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驚夢
庄舟鬱悶地坐在馬車裡,目光獃滯地看著柔眉:「其實我想咬舌自盡,可是下不了口……」
柔眉美麗的眼睛水波流轉,似乎沒有因為著酷熱的天氣而減少那清瑩的光,「你若死了我怎麼辦?我們兩個在一起,誰都不要先放棄。」
這個道理她自然懂,可是不使用狠招她們根本不可能逃走,等到被帶回上京,說不定有什麼事情等待著她們呢。這個突然冒出來自稱她丈夫的男人嘴裡的話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不會被那些表面的假象騙了,在現代看了那麼多新聞案例,要是沒長點兒記性隨隨便便就被美色所誘的話,那真是太不長進了!
「姐姐不放棄,玉兒一定不放棄。」她仰起臉笑,衝到窗口去,沖外面的人大喊,「喂,把你們大王叫過來,本小姐要訓話了!」
兩旁的侍衛面面相覷,這個女人……這麼對大王說話?一會兒暴躁的大王過來,肯定會先捏碎她的骨頭,然後當眾啃了,一定會的!
可是事實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他們暴躁的大王過來,不但沒有捏碎她的骨頭,甚至還那麼……那麼……笑得春風得意,像是撿到了一堆金子似的,說:「王妃要訓話,都安靜!」
一雙雙瞪得比牛還大的眼睛轉過來……
「咳咳咳。」庄舟先清了清嗓子,然後擺正姿勢趴在車窗上,「都聽好了!本姑娘好歹也是王妃,你們都要聽我的!」
所有目光都轉向耶律焱,耶律焱保持著笑容許了一個批准的眼神。
「聽我的話就按照我說的來做!這個沙漠太熱了,本王妃走不下去了,快繞道,撿著涼快的地方走!」
開……開什麼玩笑,這個女人以為她是在幹嘛呢?幾百里的大沙漠上哪兒找『涼快』的地方走去?
庄舟說完看了耶律焱一眼,他含笑望著她,她得意地把頭縮回去。柔眉猜不透她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找涼快的地方走?還想要拖延時間嗎?
「姐姐別急。」她猜想柔眉一定會問為什麼,「我記得這附近有一塊綠洲的。」而且還有某種很危險的東西,說不定她可以利用一下。
「綠洲?」柔眉對這些地方不熟悉,她長這麼大這次是頭一次看見沙漠,「你怎麼知道?」
庄舟一愣,她怎麼知道?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感覺知道。
隊伍果然繞道了,很快的真的看見綠洲,大片鬱鬱蔥蔥的綠色在黃沙之中特別突兀,綠得晃人的眼!
庄舟拉著柔眉高興地跳下去,歡呼著一頭衝進綠洲。綠洲中間有一條細細的河流,貫穿整個綠洲,算是這片綠洲的生命之源吧。
隊伍在綠洲里紮營,入了夜,沙漠中氣溫驟然降低,冷得牙齒都在打戰。
士兵圍著篝火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白天他們捕殺了很多獵物,帶回來,剝了皮,放在架子上考得滋滋響,油水滴下來,火焰竄到老高,把黑夜都點亮了。
庄舟聞著那一股股香味,口水直流,可是不能吃,因為他們剝了皮就直接上架烤了,根本就沒有洗過……吃了再腹瀉一次,她就能瞻仰閻王的容顏了。
柔眉是大家閨秀,有良好的禮儀,看到那些野蠻人吃肉喝酒也也不禁皺眉,更別說吃他們的食物了。
兩個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女人窩在馬車裡相互取暖。
啪!
一個盤子被扔在虎皮上,庄舟睜開眼睛一看,盤子里放著好大一塊肉,她嫌惡地別過頭去:「我們不吃!」
耶律焱斜靠在馬車門上,「你不吃,本王也不會放你走的。」
庄舟一想似乎有道理,猶豫著。
「吃不吃?」他作勢要拿走,庄舟一把搶過來,斜瞟了他一眼:「好漢不吃眼前虧!」把肉分成兩半,遞給柔眉,然後狼吞虎咽。
耶律焱扯著嘴角笑起來:「不是說本王不放你走,你就死在本王面前嗎?」
庄舟不客氣地回嘴:「死可以有很多種方法,我有說是餓死的嗎?我可不想做餓死鬼!」
「你的勇氣實在讓本王感佩,本王不後悔娶了你。」
「可我後悔嫁給你。」怎麼想自己都不可能嫁給這樣的男人,「我可提醒你,你可能認錯人了,你我絕對不可能認識。」
「本王的妻子本王絕對不會認錯!」
臉上莫名其妙飄起紅暈,庄舟摟著柔眉坐下,口氣惡劣地喊:「算了算了!跟說說話真是沒意思!」
耶律焱眼睛一眯,他承認,這個女人很應該收拾一下,只是現在看在她失憶的份上,先放過她。
第二天依舊上路,很快就過了那片綠洲,臨走時庄舟和柔眉在綠洲中的溫泉里洗上一個舒服的燥。
溫泉旁有一個小小的石洞,洞口汩汩流出來一些黑色的液體,庄舟偷了馬車裡的皮質水袋,裝了滿滿一袋,帶回馬車上。
柔眉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庄舟神秘地說:「是好東西,嘿嘿。」柔眉也不再問。
這一天趕路很急,半天就趕了大半路程,庄舟喊過無數次停,卻被一群契丹人當作風聲一樣忽略過去,原因是他們的大王騎馬走在最前面,沙漠里風又大,這個唧唧歪歪的女人的聲音很快就會被風吹散。
傍晚隊伍才停下來紮營,庄舟抓住機會從廚房裡弄了一個古代傳說的火石,藏在帳篷里。
把準備好的一袋黑色原油拿出來,掏出被子里的棉絮搓成一條線,沾了油燈里的燈油,牽在皮水袋的口處,趁著契丹人在外面狂歡的時候,把水袋埋在耶律焱的主帳外面,柔眉在一旁掩護,那個守衛的契丹人也沒發覺什麼。
她做這些的時候,渾然不知身後有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她。
晚上所有人都睡了之後,庄舟和柔眉卻起來,趁著侍衛換班的時候,點燃一床棉被,然後用最大的力氣扔在耶律焱的帳外,不大的火,幾個士兵趕緊過去撲火,庄舟卻大呼小叫地喊:「著火啦!著火啦!」幾乎把所有契丹人都引來了。
她好整以暇看著那個大大的帳篷,幻想著突然一聲爆炸,整個帳篷都炸飛了,這些契丹人也炸得死傷大半……
可是棉被的火很輕易被撲滅了,繼而耶律焱從帳篷里走出來,冷冷地問:「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誰把燒著的棉被扔到這裡……。」士兵害怕禍及自己,小心地回答。
耶律焱一根手指挑起棉被一角,犀利的雙眼望向庄舟,庄舟心虛地別開臉,望著黑色的天空。
「你是不是在想,為何沒有引發更大的火災呢?」他似乎是隨口這麼一問,卻讓庄舟的耳朵馬上豎起來。
耶律焱朝一個士兵使了一個眼色,那士兵立刻提著一個黑色的皮水袋走到庄舟面前。
那是她埋在他帳外的『黑色炸彈』。
「同樣的遊戲,玩第二次就沒意思了。」耶律焱冷冷地說。
明明才第一次……想開口狡辯,可目光一觸及到他陰翳的眸時便住口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黑色炸彈』沒有發生作用她竟然還覺得有一絲絲慶幸。
耶律焱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緊緊捏住她的下巴,這麼長久以來,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這麼殘忍嗜血的光芒,她嚇得呆住了,原來這個男人可怕起來這麼……
「本王對你這樣好,你竟只想著殺死本王?」他咬牙切齒地問,他對她的好已經超過了他所有的感情,那些過往他想挽回,因此任由自己縱容她,寵溺她,放任自己的感情藤蔓一樣瘋狂成長,可是她竟然只給他這樣的回報?
庄舟想起他把自己擄到這裡,還這麼大言不慚地說話,心中也惱了:「我可沒讓你對我好!」
他加重手指的力度,她疼得低呼一聲,淚水都快被逼出來,可就是咬著牙不開口求他。
「很好!」他用力一甩,她就被甩到沙地上,他暴怒地一拳打在帳篷的支柱上,坍塌了半邊帳篷,他紅著眼睛從地上抓起她,「本王收回給你的一切!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王妃!你只是本王的女奴!」
庄舟被那一拳嚇得魂飛魄散,此刻他又這樣兇狠地蹬著自己,心中充滿恐懼,她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望著他。
他一把將她扔在地上,轉身離去。
柔眉連忙過去扶起她,拍著她身上的灰塵。
當晚她們就失去了睡覺的帳篷,縮在倒了一半的帳篷邊抖了一夜。
第二天被趕鴨子上架,那些人居然讓她們兩個弱女子去喂馬!庄舟不滿地對著那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契丹男人大吼:「你讓我喂馬?我為什麼要幫你喂馬?」
「讓你去就去,少羅嗦!」
「不去不去!」她把頭扭朝一邊。
耶律焱剛好從帳篷里走出來,聽見她的話,淡漠的臉上開始出現一種危險的表情,果然,他走到她身邊,抬手抬起她的下巴:「在本王的軍營里,女人只有兩個用途,第一,喂馬煮飯洗衣服;第二,給本王營里的男人排解寂寞。你選哪一樣,玉姑娘?」
庄舟剛才要翹到天上去的眉毛頓時垮下來,臉色蒼白。
「嗯?」他又問了一遍。
「當然選第一樣!」
他點頭微笑,俊美的容顏突然生動起來:「若你自己選的事情都做不好,本王就幫你選第二樣了。」
庄舟拉起柔眉立刻往馬廄里跑。
耶律焱的笑容僵在嘴邊,冰冷的瞳孔里只剩下排解不開的愁。
馬廄
「我發誓有一天會把這些馬都宰了!」
柔眉淡淡一笑:「可別讓它們都吃了你才好。」
契丹人的馬比起漢人的馬來得高大許多,純種的胡馬,修身大眼,鼻子里噴出一口氣,都能吹開一大片沙子。
庄舟捂著鼻子把飼料倒進馬槽里,「我先吃了他!」
「其實……」柔眉停下手中的動作,側著臉,「那個契丹人對你很好。」
庄舟心裡像被什麼撞了一下,身體突然不能動彈,腦子裡有些破碎的畫面一閃而過。隱隱約約聽到有個男人的身影,晃來晃去。
她到底是丟了一些什麼?
柔眉看她臉色發白,忙問:「怎麼了?」
「沒什麼。」庄舟搖搖頭,給她一個寬慰的笑容。
驕陽高掛在天上,大地上的一切都彷彿要燃燒起來,可是有似乎缺少某種催化劑,因此空氣和景物都膠著在一片悶熱的金光中。
庄舟和柔眉好不容易喂完馬回來,一個士兵又把一堆動物的屍體扔在她們腳邊,就算是觀音菩薩都怒了,庄舟扯著嗓門大喊:「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一轉眼看見拉開簾幕瞥向她們這邊的某人陰冷的眼睛,立刻手腳並用拎起那一堆血淋淋的動物跑進廚房去。
她只是有一點點小脾氣,用得著拿那麼恐怖的眼神看她嗎?真是……
耶律焱放下簾幕,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陰冷。他從未想過傷害她,只是想小小懲罰一下她忘記他的過失罷了。
可即使她沒有遺忘又怎麼樣?那天沙漠中,他的鞭子狠狠貫穿綺臻身體的時候,滾燙的鮮血染紅了他的手……
如果她想起這段過往,又會如何?
庄舟對著一堆鍋碗瓢盆一籌莫展,柔眉也站在一邊,愣愣地笑著,中原的菜她還會做,可是契丹人……
庄舟眼睛一動,突然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看著外面契丹人喝酒狂歡,圍著篝火又唱又笑,庄舟也笑起來:「很快你們就笑不出來咯。」
柔眉轉過頭看著她,滿臉狐疑。
「嘿嘿。」庄舟挪過去,把菜刀拎在手裡,「我在菜里加了點小東西,呵呵,我沒吃完的。」
柔眉恍然大悟:「你——」
「噓——」庄舟看了一眼外面,「這次要把握機會,姐姐,你會騎馬嗎?」通過一天下來喂馬,估計那些烈性馬也不會太排斥她們了。
柔眉擔心地點點頭,「會一點點。」
「那就成!」庄舟打了一個響指,滿臉高興。
晚飯過來,一整個軍營都炸開了,士兵們在茅房進進出出,混亂成一片。
而此時,馬廄里兩個小小的身影已經躍上馬背,庄舟順手抓起兩個沒有燒過的火把帶上,對著後面拋出一個飛吻:「goodbye,mydearhusband!」
其實那天在將軍府里她背著柔眉偷了一大把巴豆在口袋裡,當時純粹是為了好玩,沒想到今天倒派上大用場了!她做了最簡單的水煮肉,在水裡放了幾顆巴豆,現在估計一群人都和她當時一樣了!
想想那個惡劣男人憤怒的表情,太爽快了!希望他也吃了她為他們精心準備的『愛心大餐』!
「她跑了嗎?」憤怒的眼睛盯著人去樓空的廚房,身後一片不堪入耳的哀號聲,他嘴角漸漸染上一抹笑意,「這才像你,庄舟……」
「大王,要去追嗎?」
「讓她跑一會兒吧,磨磨她的小蹄子,下次她就不會想跑了。」
整個天地都是黑色的,她們不敢點燃火把,否則廣袤的沙漠中沒有庇護的地方,一星點的火光都會被很快發現的。
馬匹馳騁在夜色中,馬蹄陣陣作響,庄舟擔心地向後回望,為什麼她心裡這麼不踏實,明明已經逃出來了,可是還是有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彷彿那個男人就在身邊。
「姐姐快一點。」心中不安,只能不斷催促,前面應該有城池,她來的時候注意觀察過了,只要進了城,混進人群里,然後出城,然後……一切都會順利的。
嗷——
什麼聲音?
兩個人同時豎起寒毛!
嗷——
嗜血的聲音劃破黑夜——
「狼……」柔眉瑟縮著說了一個字,早已嚇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不會吧……」庄舟看著四周,發現無數雙綠瑩瑩的眼睛朝她們靠近,那種綠光讓人心裡直發毛。
「怎麼辦,玉兒?」柔眉的聲音已經顫抖得快要聽不清楚了。
「點火把!」庄舟還能保持僅有的一絲絲冷靜,狼怕火,這是常識,不過這麼多狼究竟怕不怕就不清楚了。
火光大盛的一剎那,那一雙雙綠眼睛便停止了前進,借著火光,可以看見模糊的野獸的影子,在黑夜中更加猙獰恐怖!
庄舟可以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而柔眉也好不到哪裡去,現在她才感覺到一絲絲的後悔,至少在那個男人那裡,可以暫時保住小命,她可不想死,特別是那麼痛苦殘忍地被野獸咬死,那真是……死不瞑目啊!
狼懼怕火光,因此遲遲不敢有動靜,它們疑心重,害怕敵人會有什麼驚人的一擊。可是觀察了很長時間,發現敵人根本就沒動作,因此慢慢地移動腳步,開始靠近眼前美味的食物。
馬匹也驚嚇過度,不安地踏著蹄子,噴著氣,四下亂動。柔眉掌控不住,她駕馭馬的技術不在行,不一會兒,兩個人就被摔下馬背,而馬匹揚起蹄子一撒潑,騰騰騰衝出去,頃刻間,狼群湧上去,撕咬聲,嚎叫聲在四周不斷擴散。
庄舟趁著機會拉起柔眉就跑,可那些狼那裡肯放過她們,在沙漠里食物不好找,成群的狼不輕易出現在這樣荒涼乾燥的地方,除非是被人為驅逐,或者同類相鬥,失敗的一方總要遷出領土。這群狼遊盪在這一帶的沙漠已經好幾天,沒有水,沒有食物,早就餓得眼睛發綠,現在見到三個活物,哪裡肯輕易放過!
一匹馬很快就被啃食殆盡,頭狼立刻把目光對向遠去的兩個人身上,她們手裡雖然有火,但是根本不足以構成威脅,一聲叫喚,其餘眾狼也跟著嘶吼,然後健步如飛,向著兩個人追去!
柔眉一邊跑一邊哭,她從來沒有遇過這麼可怕的事情,一群惡狼兇狠的嚎叫震得耳朵發麻,腳也發軟,這樣茫茫的沙漠,她們能跑到哪裡去?握著她的庄舟的手汗濕一片,越發讓她害怕。
「玉兒……。」
「別說話,專心地跑,不會有事的。」庄舟用聽起來最最冷靜的聲音說話,可是心裡仍舊害怕得不能所以。
右手握著逃出來時的唯一武器——菜刀,可她知道這並不能抵禦惡狼。
狼群越來越近,飢餓的咆哮就在身後,突然,頭狼一個虎躍,身體飛出好遠,一個猛撲,將柔眉撲到在地,張開血盆大口就咬下去!
那一瞬間柔眉幾乎忘記呼喊,只能驚恐地瞪大雙眼!可是那張巨口始終沒有落下來,一陣溫熱的液體猛濺在她的臉上!
「快起來姐姐!」千鈞一髮之際,庄舟手裡的菜刀砍在野狼脖子上,那飢餓的狼沒來得及發飆,就蹬著眼睛倒下去了。
跟來的狼群見首領被殺死,紛紛止步,看著庄舟和她手裡銀光閃閃的菜刀。
狼是疑心非常重的動物,遇到狼,如果你在他面前表現得雲淡風輕,而且手中有令它們害怕的武器的話,它們多半也不敢輕舉妄動。
庄舟深諳這一點,因此並不表現出驚慌失措,而是手握菜刀,看著狼群。
柔眉從地上爬起來,躲到她身邊。
「別哭,再怎麼都裝作不害怕。」庄舟附在她耳邊輕聲說。
「大王,是不是該去救她們?」
在不遠處的沙丘上面,幾匹馬高高的矗立在黑夜中,馬背上的人皆驚出一身冷汗!剛才那一瞬間,差一點,那個女孩就被狼吃了,可是他們的王妃多麼勇敢啊,果斷乾淨地一刀下去,砍斷狼的脖子,現在還能這樣坦蕩自如地面對一群餓了不知多少天的野狼。
怪不得,都說王妃是女神,她曾經讓惡狼向她下跪!這一次,也絲毫沒有讓任何人失望,他們看到大王臉上讚許的表情。
「她能夠應付不是嗎?咱們就在這裡看一看,她能夠撐多久?」一抹玩味的笑容浮上嘴角,黑夜中他的眼睛閃著璀璨的光。
看著那個立在夜空下嬌小又勇敢的身影,心裡悄然流過一陣酸澀的感情。
狼群豎著耳朵,和眼前兩個人類女子對持,一直到晨曦微露,兩個女孩仍舊那樣站著。野狼懼怕她手中的刀,因為它們的首領被它殺死。
沒有首領的指揮,一群狼就像凝聚起的沙子一樣驟然散開,等得不耐煩了,狼群漸漸地移動,把她們包圍在中間。一部分甚至紅了眼睛,作勢要撲上來。
庄舟在心裡突然那渴望那個男人發現她逃跑了,然後惱怒地出來追,可是等了一個晚上都沒看到那個人的影子,她徹徹底底失望了,心想要死便死吧,反正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只是可憐的柔眉,為什麼偏偏要扯進來!
「對不起了,姐姐。」她的話才剛剛出口,一頭忍不住的狼便從後面撲上來,庄舟回身舉刀砍去,可是沒有砍中,刀鋒擦著那匹狼的臉過去,狼也撲了一個空!
其餘的狼看見這樣的情景,膽子也紛紛大起來,睚眥迸裂,眼睛瞪得滴出血來。
庄舟心裡一空。
一夜熬過去,她身心疲憊,又累又困,可是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沒有選擇,柔眉只能靠她,就算要死,她也不能毫無反抗地死去!
對著撲面而來的那一頭狼致命一擊,庄舟拉起柔眉,一隻手胡亂揮舞,砍到什麼算什麼,閉上眼睛不看就不會害怕!
忽然間,天地彷彿動搖了,在庄舟幾乎絕望的一瞬間,馬蹄聲把狼群的嘶吼擾亂。一番更加激烈的廝殺聲展開!
庄舟不敢相信,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線,這輩子第一次覺得看見耶律焱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看見他揮刀斬殺一頭餓狼,她狂喜地大叫一聲。
那邊的耶律焱聽到,向她看了一眼,嘴角上揚,似乎很是高興。
一時之間,從四面的沙丘上衝下無數揮舞彎刀的契丹勇士,對著一群餓極了的狼就是一番砍殺!
遠處,地平線躍出了初升的太陽,那個騎馬立在沙海之上的男子,把目光轉向她。
她這一生都沒有這麼感動過,眼睛里竟然沒有骨氣地流出了眼淚。在面對那麼多野獸都沒有掉一滴淚的她,在看到他的時候居然哭得不可抑制。
耶律焱騎馬過來,躍下馬背,忽然把她摟進懷裡,一整夜,他知道她那可笑的用來騙人的防備終於支撐不住了,她是需要他的,軟弱地希望他來救她。
他來了,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出現了。
「別哭了。」所有的話都被這一句代替,他絞盡腦汁只想出這一句來安慰她,在她面前,他發現語言的蒼白和無力。
庄舟一把扔了菜刀,抹著眼淚仰起頭,還帶著眼淚的眼睛充滿了不屈和不甘:「我認輸了,隨便你怎麼懲罰!」
耶律焱慢慢笑起來,她在晨光下的臉龐明凈得惹人憐愛,「你很早就輸了。」
庄舟猛地推開他,想撿起地上的菜刀和他決鬥!可是一轉身,看見失神蒼白的柔眉,心裡又軟下來,連忙過去扶著她:「姐姐。」她肯定是嚇得不行了,其實自己也嚇得不輕,現在腿還在哆嗦,只是她比較會裝。
「我沒事。」柔眉無力地說,腳下一軟,坐在地上。
庄舟看著她的樣子,狠狠一咬牙,看向耶律焱:「我求你一件事。」
耶律焱眉毛一挑,:「何時?」
「你不是只想找我嗎?我跟你回去,但你放了她。」
「我為何要答應?」
「只要你答應了,我保證以後不逃跑,對你百依百順。」
「玉兒!」柔眉震驚抬頭,想阻止她。
庄舟對她微微一笑,重新看向耶律焱:「你肯容忍我犯錯,肯來救我,證明你不是壞人,我可以相信你的話,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妻子,你不會連這個小小的要求都不答應。」
心裡彷彿被她軟軟的手輕輕撫摸著,耶律焱忍不住揚起嘴角:「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
當時帶走柳柔眉,只是希望她和庄舟做個伴,既然現在庄舟要她走,他自然不會反對。
看見他答應,庄舟大喜,連忙拉過柔眉的手,道:「姐姐,一路小心。」
柔眉淚水漣漣:「可你……」
「放心。」庄舟拍拍她的手,以後的事,她會自己想辦法,沒有柔眉,她一個人反而沒有顧慮。
柔眉似乎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
耶律焱讓人準備馬匹,水和乾糧,給柔眉帶上上路。
前面就是城池,順利的話,她中午便能進城了。
等到雲煙散,那個沙漠中的女子消失不見之後,庄舟才擦乾淚水,跟著耶律焱回去。
重新回到營地里,庄舟當真對耶律焱千依百順,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他讓她吃東西,她就把盤子里的東西吃得一點兒不剩。
他滿意地點點頭,她就是應該多吃一點,否則長不胖,以後如何為他生孩子?
「你的原名叫庄舟?」
「是的。」
「為何改名?」
「世宗賜名,我們做奴才的,只能接受。」
「現在你既然是我的人,就要把名字改回去,叫庄舟,不是玉兒,記住了嗎?」
「是。」
他看她的眼神一瞬間千變萬化,這樣的她,百依百順,不好嗎?可是心中彷彿缺了什麼,他繞過桌子走過去,高大的身體在她面前,立刻顯出她的嬌小,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庄舟……」
「是。」還是毫不反抗。
張口,有些話,還是咽了回去,他輕輕地把她攬進懷裡,她掙扎了一下,隨即一動不動任他抱著。
「去睡覺。」他指了指床,示意她過去。
庄舟立刻爬上床,猶豫了一下,看向他:「你也睡這兒?」
他嘴角扯著邪邪的笑:「你說呢?」
庄舟又從床上爬下來,囁嚅著,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個不完整的句子:「現在……還早……我那個……」
「你說過不會反抗。」他順著她的話說,眼睛一轉不轉盯著她。
庄舟臉紅,委屈地回到床上,過了一會兒,她感覺腳步聲慢慢靠近,心臟緊緊懸在胸口,手指抓緊被單。
而他只在床邊停下,凝視她緊張的面容,這樣看著她,他的心慢慢平和下來,很柔軟,和初次看見她時那種暴戾全然不同。那個時候,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女人,會這樣徹底地改變他,控制他。
輕輕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嘆了一聲,只要她回來就好,其他事情,以後還有漫長的時間。
忙活了一整天,庄舟也確實累了,閉上眼睛,很快睡意就侵襲,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一個很奇怪的夢裡,她居然看到耶律焱,看見他在很多拿著刀的士兵中,瘋狂地朝她衝過來,很大聲地呼喊著,可惜,那些話在她醒來之後便什麼都記不得了。只覺得這個夢冗長而累人,她滿頭大汗坐起來。
天還沒黑。
這些只是一個夢嗎?還是,裡面有關於她忘記的一段記憶。
額頭上的汗水一顆顆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心臟還跳得很快,她沒有辦法抑制自己胡思亂想。
說不定,耶律焱沒有騙她,在她失去的這段記憶里,他們真的……是夫妻。
一想到此,庄舟的心就隱隱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