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深宮禁寵
趙匡胤的兵變策劃的很成功:契丹聯合北漢攻打周朝,大臣們都建議趙匡胤領兵前去作戰,大軍出發的當天,庄舟居住的小院子就起了一場大火,大火之後便不見了庄舟的影子。為此,柴宗訓難過了好幾天,符太后終於除了心中一個大患,高興了很久。
庄舟走的時候非常不忍,都是對那位小皇帝柴宗訓的憐惜,可是……宗訓始終沒有當皇帝的命,她的做法,只是順應歷史發展而已。
大軍出發,為了掩人耳目,庄舟扮了男裝,混在炊事軍里,順便也幫著做做事情。
這天半夜,她睡著卻被人叫起來,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她什麼都看不清,第一感覺是有人暗殺她!可是正待開口尖叫,卻聽見那人低聲說:「跟我出去!」
這聲音,是趙匡胤。
她悄悄地跟了他出去,從大軍駐紮的營區走出去好遠,他才停下,道:「趙普說發動兵變不宜在過遠的地方,你覺得如何?」
庄舟笑道:「對,太遠了恐怕軍隊不樂意,況且來回時間太長,朝中會有所準備,距離近一來可以速速進京,二來又可趁士兵一鼓作氣,一舉拿下京城!」
「這一點倒是和趙普想得一樣。」他不覺暗嘆這個女子的聰明,能和足智多謀的趙普想到一起,她也絕對不簡單。
庄舟暗自吐了吐舌頭,她哪兒能和趙普那樣的人想得一樣,這些還不是趙普想到的,她只是在現代多看了幾本歷史教科書,所以知道得多一點了!
「明日到陳橋,咱們就此駐紮,然後讓人扇動軍中士兵,沒有什麼比軍心更重要了,而且要製造趙大人是順天命而成的天子的假象,然後大軍擁立大人為皇帝,大人就可殺進京城!」
趙匡胤聽她的布置絕妙極了,不由得說:「事成之後,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庄舟哈哈一笑:「大人深知我心,玉兒只有幾點要求。」
「你說。」
庄舟道:「第一,大人要保護幼主和太后,永世保全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第二,不許侵犯朝廷大臣,周朝忠良大臣一定任用;第三,不準搶掠國家倉庫,驚擾百姓。第四,讓玉兒走。」
前面三條他都能爽快答應,這原先也是他的本意,可是最後一條……她為何要走?他眼中閃過一抹不可覺察的暗芒,隨即道:「我答應你,只是……你自己一個人,要去何處?」
她璀然一笑:「玉兒自然是有辦法的。」其實她心裡也沒底到底該去哪兒安身立命,這個古代的國家要慢慢強盛起來,她不希望自己在歷史上留下任何一點痕迹。
趙匡胤不能抑制心裡生出來的莫名的失落,明明自己和這個女子沒有太多接觸,可是她的聰明果敢就是震撼他,讓他亂了心神。
事實進展得如同她想象的一般順利,趙匡胤在陳橋發動兵變,正是新年的時候,宮裡還在慶賀,冷不防,趙匡胤的軍隊已經打到家門口了。
汴京外大軍如山,壓境而來,城中還有石守信、王審琦等做內應,短短的時間裡,汴京已經掌握在趙匡胤手中,大臣紛紛投降,叩拜新主。抵死反抗的韓通及其家屬被大將王彥升殺得一個片甲不留!
趙匡胤因是在宋州發動的兵變,於是定國號為『宋』。從此,中華文明的一個巔峰時期來臨了!
最悲慘的莫不是符太后和柴宗訓,那幾日他們幾乎嚇得睡不著覺。孤兒寡母,符太后只有忍耐著退讓,帶著宗訓一起遷往房州。
她們走的那一天,庄舟坐在轎子里,遠遠的看見柴宗訓一邊哭一邊上了馬車,這個七歲孩童的悲傷很明顯,他手裡還抱著一個布娃娃,庄舟一怔,一瞬間竟然很想落淚。
那是她閑著無聊的時候用爛布頭給宗訓做的,一個不是很漂亮的布娃娃,她知道男孩子不愛這些,可是宗訓卻愛不釋手,拿著布娃娃又是跳又是叫的。她突然嘆了一聲。
可是符太后那副委屈的樣子真的讓她爽了很久,這個女人,終於看到報應了!只可惜自己不能親自去她面前炫耀說:「怎麼樣?你當初沒殺我是錯誤的,這場兵變是我策劃的!沒想到吧?」
登基大典過後,趙匡胤便匆匆來萬壽宮,他命人將庄舟帶到這兒的。走進去,卻不見人影,他問一旁的太監道:「玉姑娘呢?」
「回萬歲爺,玉姑娘去了花園,她說這裡頭太沉悶了…。。」
趙匡胤撇下他走去花園,今日百花齊放,畢竟是春天了,爭奇鬥妍的花朵滿目斑斑,空氣里永遠攏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潑墨一樣地灑在花園裡,光和影在這裡突然聚合。
然而他只看到遠遠的地方,庄舟站在那裡,身邊卻多了一個人!
庄舟打量著這個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的青年才俊,頂好的一位小夥子,口齒伶俐,看樣子也有壯志雄心,只是天下太平了,英雄的壯志雄心上哪兒去發揮?
想著,愣了一會兒神,那男子便輕輕笑了起來,道:「你在想什麼?如此心不在焉。」
庄舟道:「想著我該去哪兒。」
「留在宮裡不好么?你在萬壽宮,皇上對你多好。」那男子笑起來,露出一口白亮亮的牙齒,十分好看。
「始終是深宮大院,我不習慣罷了。」她避重就輕地說著,心裡也在嘀咕:這人究竟是誰?能如此隨意出入萬壽宮,看穿著也不像太監侍衛之類的,只可惜他她跟隨軍中不敢出去,沒能把那些大宋的開國功臣們一個一個瞧個究竟。不過這男子看起來有幾分眼熟,是像誰呢?她一時又想不起來。
「我聽聞皇上身邊有位奇女子,只是一直沒看到是誰,今日見了,姑娘果然與眾不同!」他又笑起來,劍眉星目,實在是個俊朗的男人!
庄舟笑笑,不知道他這話是褒是貶,她知道自己不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女,皇宮裡美女又那樣多,他說這話原不奇怪,可是該死的幹什麼說給她聽!
正說著,趙匡胤在後面冷不防說了一句:「光義,你怎麼在這兒?」
那青年回頭一看,笑道:「皇兄來了。」
庄舟才恍然大悟,原來眼前這個相貌俊朗的男人就是後來的宋太宗趙光義!這不,她看著眼熟,這張臉分明就是他們趙家兄弟的模子!
一看是位大神,她立刻行禮道:「不知是晉王殿下,玉兒失禮了。」
趙光義扶她起來,笑道:「與玉姑娘談話甚歡,姑娘輕靈大方,是本王失禮了。」
庄舟在心裡道:她現在也算是位了不得的開國功臣了,希望這兄弟兩不要來一出『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就好,她還想著出宮去溜達溜達呢。
趙匡胤見兩人談得高興,心中也閃過一絲陰霾,他比光義大了十二歲,青年才俊自然是光義,庄舟青眼的也該是光義,可他是皇帝,他想要的東西,自然不可能相讓。
趙光義卻在庄舟的眉眼中漸漸失了神,她不是美麗的女子,可是就是有那種氣質吸引他,剛才一進來,見她立在花叢中,身上那種淡雅如菊,飄出紅塵的氣質忽然讓她怔住了。
她真像從天外來的仙子,與這個世界一點兒都不相容。
見這兩兄弟不開口,庄舟就打著哈哈說:「兩位,要商量大事,玉兒就不相陪了,你們自便,自便。」
趙匡胤道:「沒事,朕是來找你的。」
「哦?」他順利成了皇帝,接下來治理國家,她可沒太多可以幫他的。
「朕答應過你,要讓你走的。」趙匡胤說,看了一眼光義,「你要走去哪兒?」
趙光義也愣了一下,大哥怎麼會放她走?這樣一位好女子,大哥就不知道珍惜?
庄舟道:「暫時沒想好去哪兒,我是怎麼來的都不知道,哎,你們說,大宋什麼地方最漂亮,我去遊山玩水。」
趙匡胤聽她這話,已知道她其實是沒有去處的,心中高興,便道:「皇宮裡,不好么?」
她覺得他話中有話,看了四周一眼:「這地方真不適合我,我要是搞出個什麼事情來,非被人暗殺了不可!」
趙光義一衝動,脫口而出:「有我在,誰敢暗殺你!」
「哦呵呵。」庄舟乾笑兩聲,氣氛不知不覺有些凝固了,他不知所以地看著這兩兄弟,見他們俊臉上都是波瀾不驚,暗暗感嘆,都是當皇帝的料啊,深藏不露。
興許趙匡胤不讓她走也有另外一層考慮,她能幫他奪得天下,說不定也能幫別人奪他的皇位,所以把她留在皇宮裡是最保險的做法。
若她執意要走,以趙匡胤的性格,必定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想著,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趙匡胤的智謀也是極高的,也是怕有人篡位,要不然就不會有後來的一出『杯酒釋兵權』了。
她暗自罵自己當時沒有想清楚,怎麼可以鋒芒太露,現在好了,說不定惹出個殺身之禍來……。
她想了太多,沒注意到趙匡胤突然靠近她,輕輕執起她的手道:「朕其實不希望你走……。」
庄舟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立刻插嘴:「皇上放心,皇上不希望玉兒走,玉兒就不走了,呵呵呵。」
一旁的趙光義眼睛瞪得幾乎跟個鴨蛋似的:這女人變臉好快啊!
趙匡胤也是一愣,但那時的高興讓他忘了細細去想她態度轉變的原因,只是異常歡快地說:「說好了!玉兒,你不走,就留在宮裡!」
庄舟只能有氣無力地回答:「嗯,不走了。」真的不走了?鬼才信!她只不過想來個權宜之計,等路線還有逃出去要用的東西準備好,她才不會留在這個地方。
不管什麼宋太祖,宋太宗,就算秦始皇來了也要走!
「你就先在萬壽宮住下。」趙匡胤說,如今他能夠留下她了,不管是出於什麼考慮,這個女子一定要留在他身邊。他努力壓下了心中升起的莫名其妙的情愫,把那些異樣都當成是害怕他去了別人身邊也用同樣的方式對他。
這個女人實在太聰明了,和以往遇見的任何一個女子都不一樣。不過……這樣的女子放在那裡都是危險的,唯有在自己身邊,即使她不幫自己,也不能幫別人!
「玉兒謝過皇上。」她輕聲道,再抬頭看天空,宮牆之上的藍天像是被墨水浸染過一樣,藍得憂鬱。
從那以後她就真正在萬壽宮住下了,這是皇帝的寢宮,沒有特殊允許,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進來。這樣也清靜,她可以專心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伺候的丫鬟太監有幾十個,能陪她說話的卻一個也沒有,她閑著沒事可做。有時候趙匡胤來看她,就跟她說說朝中的事情,她了解的就發表一下意見,每每這時,趙匡胤總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眼神看著她,她覺得說的太多了,就閉嘴。
上一次,他因為跟隨他開國的幾位將軍手中掌握兵權使得他的皇位不安穩,庄舟就給他講了『杯酒釋兵權』的故事,只不過主人公換了,他一聽,極力讚賞。
其實這些事情都是歷史上有的,即使她不說,以後也會照樣發生。
第二天那些將軍就個個以回家養老為由,紛紛交出了兵權,皇上給了他們良田房屋,還有用不完的財富,這是歷史上被稱為『最高政治藝術的運用』的典型案例。
那日趙匡胤高興極了,下了朝就來萬壽宮,讓宮女準備了酒菜,和她一直坐著喝到半夜。她不會喝酒,所以大部分時間只是看著他喝,這個亂世英雄喝酒很豪邁,而且酒量很好,喝了幾瓶才有了醉意。
他最眼朦朧地說:「玉兒,你知道朕多麼欣賞你,這個世界上沒有像你這麼聰明的女子了,再也沒有了。」
她笑著吃菜,他怎麼會明白,她不過是比他們生晚了一千多年,所以他們的事情自然而然成了歷史。
半響,他突然從桌子的那一頭抓住她的手,半醉半醒的,吐字也不是很清楚:「玉兒……嫁給朕吧,做朕的皇后。」
她像摸到了燙手的山芋,立刻把手縮回來:「皇上您喝多了!」
他趴在桌子上笑起來:「朕就知道你不會同意,你不像其他人,你不稀罕那個皇后的位置,是不是?」
她知道他的話是帶著醉意說的,三分真三分假,她也不去在意,只是說:「皇上應當做個英明的君主,否則就辜負了玉兒的期望,玉兒先前做的,就都白做了。」
他舉著酒瓶子一口一口地喝酒,咕咚咕咚,像是喝水一樣。那些辛辣的液體灌進他的胃裡,燒得疼痛。
他抬起頭望著她,忽然間笑起來,笑容苦澀難懂,讓她的心跳了幾下,他道:「朕倒希望……做個昏君。」
「江山和美人,都是英雄必爭之物,爭得江山,就是明君,爭得美人,就是昏君,皇上不是紂王,也不是周幽王,皇上是大宋的開國皇帝,是明君。」她淡淡地說,舉起酒杯,「這一杯,玉兒敬皇上,希望皇上做千古明君。」
他怔著,她敬的那杯酒,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喝下,就是只要江山不要美人的明君,不喝……為何他不能兩樣都選擇。
「如果朕既要做個明君,又不想放棄心愛的女子呢?」
庄舟呆了一陣,握著酒杯的手也有些顫抖,「皇上能,玉兒不能。」她想起《圍城》中唐小芙的話,於是笑著道,「玉兒是個自私的人,玉兒愛的人,他不能有過去,只能留著一段空白,等著我。」
他望著她的眼神再清楚不過的痛,那痛像是鑲嵌在他的眼睛深處,寶石一樣的,一點一點的越發鮮明。
庄舟不忍心看,轉過頭去,趙匡胤道:「朕明白了。」
「多謝皇上體諒。」
那一晚她怎麼也睡不著,思前想後,宮裡還是不可多留,總不能讓她一輩子都耗在這裡,她來的時日也夠多了,該是出去看看的時候了。
第二天,就向皇上說明要出宮去看看,皇上不放心,調撥了一大批侍衛,她全都不帶,只帶了一個機靈的小太監,換了一身男裝,就出去了。
汴京城是非常熱鬧的,酒肆林立,商鋪密集,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真是熱鬧非凡。
庄舟走了幾條繁華大街,不由地對跟來的小太監謝安道:「哇塞,跟《清明上河圖》很像哦!終於知道汴京城有多麼繁榮了!」
謝安雖然不知道什麼叫《清明上河圖》,但是主子說好那就是好了,於是就跟著附和:「前面還有些地方,都是很漂亮的呢!」
她不急著看那些,說道:「你說除了汴京城,什麼地方最好?」
「自然是江南了,只可惜現在江南的唐國還沒有打下來,否則江南就是最好的地方了。」
「江南啊。」江南那麼遠,她要有錢才能去啊,何況等那邊一打仗,她的小命一個不保就嗚呼了,「我肚子餓了。」
謝安立即道:「前面就有一家酒樓,聽說飯菜很不錯,奴才帶姑娘過去。」
「好啊好啊。」有美食,她高興地跟了過去。
沒走多久,真的就看見一家酒樓,看外觀還不錯,抬頭看匾額,寫的是『八方酒樓』,她和謝安走進去,小二立刻就上來招呼:「二位公子用點什麼,本店有四大招牌菜,還有各地的小吃等等都一應俱全。」
庄舟一聽他喊『公子』,立刻就昂首挺胸地,跨著大步走進去,說:「四個招牌菜都來,還有,要幾個江南小吃。」
謝安跟在後面也耀武揚威的:「我們家公子喜歡清靜的地方,給我們一個雅間。」
「是是是,今日來了許多客人,只剩下一個雅間了,請二位跟我上樓。」小二轉身帶著客人上樓。
二樓的雅間卻不怎麼清靜,窗戶外就是街道,東面那一扇更是要命,直接對著的就是酒樓一層的大堂。
謝安給她擦了椅子:「姑娘請坐下。」
「叫我公子啦,萬一被人聽到了怎麼辦?」她坐下去,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一會兒有美女過來,本公子也去試試看泡妞的滋味。」
謝安哪裡聽過女子講這樣的話,嚇得一愣一愣的。庄舟大笑著打開臨街的窗戶望出去,街上走的女子都用面紗遮面的,看不出美醜。
她的笑聲驚動了對面酒樓的客人,那邊的人原本也是關著窗戶,聽到這樣的笑聲也打開窗戶。
「謝安,要不,我也給你找個美嬌娘?」庄舟調侃道,氣得謝安吹鬍子瞪眼,她看著那樣子,笑得更加開懷,渾然不覺對面窗戶射過來的那道目光。
對面酒樓里,微微半開的一扇窗里,坐著個一身黑衣的男子,神態冷傲,面容俊美,從看見庄舟之後,眼光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那個小公子,長得好像她……那眉眼,那笑容,那說話的語氣和神態……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人?
他拿了一個酒杯,放在指尖把玩著,幽深的眸子里透出不可測的光。
庄舟等小二上菜,可是遲遲不見來。她閑著也無聊,就四下張望,一邊和謝安說:「幫本公子留意下,有沒有美女經過。」
謝安左看右看,那些女子都蒙面,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終於,走來一個沒有蒙面的,長得非常漂亮,便趕緊說:「公子公子,有美女經過!」
「哪裡?」順著謝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沒有蒙面的女子,難的是此女子生的簡直是貌若天仙,一路走來,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痴纏,「哈哈,國色天香,好!」
她對著那女子吹了一聲口哨,然後調侃:「嗨,小美女,上來陪公子玩玩啊!」
大凡調戲良家婦女的,可能都沒見過一開始就這麼大膽的,所以大街上的人都停下了腳步,看著他——這個俊俏的公子人面獸心啊!
那女子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一邊眉毛挑得高高的,似是滿臉的不屑。
那雙眼,卻叫全世界都靜止,怎麼會有那麼好看的眼睛?空谷幽泉,碧玉藍空,深邃海洋,怎麼能跟她比?
庄舟被這個小小的動作激了一下,原本覺得自己好像失禮了一些,畢竟這是古代,可是那個動作實在是……她身為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怎麼可能被一個古代的女人這麼挑釁!
「呵呵,爺就喜歡你這樣的,怎麼,上來陪爺玩玩?」她更加玩世不恭地挑逗,那位美女也不是弱者,嫣然一笑,十分動人:「好啊!」
庄舟抖了一下,怎麼答應地這麼乾脆?不過還是十分歡喜,連忙讓謝安去迎了上來。
那女子走上來,便施了一禮,道:「見過公子。」
那婀娜的身段,風姿綽約。一對剪水秋瞳,恍若含著煙霧,攏著晨曦。
婉約的聲音,讓庄舟徹底呆住了,這古代美女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比她還大膽?不會也是穿越來的?這年頭穿越太多了,到處都能穿,也是見怪不怪了。
「在下姓玉,人說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在下叫玉謙。」她還禮。
那女子捂著嘴嬌笑:「希望玉公子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玉』才好,小女子叫柳柔眉。」
「好名字!」庄舟一拍手,倒對她的調侃不在意,「芙蓉如面柳如眉,姑娘真是堪比芙蓉啊!叫爺心都酥了!」
柳柔眉笑著坐下,身後也跟著一個小跟班,只是看起來高大許多。
庄舟也沒想什麼,靠上去,道:「讓爺先親一個怎麼樣?」
柳柔眉抬手一檔,笑道:「公子未免太心急了。」
庄舟只覺得這樣好玩,還未想會造成什麼後果,於是更加得寸進尺地挨上去,笑眯眯地要親上。突然一隻手伸出來,庄舟斜眼看過去,是那個跟在柳柔眉身後的男人,「幹什麼?你們家小姐都沒說不願意呢。」
「請玉公子自重。」那小跟班倒還彬彬有禮,庄舟在心裡笑翻了天,只想看看柳柔眉能忍到什麼時候。
她拂開那男人的手,繼續靠近:「親一個嘛,爺喜歡漂亮女人。」
謝安大叫一聲『公子小心』!庄舟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後面一隻手就把她直直拎起來,「喂你幹什麼?把本公子放下來!」
那人把她提到窗戶邊,頭朝下懸著,下面車水馬龍,雖然只是二樓,但是向下豎著的姿勢實在不好過,身體里的血液都流到頭頂,她哇哇亂叫:「天哪!腦充血了,你要我死啊!大混蛋,有本事放本公子下來,咱們大戰三百回合!」現在才有點兒後悔,畢竟這是古代,哪有女子隨便給人欺負的。
怪不得這柳柔眉這麼大膽,原來是有恃無恐。
「你,你放下我家公子,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誰?你放下……」謝安口齒不清地喊著,那個男人卻冷冷瞥了他一眼:「如此出言不遜的公子,不給點兒教訓,恐怕不知道厲害!」
謝安還在結結巴巴:「我們,我們家公子可是大有來頭,你,你給我想清楚了!」
庄舟幾乎要哭出來:「你去給本公子搬救兵啊!」她可沒想到惹了一位大主顧,這男人看起來悶悶的,想不到這麼厲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深藏不露?那位小姐也是,原來是要耍她玩的,害她還那麼高興!
謝安朝窗子外一望,看到一人,立刻大聲喊:「晉王殿下,晉王殿下!」
晉王?那不就是趙光義,哈哈哈,她的救兵到了!使勁兒抬頭,「你倒是放不放本公子?」那一瞬間,她看見對面酒樓的窗戶邊,有一雙異常深邃,異樣讓她悲傷的眼眸……那種感覺是什麼呢?對,是落水,不會游泳的人落入水中,掙扎,彷徨……
趙光義騎在馬背上,一抬頭就庄舟被人倒掛在窗戶邊,大驚失色,大聲喝道:「把人放下!」
那人一看是晉王趙光義,也就放了庄舟,待她站好,才抱拳道:「得罪公子之處,還請原諒,我們家小姐也是大家閨秀,公子剛才失禮,在下才出手教訓。」
她抱著暈乎乎的腦袋,沒聽清她說了些什麼,嗡嗡的,只是想起剛才的眼睛,她連忙回頭去看,那窗戶邊哪裡有什麼人?早已人去樓空……
趙光義已經從樓下趕上來,跟隨的侍衛也匆匆包圍了雅間。
柳柔眉端莊地坐在椅子上,含笑望著庄舟:「剛才多有得罪,請姑娘見諒。」
庄舟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難道剛才……怪不得她會由得她那麼放肆了。
「柔眉也身為女子,若是連男女都辨不清,豈不是太失敗了?」柳柔眉笑得溫婉動人,她剛才在大街上就看到這位興高采烈的俊俏公子,一眼望見就知道是女子,彷彿是緣分似的,她喜歡極了這個姑娘,自己從小嚮往的不就是這種無拘無束,開朗活潑的性格么?可是爹偏偏把她教育成深閨里的淑女。
在這個小姑娘身上,她找到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一見如故,大抵說得就是這樣。
「原來你早知道,你是耍我玩著呢,我還以為我這麼順利,就泡了一個漂亮的妞兒。」庄舟悻悻地說,不自覺再去看對面那扇窗子,心裡沉沉的,像是丟了什麼東西。
趙光義見是一場誤會,也就笑道:「既然只是誤會,那麼本王就先行告辭了,玉姑娘,出來還是多帶些人保護,讓大哥放心。」這女子真是奇怪,好端端的跑大街上調戲良家婦女,被人給掛在窗戶上,想起剛才抬頭看見的場景,趙光義就想笑,真是有意思。
柳柔眉道:「驚動了王爺,柔眉失禮了。」
趙光義笑道:「沒事,只是路過,剛好進來看看。」
柔眉聽趙光義的話就已經猜到眼前這個小姑娘不是尋常之人,趙光義說『讓大哥放心』他口中的大哥也只有當今皇上,那麼說來,這位玉姑娘,竟是皇上的妃嬪?或是……一位公主?可是聽趙光義稱呼她為『玉姑娘』,便又都不是,那麼……她是誰呢?
庄舟坐下,這時,小二把菜都送上來了,想來也是不打不相識,便說:「柳小姐,晉王殿下,既然來了,就一起坐下吃頓飯吧。」
柳柔眉也沒拒絕:「柔眉正有此意,咱們是不打不相識,殿下,可否賞光。」
趙光義道:「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坐下,又看見庄舟心不在焉地看窗外,便問:「姑娘看什麼?」
「哦,沒什麼,剛才想是看見一個熟人了,一轉眼就不見了。」她轉過頭,「殿下,以後不要老是『姑娘』來『姑娘』去的,你直接叫我玉兒就可以。」
趙光義一愣,臉上飛快閃過一絲陰霾,遂說:「光義不能。」
庄舟想起趙匡胤,知道趙光義誤解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但又不能解釋,就說:「好吧,別談這些了,殿下,柳小姐,我敬你們。」
柳柔眉舉起酒杯道:「還沒請問姑娘尊姓大名呢。」
庄舟道:「你叫我玉兒就好。」
柔眉細細地琢磨著,又是一笑嫣然,「玉兒,你看起來小我幾歲,我就佔個便宜,你叫我一聲姐姐可好?」
「當然好啊!」庄舟從小沒什麼姐妹,驟然多了個姐姐,心裡十分高興,「姐姐!」
「好妹妹。」
兩人都笑起來,趙光義坐一旁也感覺這份快樂,目光停留在庄舟的臉上,那份純真明媚,如同陽光一樣,直直就照進他心裡,讓他連躲藏的機會都沒有。
飯吃到一半,兩個士兵急急衝進來,跪下道:「晉王殿下,抓到兩個契丹人。」
契丹人!庄舟幾乎是驚得跳起來,隨即又覺得奇怪,她真是受父親影響太深了,一聽到契丹人就激動成這樣。
趙光義看了她一眼,方才說:「帶本王去看看。」
庄舟跟過去:「我也要去!」回頭看著柳柔眉說:「姐姐一起去嗎?我沒見過契丹人什麼樣子,很好奇哎。」
柳柔眉笑著站起來,道:「走吧,我也沒見過契丹人。」
三個人便一起出去了。
街市上圍了一群人,里三層外三層,吵吵嚷嚷的。
邊境上常年受到契丹人的騷擾,以前後漢,周朝如此,到現在宋朝也如此,何況後晉割出去的幽雲十六州不斷有戰事,常常讓百姓民不聊生。現在抓到幾個契丹人的倒是足夠解氣。
「說!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到汴京做什麼?你們是不是遼國派來的姦細?」幾個士兵在嚴刑拷打,鞭子一聲一聲地響著,可是高高站立的契丹人卻絲毫不為所動,身上雖也是普通漢人的裝扮,但是一看身高和長相,便知道是外族人。至於是怎麼確定是契丹人的,據說是一個士兵聽到他們講了契丹語,然後身上又帶著大量的契丹物品。
兩個契丹男人都高大威猛,生得虎背熊腰,其中一人狹長的雙眼瞟了一眼遠處的街市,看見幾個人騎馬過來了,便冷冷一笑,抓住那個宋朝士兵揮過來的鞭子,俊美得不可思議的那張臉上揚起了邪氣的笑容:「適可而止——是你們漢人的話。」
那個宋朝士兵一愣,心中沒來由起了一層涼意,收回鞭子立即朝過來的晉王趙光義稟告:「殿下,是兩個契丹人,不知為何來汴京的。」
趙光義策馬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兩個人,一人俊朗軒昂,長身而立,神情不卑不亢。另一人長了一張俊美邪氣的臉,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那一身的尊貴,不像是普通人。
「你們,來我大宋做什麼?」他問,又上前幾步,離那個滿身威嚴的人更近,越發感到他身上散發出的迫人的壓力。
「在下只是普通百姓,從幽州過來,尋找一位戰亂中不見的親人。」那人說,目光瞟向他的身後,眼中突然多了一抹複雜的東西。
「什麼樣的親戚?怎麼會跑到大宋來了?」
「我的妻子,因為戰亂失散,現在想把她找回去,可是不知她在哪兒。」他望向庄舟,細細看她的面貌和行為舉止,像,實在太像了,就像庄舟又站在他面前。
心情有些無法平復的激動,自從剛才看見她,就一直無法一直這種心情,所以才會不顧被宋人發現的危險,故意讓人抓住,以便引她過來。
庄舟一身的男兒裝,也裝得像模像樣,坐在馬背上,也儼然一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她看著那個契丹人,契丹人也在看著她,一雙深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她臉上有什麼東西,看的她渾身不自在。
趙光義也注意到他的視線朝著後面,刻意驅馬走了幾步,擋住他的目光,道:「現在找到了沒有?」
那契丹人一笑,道:「似乎有些線索了。」
庄舟的心痛了一下,說:「契丹人找妻子找到大宋來了,你可真稀奇,幽州離汴京遠著呢,七拐八拐也不會到這兒來吧,何況幽州還算是漢人居住的地方,像你這樣純種的契丹人可能還少見,不知道是不是小爺我想多了,閣下那派頭,不像是普通百姓吧。」
那契丹人笑容越發深,對,就是這股子聰明勁兒,這世上沒有人能比過她!他細細看著那張臉,越看心跳越快,「敢問這位公子,在下這身派頭何以見得就不是普通百姓?在下雖算不上大富大貴,還算能鬆鬆度日,幽州已經割讓給遼國幾十年,從割讓之日開始,大遼皇上便讓大遼子民遷住進去,這麼幾十年,漢遼不得通婚,所以在下這樣純種的契丹人,還是在幽州隨處可見,公子不信,可立即去看看。在下的妻子失蹤已經多年,天下之大,我已經尋訪多年,從大遼,到大宋,地方都走遍了,走到汴京來,只是一個巧合,難道在下尋妻,不可以到汴京來么?」
好聰明的人!庄舟不得不在心裡贊了一聲,穩如泰山,一點兒都不慌亂,這樣的人要是還能普通,那麼世界上就沒有厲害角色了!庄舟笑了笑:「閣下如此氣度和魄力,讓小爺我也佩服。」
她和現在的宋人不同,沒經歷過戰亂,所以對契丹人不像宋人一樣深仇大恨。
轉念一想這人膽子真大,居然明目張胆跑到汴京來,他就不怕被百姓圍而攻之,最後連骨頭都剩不下來。
那人也只是笑了笑,收回了緊盯她的視線,對趙光義道:「大宋難道不允許尋常百姓走動?在下雖是契丹人,可是奉公守法,並沒有做見不得人的事,大人抓了我們,是否不合禮法?」
庄舟冷冷哼了一聲:「漢人在你們契丹人的土地上又是什麼待遇?你也好意思這樣說。」
她聲音不大,可那時在場之人都不敢說話,於是這話就傳了出去,他聽到了,抬眼望了她一眼,匆匆地,又低下了。
確實,尋常百姓四處走動確實不犯法,這人雖說是契丹人,但沒做什麼壞事。
趙光義命人放了他們,但是秘密地又派人嚴密監視。
庄舟在街上和柳柔眉分別,有些心神不寧地回到宮裡。
那一整夜都沒睡著,翻來覆去,就為著那個契丹人的眼睛,深邃邪魅,像是要對她透漏什麼訊息,但是她看不透。
那人真是來尋找妻子的嗎?
迷迷糊糊睡過去,庄舟做了一個怪夢,夢裡儘是望不到盡頭的水草地,她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策馬狂奔,她笑得很開心,身後的人似乎是唯一的依靠。
「這是我的國家,你願意一輩子留下嗎?」身後的男人輕輕在她耳後呢喃,馬兒的速度慢下來,曠野的風吹得他們的髮絲糾纏在一起。
她覺得心裡蹲了一隻小鹿,跳得飛快,臉頰紅彤彤的,竟有些羞澀。
他把她的臉轉過來,低下頭,輕輕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她越發羞澀,偷偷看了他一眼,俊美的輪廓,漆黑的眸子,竟是那個契丹人!
庄舟一嚇,忽然驚醒過來,滿身冷汗。
四周還是熟悉的大宋皇宮,剛才不過是個夢而已。
但是,被那個人抱在懷裡的時候,她能感覺自己的心裡滿滿被幸福佔據了。
她不會這麼花痴吧,不過是看到一個長得好看些的男人,晚上竟然就夢到和他接吻……這種事情,想想都丟人。
深夜寂靜,空蕩蕩的宮殿里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窗外月色朦朧,她忽然感覺到心裡像丟了什麼東西一樣。
醒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掀開帘子,準備去倒杯水喝。
忽然,寢宮外閃過一道黑影,停到門口,那黑影沉沉的籠罩進來,彷彿還有一雙眼睛,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望進來!
她嚇了一跳,連聲喊:「來人,來人啊!」
伺候她的宮女都跑進來,問:「姑娘怎麼了?」
她指著那門道:「那裡有人!」
宮女們望過去,哪裡有什麼人?有個宮女膽大,去開了門,探頭看了一下,笑著說:「姑娘看錯了,外面沒人,大概是巡邏的士兵經過,驚嚇了姑娘。」
只是巡邏的士兵嗎?
可是剛才那人就站在那裡,直直望進來,那個巡邏的士兵敢這麼大膽?
被這麼一嚇,庄舟更是睡不著,只好叫幾個宮女陪著,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不一會兒天也亮了,青茫茫的曦光,透過窗紙,有些沉重。
早上用膳,趙光義進宮了,說順道來看看她,恰巧趙匡胤也來看她,三個人聚在一起,吃吃笑笑,倒沒有拘束,這是這對兄弟之間,像是突然多了一層什麼東西,總有些看不透。
末了她說:「今天出宮去好不好,昨天和柔眉姐姐說了去找她的,今天沒見她,我就想她了!」
趙匡胤笑道:「你有這份心,就去看看吧,朕不出宮去,讓多幾個人保護你。」
趙光義道:「今日臣弟剛好沒事,順道送玉姑娘出去,昨天皇兄讓臣弟找幾位將軍商量邊境上契丹和北漢的事情,正好我也去潘大人家裡坐坐,晚些時候就把玉姑娘送回來。」
「那最好不過,有你在,朕就放心了。」
兩個男人的目光忽然在空氣中交匯,那種感覺讓庄舟莫名地提心弔膽,歷史上,這兩兄弟可沒太深厚的感情,有歷史記載趙光義殺兄奪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次出宮她還是扮男裝,總覺得這樣方便一些,在古代女子太受拘束了,一點兒都不好。
跟著趙光義一起騎馬,其實她不會騎馬,只會坐在上面,然後由一個人牽著馬走,上次柳柔眉說太麻煩了,還不如坐轎子呢,省時間,可是趙光義就是肯陪著她耗,他說讓她高興些也無妨。
難道她看起來不高興嗎?
「殿下,剛剛皇上跟我說……」庄舟想起剛才臨走之時,趙匡胤曾對她說太后很希望趙光義娶一位王妃,太后覺得潘仁美的侄女不錯,便有意撮合一下。趙匡胤覺得女人之間好說話,就托她問問兩個人的意思。
庄舟覺得身負重任,不知道怎麼說,如果讓他們自己看對眼好好看,她沒做過媒婆,真不知道怎麼說。
「皇兄說什麼了?」趙光義邊走邊看他。
「太后和皇上都覺得柔眉姐姐不錯,我也覺得好,殿下覺得呢?」
他表情一直是淡淡的,聽了她的話也只是笑:「你那麼快就想幫我做媒,我記著玉姑娘可不是干這行的。」
被他一語道破自己的意圖,庄舟有些臉紅,訕訕地笑了笑,道:「柔眉姐姐人不錯啊,漂亮端莊,溫柔賢惠,嘖嘖,我要是有她那麼漂亮,我肯定禍害男人去!」
她說話一向大膽,趙光義也聽習慣了,聞言又是一笑,「你比她更能禍害男人,我保證。」
「啊?」庄舟愣了一下,沒聽懂他什麼意思,趙光義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策馬上前去了。
庄舟傻愣著,她怎麼禍害男人了?說話要負責人的呀!他說這話,是誇她還是損她呢!
潘仁美親熱地迎出來,和趙光義看似關係非同一般,也是,這兩個人也算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君臣搭檔了,後來一個黑臉一個白臉把楊家將全弄死了。
因為對楊家將的故事很喜歡,所以庄舟看見潘仁美,就有些心結。
「這位就是玉姑娘了!」潘仁美看見她,眼睛忽然亮了,這個亮光讓她的心抖了一下,「我聽趙普大人說過,皇上兵變那時,這位玉姑娘出謀劃策,可是在世諸葛啊!」
趙光義回頭看了她一眼,笑容中多了幾分驕傲,像潘仁美誇得是他一樣。
她笑得甜蜜蜜的,心裡卻罵趙匡胤那個傻瓜,有必要什麼事情都跟別人說嗎?這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何況,他自己不會裝作是自己想出來的,然後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樣子,大臣也會更加尊敬他。
「大人過獎了,玉兒只是跟在皇上身邊說了幾句話而已。」
潘仁美道:「玉姑娘冰雪聰明,真是難得。」
一行人說著話進去,趙光義和潘仁美一起去書房,她就直接去後院里找柳柔眉。
「我總覺得昨天那個契丹人挺眼熟的,就是不知道在哪兒見過。」庄舟托著腮幫子,想起昨晚的夢,臉頰有些燒起來。
柔眉道:「世界這麼大,可能真在哪兒見過吧。」
「可是完全沒理由。」她不禁出神,「我的世界和這裡太遙遠了,我們不可能見過的……」
「玉兒,說不定是緣分,上輩子,你們見過也說不定。」柔眉笑道,「可是世界這麼大,興許也厚再也見不到了,所以,想那麼多幹什麼?」
庄舟覺得柔眉這麼說也有道理,人海中兩個人能相遇,是一種多麼奇妙的緣分。
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擦肩而過。
興許真是上輩子見過吧。
她笑了笑,覺得心裡好受一些,便笑著看向柔眉,「你覺得晉王殿下怎麼樣?」
柔眉臉上顯出一層紅暈,「什麼殿下怎麼樣?」
「就是你對晉王殿下感覺怎麼樣?」
「怎麼問這個?」柔眉站起來,給她重新倒了一杯熱茶。
「我問了一個問題,你一個都沒回答我,倒反過來問了我兩個問題,不公平哦!」
柔眉捂著嘴笑:「就你貧嘴!晉王自然是很好的人。」
「那就好了!」庄舟一拍手。
柳柔眉見她笑得這麼高興,也不禁笑出來。
兩個人談了一會兒,庄舟提議再去那天的酒樓,哪兒酒菜不錯,而且,說不定還會再遇到那個人。
柔眉深知她想什麼,當然點頭答應。
依舊是庄舟扮男裝,柳柔眉還是女裝,她像是特別大膽,敢在街上到處走,身後那個侍衛一直不離開。
他名字叫柳安,是從小就保護柔眉長大的,十分忠心。
『八方酒樓』還是客似雲來,小二熱情地迎了她們上去,庄舟說要那天的雅間,小二面露難色地說:「對不住了公子,那件雅間已經有人要了,其他清靜的雅間還有幾間……。」
「那不是你們酒樓位置最不好的嗎?怎麼好的沒人,壞的倒給人定了?」庄舟有些微微的失落,是怎麼了呢?因為從那裡看過去,可以看到那個人的眼睛嗎?
柳柔眉攜著她一起上去,笑著說:「沒什麼,去其他地方也一樣,你不是說喜歡吃這裡的菜嗎?那就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吃一頓。」
「也好。」雖然失望,但還是下次吧。
走上二樓,忽然一個小廝走過來,低著頭,看體型有些高大,「這位公子和小姐,我家主人想請兩位喝杯茶,不知可否賞臉?」
庄舟一揚眉道:「你們家主人是誰?叫啥名字來著?」
那小廝指了指最後一間雅間,就是庄舟要的那一間,「我家主人讓小的告訴公子,主人姓趙,名焱。」
「趙焱?」庄舟想了想,她從沒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姓趙,難道是一位皇親?
好奇心大起,去看看也不會怎麼樣,在汴京的土地上,還是不會出什麼事兒的。
「既然你家主人邀請,在下榮幸之至,走吧」
小廝立刻轉身帶路,柳柔眉扯了扯她的衣角,看樣子很是擔心,庄舟卻對她眨眨眼睛,讓她別怕。
小廝推開雅間的門,庄舟踮起腳尖看進去,只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站在窗戶邊,看不清樣子,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那個人。
他是那天的契丹人!
他怎麼會猜到她會來?而且是來找他的?
他轉過身,對她們微微一笑,邪魅的眼睛盯著庄舟的臉,慢悠悠地說:「多謝公子和小姐賞臉。」
庄舟拉著柔眉踏進去,既然來了她也沒什麼好怕的,反正這是大宋的國土,而且這裡下面就是鬧市,這幾個契丹人也不敢怎麼樣。
「契丹人還有姓趙的,這倒是新鮮了。」庄舟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給柳柔眉倒了一杯。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公子何須奇怪。」趙焱坐在她們對面,後面站著兩個面無表情的契丹男人。
庄舟喝了一口茶,道:「看來趙兄千里來尋妻,可真是勞師動眾啊,帶著這麼多隨從。」
趙焱笑道:「為了我的妻子,怎麼勞師動眾我都在所不惜。」
「那麼趙兄尋妻,找在下來幹什麼?」
趙焱拿出一個錦盒,遞給她,「想請公子看一樣東西,以前是否見過。」
庄舟接過錦盒,首先怕裡面藏著毒藥或者『暴雨梨花針』之類的東西,於是把盒子拿得離自己的臉遠遠的打開,結果什麼事都沒有,裡面只有一張桃色的薛濤箋。
趙焱慢慢地喝著茶,眼角瞟過她的臉,看到她讀到薛濤箋上的詞作時臉上震撼的表情。「怎麼樣?姑娘以前可曾見過?」
庄舟一臉蒼白地看著他道:「難道……難道曹雪芹也穿越了……」
這上面的詞,正是那首著名的《枉凝眉》,而且這字跡,怎麼這樣熟悉?
「看來作者叫曹雪芹。」趙焱點點頭,眼睛里燃起了燈火一般輝煌的笑意。
「這誰不知道是曹雪芹啊!這個《紅樓夢》裡面的嘛,可是……。」可是曹雪芹不是清朝的嗎?他不會也趕上穿越潮流了吧?
她聲音雖小,可還是讓他聽見了:「姑娘果真見多識廣,在下問過無數人,卻沒人知道作者究竟是誰,想不到姑娘一語就道破!」
庄舟捂著咚咚跳個不停的心臟,問:「這東西誰給你的?」
趙焱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說:「我的妻子。」
他的妻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庄舟拿著那薛濤箋細細看,自言自語道:「這個字真是越看越眼熟啊。」
趙焱給她斟了一杯酒,笑道:「多謝公子幫在下解了禍,承蒙公子不嫌棄,在下敬你一杯。」
庄舟皺了一下眉頭,她哪兒會喝酒,這一杯一下肚子,估計要爬著回去了。看著一旁的柳柔眉,倒是淡定自如,端莊嫻熟地坐在那裡,微微笑著。
她碰了一下柔眉的手臂,小聲說:「姐姐可別喝酒。」言下之意想說一會兒她要是不小心醉了,那麼柔眉就頂著。
「自然是,乾杯!」庄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一瞬間像是吞了一塊燒紅的炭,火辣辣的,苦澀無比。「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喝酒……。」
趙焱哈哈大笑,眼睛里蒙上幾分醉意:「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庄舟一杯酒下去,胃裡被燒得熱乎乎的,有點兒難受,也有幾分醉意,「在下姓玉,人說『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在下叫玉謙。」
柔眉捂著嘴嫣然一笑,這還真是她的標誌性介紹方式呢。
「原來是玉公子,失敬失敬,來,再幹了這杯!」說話間,趙焱又給她斟了一杯酒。
庄舟一杯下去,已經有幾分醉意,看著那個杯子在眼前旋轉,轉成了無數個,傻乎乎地說:「瞧,杯子在動,還長了眼睛會笑!」
他看的呆住了,那是他沒見過的嬌俏,在她臉上的笑容,比頭頂的陽光還要珍貴。
「趙公子,玉公子不勝酒力,這一杯,小女子替她喝了。」說罷,柔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豪放之氣讓趙焱讚賞不已。
庄舟忽然抬起頭,盯著趙焱的臉,喊起來:「我想起你來了!」
這句話直直打在他心上,心臟猛地收縮一下,她想起來了,她終於想起來了!
庄舟手指在他眼前比劃兩下,傻笑著說:「你是那天的契丹人,對不對?我認得你,不會看錯的。」
柳柔眉差點兒沒把酒噴出來,趙焱臉上的表情忽閃忽閃的,捉摸不透。
「對,我是那個契丹人。」他自顧自斟了一杯酒,喝下去,又斟了一杯,喝下去,又一杯……
柳柔眉一隻手上前,按住他的酒杯,巧笑嫣然:「這是陳年的紹興花雕,後勁綿長,趙公子還是少喝幾杯,可不要借酒澆愁啊。」
他抬起頭,眼神迷亂地看著滿臉紅霞的庄舟,在那裡數頭頂飛旋的星星。
他以為她死了,以為他親手殺了她,沒人知道那段時間他多麼痛苦,亦沒人知道他殺死的那個人,不是綺臻,而是他苦苦等待的庄舟。
沒人知道,那件事他一個人藏在心裡,日夜煎熬著他。
也許這就是上天給他的懲罰,懲罰他沒有好好珍惜她,所以讓他失去她一次,第二次更加狠心地讓他親手殺了她!
「玉公子,如果你不是男兒身,倒和我的妻子十分相像。」他靠近她,在她耳邊緩緩吐著酒氣。
柔眉怔了一下,玉兒現在是男子裝扮,這趙焱不明就裡靠這麼近,但玉兒還是女兒身,這樣未免不妥,正想拉開她,趙焱卻已經坐起來,又喝了一杯酒。
庄舟胡亂拍了一下手,道:「說明你的妻子是個大美女!」
柔眉感到好笑,玉兒的性格還真不是一般的率真呢,肚子里的話都會說出來,不過是一杯酒,就醉成這樣了。她把庄舟扶起來,道:「多謝趙公子款待,我們告辭了。」
庄舟手指著趙焱道:「你是契丹人,我記著你!」她咯咯地笑起來,眼睛眯起,清秀的臉上,竟有一絲絲嫵媚。
「我也記著你。」他笑著仰頭喝掉一杯酒,似是漫不經心地抬起頭斜睨著她,邪邪一笑。
庄舟愣了一下,臉更紅了,像一顆搖頭擺腦的小番茄,柳柔眉無奈地拖著她走了。
「鬼目。」人走之後,他輕輕開口。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鬼目上前:「查到了。」
「如何?」
鬼目想了片刻,才說:「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來的,聽聞趙匡胤十分喜愛她。」
「當然。」他突然捏碎了酒杯,眼睛里透出一抹凌厲的光,「否則,怎麼會和她同住萬壽宮!」
昨夜他冒著危險潛入皇宮,天快亮的時候才在萬壽宮找到她。那時候趙匡胤從萬壽宮出來,去上早朝。
屋子裡暖香四溢,他從破開的窗紙里望進去,只見她用手指輕輕挑開了紗簾,髮絲披散,眼眸還帶著些惺忪的睡意,身上罩了一層煙青色的紗衣,紗衣下若隱若現的紅肚兜,看見繡得精緻的蝴蝶雙飛。她望向門口,他就站在那裡,他承認那一刻他幾乎瘋了,幾乎不顧一切地衝進去將她抓起來帶走!
那天白天在酒樓上突然看見酷似她的年輕公子出現,他就敢斷定那一定是她,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像她這般獨特!他不怕丟了性命也要潛進皇宮探個究竟,可是沒想到結果是那樣的。
原來在他因為失去她而痛苦萬分的時候,她已經嫁給他人,她早已是大宋皇帝寵在寢宮裡的禁臠!
他心裡會怎樣痛,沒人知道。
他料到她不會甘心在皇宮裡,他就在酒樓里等,沒想到第二天她真的就來了。
鬼目瞅著他面色冰冷,低聲道:「據說她曾是大周皇帝柴榮的……禁臠,也是像趙匡胤這樣讓她住在萬壽宮中,後來柴榮病逝,臨終前將年僅七歲的太子託付給她。她和趙匡胤演了一場好戲,讓人以為她死了,可是她卻在趙匡胤背後出謀劃策,幫助趙匡胤奪取了大周的政權,接下來她幫了趙匡胤很多,大王,她果真是神女!」
耶律焱眯起眼睛:「你從哪兒打聽的消息?」
「潘仁美的府上。」鬼目說,「剛才與王妃一起來的女子,便是潘仁美的侄女。」
「那她與趙匡胤究竟……。」他站起來,緊緊握著酒杯,碎片已經插到掌心裡,鮮血一滴一滴順著流下來。
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可是自從在酒樓看見庄舟之後,他彷彿變了,開始有了一絲鮮活的感覺。綺臻死後,他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每天除了辦理政事之外,活動範圍從來不會超過王府。
「屬下聽說她是莫名其妙出現在大周皇帝的萬壽宮,也是……從天而降。」
「她就是她,本王不會認錯。」他鬆開手,滿手的碎瓷片嘩啦啦落在地上,「本王要帶她回大遼,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帶她回去!」
「屬下遵命!」
庄舟在潘府睡了大半個下午,到天黑了才醒過來,頭昏昏沉沉的,是剛才喝了酒的緣故。
她睜開眼,朦朦朧朧瞥見窗戶邊站了一個人,長身而立,那背影和月光交相輝映,像是一尊白玉雕塑的人像,她嚇了一跳。
那人轉過身,笑道:「你醒了。」
原來竟是趙光義,庄舟摸摸胸口,安撫下自己驚懼的心,「殿下,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臉隱在月光里,黑沉沉的只見一雙眼睛亮亮的,「玉兒……。」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玉兒』,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一種很恍惚的感覺。
「你說,如果我不是晉王,我帶你遠走高飛,你會不會跟我走?」
庄舟一愣:「殿下……?」
「會不會?」他不容許她猶豫,霸道地看著她的眼睛。
庄舟吸了一口氣,道:「不會。」
他眼中亮晶晶的光忽然就熄滅了,黑暗中他輕輕笑了:「我知道你不會,可是,玉兒,這是為什麼?你喜歡我大哥嗎?」
她恍恍惚惚地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裝不下任何一個人,像是早就被什麼東西填滿了。」
「我真想看看,填滿你心的那個人,究竟是什麼樣子。」他在黑暗中笑了一下。
呼吸滯了一下,庄舟偏著腦袋看他,這就是後來的宋太宗,殺兄奪位,南征北戰,頗有作為,在位期間,與強大的契丹,交鋒無數,鮮有勝戰,被契丹逼得狼狽不堪。
他性格驕傲,若是能再冷靜一些,或許也是一位好皇帝。
庄舟想了許久,趙光義半響也沒有說,眼看夜深了,他方才說:「我送你回宮去吧。」
庄舟看了看天,才想起回宮的事情,連忙從床上跳下來,可是頭暈,一時沒站穩,要栽倒下去,幸而他從一旁伸出手來,扶住了她。
那樣的月光,清朗皎潔,映在人的臉上,別是一番旖旎。他們呼吸如此近,似乎是結合在一起的整體。
他看她在月光下紅了臉,不禁失了心神,還是庄舟先反應過來,掙開他,低著頭道:「玉兒失禮了,多謝殿下。」
「舉手之勞而已。」他也微覺尷尬,先邁開步子走出去,門口上那兩個紅色的燈籠把艷光灑了他一身,庄舟恍惚地跟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