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敢知道的事
胥時夏帶我到樓上書房,他轉身去鎖門,我不安的站在原地,無辜弱小,像只搖尾乞憐的狗。
「胥時夏,我。。。」我的手在空中揮舞比劃,老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我很自責,但是又不知道該自責什麼。我是把事情弄到這個地步的由頭,可我又對其中曲折一無所知,我更加不知道現在的胥時夏,他心裡,腦子裡有什麼想法,他像突然變了一個人。。。
「辛嵐。」胥時夏抓住我的手,我發現他身體在顫抖,脊背微微佝僂著靠向我,他與剛才那個凌厲的胥時夏是兩個人了。我小小的上前一步,靠近他,貼著他的手,看著他。
「我,我很壞,怎麼辦?」胥時夏的淚花在眼角閃爍,嘴唇微張,輕輕顫抖。他恍若落進人世的一片霜花,只要我輕輕哈一口氣,他就消失了。
「抱著我。」我把手從他的手心裡慢慢抽出來,他會不安的使勁抓住我,然後以一種害怕背叛,即將被拋棄的目光盯著我,審視我。
「我就在這裡。」我再一次嘗試,把手抽出來,他終於鬆開了一些,然後我上前輕輕環抱住他,把頭埋在他胸前,嗅聞他的身上的味道。
我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安,只是很快,胥時夏就恢復過來,他像以往那樣站直了身體,手放在我的肩上,對我說:「我是下定決心要和你在一起。這輩子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放手的。我以為這樣就夠了,但是聽了施韓易的話,我也覺得對你的口頭承諾不會給你帶來安全感。我想帶你去見我的家人,不僅是希望讓你加入我的家庭,而是告訴你,我認定了你。」
我聽了,心中覺得空茫,我何德何能讓胥時夏認定了我呢?
「可是現在,我意識到了一個錯誤。我沒有詢問過你的意見,也沒有把我家的情況告訴你,就這樣讓你去見他們,像是霸王硬上弓。」他牙齒開始打顫,他在害怕什麼?是他的家庭?
「你願意嗎?」他問我,鼓足了極大的勇氣。
我不知道。
我緊緊抱住胥時夏,看胥時葉和施韓易的模樣,我應該知道,胥時夏的家世,我是高攀不起的。我不能有同樣的家世去匹配,也不能有廣闊的社會人脈去幫助,我對胥時夏似乎沒有任何價值。
他的父母可能不會接受我。
「辛嵐?」他低頭看我,很是擔憂。
「我知道,我在聽。」我的聲音很小,更像含著黃蓮。
「我也沒告訴你,關於我的事情。」我鬆開手,抬頭望著胥時夏。那些塵封許久,在心底鎖上生鏽的記憶在這一刻不由自主的浮現在腦海里,我一下紅了眼。我的身世,我被父母拋棄,我有心的留在孤兒院,其實我是一個偽裝者。人人都說我可憐。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在父母要遺棄我的時候,我心裡想的卻是尋找另外一個安全的巢穴。我記得家鄉的名字,也記得來時坐的火車,我選擇向幫助我的人隱瞞,是我知道,遺棄我的父母已經無法供養我,那個叫做家的地方早就變得冰冷,甚至已經消失。是我自己不願意回去,是我從小就薄情寡義。
可是這些,我不敢告訴胥時夏,胥時夏知道了會怎麼看我呢?他會覺得我是個謀圖利益的人,我的冷漠是刻進了骨髓的。
「其實我是個孤兒。」我哽咽著,沒有勇氣再說更多。因為對於胥時夏,我從來沒有對他有任何一絲的謀求算計。
我對生活所有的步步為營,戰戰兢兢在遇到胥時夏的時候,都無影無蹤。勇氣讓我錯以為我擁有追求胥時夏的資本,衝動埋藏了我的理智。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我準備好去遍體鱗傷,因為我也是個虛榮的人,我也希望我的回憶里有一筆濃墨重彩。可我也心存僥倖,萬一我就是命運里的例外呢?
現在,命運抽絲剝繭,讓我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我望著胥時夏,設想著他接下來的一切反應,可他聽到這件事情,眼神都不曾閃爍,他只是更加堅定的凝視我,捧著我的臉,嚴肅的回答我:「有我呢。」
這句話,波濤般湧來,攜帶著天地間所有的喧鬧向我撞來,我被洶湧的海水包裹,卻變得異常平靜,耳邊只有一個聲音:有我呢。
足夠了。
「我從小,是被捧著長大的,脾氣不好,不會讓著別人。但爸媽也沒我操過心。在你之前,我有一段很糟糕的感情,讓父母傷心,所以這一次他們才這麼小心翼翼,害怕我。。。再惹一次。。。」
漸漸的,胥時夏口齒不清。
一些事情就是這樣,不僅是說不清楚,很久之後,也還是想不明白。
「我可以嗎?」我忍著淚水問他,「我能夠陪著你嗎?」
只要他一句話,前面是什麼我都願意去淌,去爬,去攀,只要他一句話,給我這樣的資格。
「只有你,唯一就是你。」他抓住我,攬進懷裡,緊緊抱住我。
那就不管了,那就什麼都不管了。我不想去探究胥時夏過去那段糟糕的感情,我只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在這人世喧囂里,庸俗的活著。
「好了,把時葉姐和施先生這樣晾著可不好。」我悄悄抹了淚花,撒嬌似的拍了拍胥時夏的背,然後才把他推開。
胥時夏笑著,不說話。
我拉著他的手,胸中有一副千軍萬馬馳騁疆場的畫景。
我們下樓去,施韓易和胥時葉還是像之前那樣坐著,靜靜的等著我們。我拉著胥時夏,向他們抱歉:「對不起,真是失禮了。」
胥時葉看了我們一眼,反而露出真摯的笑容,她目光一挑,在胥時夏身上停駐半刻,才道:「遇見你,是時夏的福氣。」
我慚愧,我哪裡擔得起這樣的評價。
「那我們去逛逛街,這裡交給他們。」胥時葉起身朝我走過來。像是要帶我出去。
我莫名慌張:「不太好吧。」
胥時葉嗯了一聲,有些不解的看著我,我解釋說:「您和施先生是客人,還是讓我去收拾吧。」
胥時葉聽了,瞭然一笑:「放心交給他們,他們會做的比你想的要好。」
我還是擔憂的看了一眼胥時夏,胥時夏這一次沒有之前草木皆兵的緊張感,他揮了揮手,溫柔說:「放心和姐姐去,這裡交給我。」
我咬了咬嘴唇,笑著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