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回
平時心心念念的願望,突然實現,確實讓元昭挺意外的。可她深知臨門一腳了,切不可在關鍵時刻讓他心生雜念,連忙一臉欣喜地拱手行禮:
「賀喜聖君明心見性,得償所願。」
禮畢抬眸,望入那雙溫和的眼眸,她不由得淺然一笑。楚晏見狀,心情亦是豁然開朗,欠身回禮並告別:
「龍元君多保重,咱們後會有期。」
「啊?」元昭一愣,「別了吧?你安心在裡邊修行,我定會好好的!」
佛界是能自出自入的么?還有沒有規矩了?
楚晏也不解釋,笑意淺泯,深深看她一眼,而後毫不留戀地轉身步入西天之門。一片耀眼的光芒亮起,雖不刺眼,可她還是下意識地別開眼。
待她重新看過去時,那巍巍天門和楚晏的身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其實,南天和西天是有往來的,修為夠了便能自由來去,或手持大神們的令牌亦能暢通無阻。
但眼下,她兩樣皆無。
元昭佇於原地良久,視線一直停留在他消失的方向。不知是尚未反應過來,還是她的道行果然高深莫測,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彷彿他只是回下界去了。
傷感什麼的大可不必,在她眼裡,西天和南天沒什麼區別。
都是修行,都有數不清的清規戒律。
就像兩棟學校,她與他各憑實力考取自己心中的凈土。所以她不傷心,僅僅有點遺憾。畢竟楚晏給過她一份至真至純的情感,在他身邊她可以完全不設防。
可他現在去了別的界域修行,兩人前世今生締造的愛情、友情和親情,都將不復存在。
那個能讓她完全不設防的人,已經離她遠去……
一行熱淚滑落臉龐,一股難以言喻的傷感自心底陡然升起,迅猛湧向雙眸。緊蹙的雙眉微微顫動,溫熱的淚隨著眉宇的抖動不斷跌落。
這股情緒讓她莫名心虛,雙手飛快一抹。
臉龐的淚痕被抹乾,眸色恢復清冷的同時身形一散,直接回歸本體……
雅室里,支額小憩的元昭身子一晃,醒了。雙手下意識地往臉龐摸了摸。嗯,很光滑乾淨,沒哭。沒什麼好哭的,人各有志,何況那裡能讓他保住性命。
本就是她巴不得並需要感恩的事,無需矯情。
自我安撫畢,元昭拍拍臉頰,醒醒神,繼續專註看書。孰料室內驟然一股氣流涌動,下一刻現出一道身影。
元昭:「……」
光從氣息便分辨出來者是誰,她本能地打開一卷竹簡高高舉起擋住臉。她正沉浸在痛失仙侶的傷感中,不想見任何人,尤其是某位大神。
身影凝形,一襲玄色長袍的雲瀾上神一貫的威嚴冷漠,但身上的氣息又非常平和。
「他去西天,你為何不留住他?」他語調平平,隔著竹簡盯著她的臉龐,「現在後悔有什麼用?」….
「我沒後悔。」竹簡都擋不住他那質詢的目光,元昭無奈放下,仰臉不解道,「師兄你咋辣么八卦嘞?罔川是我仙侶,他去哪兒,我管不著,你更管不著。
再說,你想留,你咋不去留?跑來質問我那不等於往我傷口撒鹽嗎?」
雲瀾上神聽罷默了默,最終微微掀衣坐於她對面的案前,伸出左手:
「把手給我。」
「幹嘛?」元昭疑惑,「禁足期間我哪兒都沒去,就方才神念去送行,沒機會受傷,多謝師兄關懷。」
「我來檢查你對規則之力的操控程度,」她瞎話連篇不是一天兩天了,雲瀾上神沒有拆穿她,僅敲敲案面,「手。」
「哦。」得知因由,元昭也不矯情,爽脆
地伸出右手一邊道,「不用測,直接問我更快。我努力過,一點效果都沒有,要麼師兄你拿回去自己慢慢練?」
隨著她的話,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掌上,瞬間一股暖流自掌心處湧入並迅速躥及四肢百骸……讓她打了一激靈。
本來有點舒服的,但四肢百骸下一刻像湧入無數細針到處亂扎。她本能縮手,可手腕被吸住了似地動彈不得。不禁皺緊眉心,疑惑地瞅著面無表情的他:
「師兄?」
楚晏是她唯一不設防的人,可她也從來沒懷疑過這位三師兄啊!這是作甚?
「莫要抗拒,試著接納它。」雲瀾上神冷淡道。
既然他這麼說了,元昭勉強壓下疑惑,盡量心態放寬接受他渡入的那股暖流。雖是暖流,漸漸地裡邊似乎藏了無數根細針在脈絡里遊走,讓她極其不適。
那股針刮脈絡的感覺害她一連打了幾次冷顫,但為了搞清楚對方的意圖,她忍著沒掙脫。
待那股暖流里的細針成了刀片,讓她渾身一哆嗦。剛要喊停,雲瀾上神已經率先撤力。待那股刀片割脈的感覺消失,他重新渡入一股暖流為她蘊養經脈。
害她又連續打了幾次冷顫,挺尷尬的。本想忍住的,但失敗了。正想繼續努力時,人家已經撒手了。
撒手時,她還打了個噴嚏,然後渾身舒坦,之前強行碰觸規則之力的扎痛感亦一併消散。
她:「……」
「師尊囑咐,在他出關那天要看到你學會操控規則之力。」雲瀾上神凝望著她,冷淡道,「以前罔川在時,你二人雙修,他所習金剛之力能助你一臂之力。
現在他走了,排斥規則的你如何能讓規則之力馴服?」
而且,罔川在時,兩人幾乎再也沒雙修過,對方留在她身上的功力遠遠不足以讓她掌控規則。
「我為何要控制規則之力?爹怎麼沒跟我說?」初次聽聞此事,元昭頓時頭大如斗,「師兄,我爹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他並非有意瞞你,而是有些事連他老人家也未知全貌,不可盡言。」雲瀾上神道,「正如你在下界時,若師尊提醒你勤練功法準備歷天魔劫,你作何感想?」
感想?當然是摞挑子不幹啊!她在白帝城混得好好的,何苦來哉?
但這不是重點。
「不是說我用不著祭天了嗎?」元昭趁機試探,「我爹又準備對我委以重任?」
那老頭兒也忒看得起她了!
她的語氣充滿求生欲,強到讓雲瀾上神忍不住多瞅她兩眼,「我靈山之神本就應勢而生,應運而殞。你身為師尊之女,歷萬世死劫,怎的還勘不破這生死?」
「明知我勘不破,為何你們一個兩個總指望我?就不能讓我過些省心日子?」元昭沮喪得很,直接往側邊一倒,讓自己倒在一堆軟枕里,「再說,我每天不是在練功就是在祭天的路上,我容易嗎我?還想讓我怎麼勘破?」
勘破生死,勘破生死,她死了那麼多次還不夠么?她現在想生,您瞧這一局怎麼勘吧?唉。.
竹子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