。」
她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奶茶已經不在他手裡。
孟顏馨皺眉想懟人，但一想到他是領導，教訓的話吞了回去，行吧，人家錢多，不怕浪費。
她轉身往回走，還沒走兩步，掌心傳來熱感，言明喻拉住她的手，把奶茶放她手裡。
「喝吧。」
「……」孟顏馨看著，不說話。
言明喻：「難道要我喂你？」
孟顏馨抽回手，連帶把奶茶拿過來，「誰要你喂。」
說著，低頭就著吸管嘬起來，草莓味的奶茶甜甜的很治癒，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喝草莓味奶茶的情景。
那年，她五歲，不小心摔傷，獨自一人在抹眼淚，超人哥哥為了哄她高興，跑了好遠買來一杯奶茶。
一個吸管，兩人喝。
餘暉中，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
孟顏馨喝了多半杯才想起禮讓眼前的人，她問：「言主任您喝嗎？」
言明喻不喜歡吃甜品，唯一一次喝奶茶還是小時候，至於喝酒那次，半路上，他讓司機停車，把奶茶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他剛要搖頭，孟顏馨又說：「哦，只有一個吸管，不太方便。」
言明喻睨著她，拒絕的話變了味兒，淡聲道：「沒什麼不方便的。」
說著伸手去拿奶茶杯。
孟顏馨：「……」
※※※※※※※※※※※※※※※※※※※※
小劇場：
孟顏馨：……人不能飄。
言明喻：放心，飄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