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人微言賤,自取其辱
「側福晉,鈕祜祿格格在門外求見。」樂瑤慢步走進來,邊福身邊道。
「她來做什麼?」樂琴心中有恨,臉色不禁清冷起來。上一世的事情,她記得格外清楚。年貴妃才走,熹妃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和齊妃一併趕來翊坤宮,為皇后善後了。從前只是覺得她輕靈超然,雖然不是十分被王爺在意,但也總不至於心狠如此。「有些人,有些事,不到生死抉擇的時刻,你永遠也不知道她心裡藏著多少狠戾與惡毒。」
年傾歡淡然的瞟了她一眼,對樂瑤道:「請進來吧。」待人出去,她才叮囑樂琴:「心中有數便是,何必時時掛在嘴上。許多事,你知我知即可。」
「奴婢明白。」樂琴很想知道,這位熹妃過來是要做什麼,於是乖巧的陪在年貴妃身邊,不再多言一句。
「妾身見過側福晉。」雁菡是硬著頭皮走進去的,這麼說一點兒也不誇張。這些日子,她每見年側福晉一次,都感覺如同春蠶一樣,須得脫掉一層皮。可春蠶即便破繭也終究成不了蝶,不過是只只會撲棱著翅膀不會飛,一味等死的蛾子罷了。
「你怎麼過來了?」年傾歡記得,鈕祜祿雁菡在府上的時候,表面上還算不得得寵。且因為家世不俗,又是滿人的緣故,她反而經常受到府里漢族格格們的排擠。
雁菡輕輕抽了一口氣,不慌不忙的說道:「側福晉靜心安胎之時,妾身本不該叨擾。只是方才在福晉房裡,妾身弄清了那一日耿格格敬奉的食盒中,那些污穢之物的由來。」看著年側福晉似乎並不關心的樣子,雁菡緩了口氣,言簡意賅:「並非人為所致,不過是那些污穢之物就躲藏在食盒夾層之中,故而污了側福晉的雙眼。」
年傾歡的心頭微微窒悶,輕輕擺一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何必還要反覆的言說?」
眼中閃過詫異,雁菡根本不明白年側福晉為何會忽然變了脾性。若是從前,她雷厲風行,眼裡容不得沙子,必然不會縱容府中的女眷如此放肆。更別說是在這樣的時候「噁心」她,添晦氣了。「妾身多慮了,還望側福晉恕罪。」總覺得這一位側福晉,根本是在針對自己。雁菡心裡有些不服,但更多的卻是忌憚。總說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
雁菡想,她一天沒有在這個府里立穩腳,就一天都不能馬虎大意。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只要她的四阿哥還在,府里這些惡毒的眼睛就不可能不瞪著他,剜著她。一下一下的從不停歇。「若此,是妾身多事了。側福晉請安歇,妾身告退。」
年傾歡看著著裝清秀,透著輕靈的鈕祜祿氏,心頭的窒悶越發濃厚。雖然她在府里的時候,日子過的格外小心艱難,數年都只是格格的位分。可一進宮,皇上就冊封她為熹妃,表面上看起來,是為了給四阿哥臉面,但實際上無疑不是對她的幾分憐愛。「你方才不是也說了,是在福晉房中弄清了整件事的由來。既是福晉的意思,又豈會是你多慮。」
雁菡臉色一沉,黃灰之氣便緩緩的透出來。方才還粉嫩的面龐,一瞬間走了樣。「妾身自知拙嘴笨舌,未必能解釋清楚整件事的始末。但能為側福晉分憂,一直都似乎妾身心中所願。雁菡並不敢有半分不軌之心,還望側福晉明察。」
她小心的向前,福著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瞼一直看向地面。塌下的墊腳旁,放著一雙錦鯉嬉戲,清蓮並蒂的花盆鞋。那花樣雁菡認得,正是王爺親筆所繪,叫京城裡最好的綉娘綉成了鞋面,又叮囑內務府技藝最精湛的奴才製成此鞋,賜予年側福晉來穿。殊不知一針一線,儘是為人夫的疼惜寵愛。
眼中有些酸澀,雁菡是不敢落淚的。只能等著面前的年側福晉開口恕罪。對方不出聲,她便一直拘著禮不敢動。
「府里人心浮躁,越是到了快要入冬的時候,就越是明顯。」年傾歡淡然一笑,看著她恭謹委屈的模樣,心情暢快許多。「本側福晉曉得,福晉有福晉的心意,你有你的心思。那些污穢的東西,打哪兒來,有何用意,不過是人心所向罷了。耿氏敬奉的蓮藕羹,瞧著本側福晉也無福消受。她原是喜歡做,叮囑她府中上下每人做得一碗便是了。」
「側福晉……」雁菡的眼裡,有斂不去的慌亂:「此事並非耿格格所為,不過是妾身多事罷了。」
年傾歡慢慢的泯沒眼底的霜意,直直的看著她:「到底是你聽不清話意,還是你不願照我的吩咐去做?」
「妾身……」雁菡知道,無論她怎麼哀求,怎麼反駁,終究也不可能改變年側福晉的心思。「妾身不敢。」
「旁人口裡道一聲不敢,本側福晉一定相信。」撫了撫自己的腹部,年傾歡冷著臉慢慢道:「鈕祜祿格格你道一聲不敢,本側福晉只能聽作『不甘』。這些無謂的小事情,怎麼就連帶著你也上心了,恐怕唯有你自己才清楚。本側福晉偏不信,這府里真就有好心之說。你這麼想替耿氏開脫罪責,那她要受得,你就替她分擔一半吧。樂瑤!」
接下來的話,年傾歡不預備自己說下去,故而喚了當日在場的樂瑤代為開口。
雖然樂瑤平日里沒有樂琴那麼凌厲,但跟在年側福晉身邊的人,又豈會是懦弱的。「鈕祜祿格格須得知曉,耿格格所用的蓮藕,乃是秋日早起,太陽未曾出山就在府中藕湖裡採摘的。每一根都要親手洗凈,切成段,磨成粉,待到早膳十分,就得熬成可口的藕粉羹敬奉府中諸人享用。若是天色太晚,太陽毒了,晒傷了鮮嫩的蓮藕,只怕做成的羹就沒有那麼清爽可口了。」
雁菡咬住了下唇,慢慢的一福:「妾身記下了。」
「記下了便好。」年傾歡眸子里閃過陰冷的恥笑:「本福晉就免了,其餘人的,勞你們二位費心著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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