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斗蛐蛐的小皇帝
柯伯召趕緊撫著齊雲山的胸口,替他順著氣兒,「恩師,別著急!別著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齊雲山終是緩過勁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張臉鐵青得厲害,「去查……到底是何人?那些幫著攝政王府的人到底是不是攝政王府派出去的,如若不是,又到底是何人?!」
柯伯召猶豫,「莫不是攝政王自己設的局?」
「此話何解?」齊雲山被氣過頭了,原本精明的腦子,此刻也跟著生鏽。
柯伯召眉心緊蹙,「恩師不妨想一想,誰有這膽子劫官船?咱們之前不是收到水師的消息,有人見著水師的船出現在官船消失的位置附近?難道這是巧合?」
齊雲山猛地眯起危險的眸子,滿是褶子的臉上浮現出凜冽殺氣,「你是說,東方未明監守自盜?自己劫走了官船,又虛情假意的布置粥棚,為的就是搶功勞攬民心?」
「東方未明是武將出身,慣來廝殺與沙場,百姓雖然敬畏他,但……他於文治確實很弱。百姓感恩他平定天下,也僅限於感恩,並無真情實意!」
「如今東方未明以官糧作為私物賑濟百姓,百姓自然會感激涕零,如此一來這民心所向,更有利於他於朝堂爭奪!恩師,這一招可真是毒得很呢!」
齊雲山喘一口氣,「置之死地而後生!」
「沒錯!」柯伯召冷哼,「想不到東方未明一介武夫,竟然也有此等心思!還教唆皇帝,端了吏部尚書府,可見他早有謀划,準備得滴水不漏!」
齊雲山不再言語,綳著一張臉靠在床柱處。
見著如此神色,柯伯召頓了頓便躬身行禮,「恩師需要休息,伯召告辭!」
齊雲山不吭聲,柯伯召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出了門,齊如峰在身後喊了一聲。
「大公子有什麼吩咐?」柯伯召袖手而立。
他本是丞相,齊如峰只是太傅家的長公子,也是因為他是齊家人,所以文武百官才會給他點顏面。可齊如峰這人心比天高,雖然沒什麼大本事,卻仗著自己出生尊貴慣來瞧不起柯伯召。
「丞相大人走那麼急作甚?」齊如峰趾高氣揚,「不想說點什麼?」
「不知大公子指的是什麼?」柯伯召明知故問。
「家父好端端的入宮,卻被人抬回來,這齊家的顏面該往哪兒放?」齊如峰冷笑,「丞相身為家父的門生,卻是連這點事兒都辦不好,還談什麼百官之首?」
柯伯召皮笑肉不笑,「大公子這話錯了,正因為受教於恩師,所以本官謹記恩師教誨,凡事三思而後行。話到嘴邊留三分,畢竟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這話,大公子沒聽過?」
「父親怎麼可能跟我說這種廢話?」齊如峰沒聽出柯伯召的弦外之音。
柯伯召輕嘆,「若沒什麼事,本官告辭!」
「你還沒給我個交代,就這麼想走?」齊如峰不依不饒。
「交代?」柯伯召頓了頓,「大公子要什麼交代?讓本官入宮去找皇帝算賬?還是打一架?」
齊如峰啞然,俄而回過神又道,「真是沒用!果然這荒野匹夫出身,即便位極人臣,也不過是個廢物!」語罷,齊如峰轉身就走。
福子上前,「相爺,他欺人太甚了!您已經貴為丞相,他還……論官階,他不過是個侍郎,怎麼能跟您這正一品的丞相叫板?不過仗著是太傅家的長公子,這樣仗勢欺人實在可恨!」
「知道他仗勢欺人還不少說兩句?仔細禍從口出!」柯伯召意味深長的望著齊如峰離去的方向。
福子撇撇嘴,「就這腦子,還不如福子呢!相爺方才的嘲諷,他愣是一句沒聽懂,還敢這樣頤指氣使!長此下去,不知要惹什麼禍事!」
柯伯召眯了眯眼眸,是以這太傅府的威風只能到齊雲山為止!齊如峰誠然是個不成器的廢物,宮裡頭的皇後娘娘也不過是個擺設!只要齊雲山一閉眼,這太傅府……就算是廢了!
深吸一口氣,柯伯召抬步往外走。
齊如峰始終未能聽明白柯伯召的冷嘲熱諷,不知那一句受教於恩師是什麼意思,還大言不慚的道一句「父親怎麼可能跟我說那樣的廢話」!
殊不知,柯伯召是在暗語。因為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廢物,所以齊雲山才會懶得調教!可惜,齊如峰始終不懂!
江北的消息能傳到太傅府,自然也能傳到攝政王府。
東方未明將手中的魚糧撒入魚池中,眸中倒映著波光瀲灧,「以本王的名義?」
「是!」周之繼行禮,「卑職也不敢相信,為何好端端的多了那麼多人去江北賑濟災民,還打著攝政王府的名義!若然只是如此倒也罷了,怕只怕太傅府知曉過後,會做手腳!」
「做手腳是必然的。」東方未明慢悠悠的蹲下身子,魚池裡的魚可真當自由自在,快活得很!
「爺,要不要咱們派人……」
「水師是咱們的人,那些船出現在官船失蹤的位置附近,如今還有人借著攝政王府的名義去賑災,去布置粥棚,會讓人怎麼想攝政王府?」東方未明語速極緩,彷彿說著與己無關的事情,仍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模樣。
周之繼愣了愣,脊背一陣寒涼,「所有人都會認為,是攝政王府劫走了官船,藉此來拉攏民心!」
「劫官船!」東方未明勾唇一笑,「這罪名可真不小!」
「但是誰都沒有真憑實據!」周之繼忙道。
東方未明起身,長長吐出一口氣,意味深長的望著周之繼,俄而搖頭笑了一下,「你錯了!」
「卑職不知錯在何處,還望爺明示!」周之繼躬身行禮。
東方未明拍了拍周之繼的肩頭,「就因為是捕風捉影,愈發顯得真實!有了這一回,所有人的視線都會落在本王身上,以後文武百官乃至於不少武將,都會提防著本王。」
「本王再不是光明正大之人,本王滿腹陰謀詭計。以後凡有風吹草動,恐怕都會落在本王的頭上,攝政王府將會變成眾矢之的!」
周之繼咬牙切齒,「太傅和丞相不惜拿江北的百姓性命為賭注,自己劫走官船,還將事兒都推在攝政王府的頭上!此二人的心,真當歹毒!」
周之繼當著自家主子的面,自然是心直口快不敢有所隱瞞,可到了東方未明的耳朵里,卻不自覺蹙起了眉頭。
東方未明始終沒有說話,只是眸色幽邃的盯著水裡的錦鯉,踱步走在九曲橋上。自由自在的錦鯉,爭搶著魚餌,大有不死不休之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本就是慣有的生存法則。
「爺,您怎麼了?」周之繼不明白,為什麼自家爺突然就不說話了呢?
東方未明許久才吐出一句,「繼續查,左不過不許輕舉妄動!」他刻意叮囑,「江北不止有咱們的眼線,還有齊雲山和柯伯召的人,當謹而慎之,露了馬腳便不必回來了!」
生面孔變成熟面孔,自然是要出事的!
「是!」周之繼頷首。
「皇上醉酒之事如何?」東方未明又問。
周之繼忙道,「信兒都壓下去了,有咱們在後頭盯著,宮裡的人自然不敢多言!只是太傅……太傅被皇上一番折騰,怕是會咽不下這口氣,咱們的努力恐怕要白費!」
東方未明反而不以為意,「齊雲山要強了一輩子,卻沒想到被一個後生晚輩一番折騰,裡子面子都丟了個乾乾淨淨!你覺得他會自己打自己的臉,把這種糗事往外捅?遮掩尚且來不及。」
說的也是!
周之繼點點頭,「那倒是無妨!」
「只不過齊家的那位大公子,恐怕就沒那麼靠譜了!」東方未明眯了眯眼。
這話剛剛說完,就聽得管家急急忙忙來報,說是齊家的大公子齊如峰來了。
「這人的耳朵真靈,說曹操、曹操就到!」周之繼嘀咕。
東方未明面無表情,「讓他回去,本王要入宮一趟!」
管家行禮,「齊大公子說,他是找您一塊入宮面聖的!」
眼皮子微微一挑,東方未明不言不語。
周之繼不解,「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莽夫如今改行,當算命先生了?」
「莽夫還是莽夫!」東方未明緩步往前走,「左不過莽夫的膽子,愈發的大了些,野心蓬勃而已!」
「爺?」周之繼道,「要不……不見吧!」
「那齊如峰是個什麼貨色,也要教爺給他讓道?」東方未明哼笑一聲,「瞧著吧!宮裡頭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燈!齊雲山尚且吃了虧,他的兒子還能比老子更勝一籌嗎?」他倒要看看,趙靖還有多大的能耐!
策馬入宮,齊如峰下馬的時候,斜睨著馬下的東方未明,笑得那樣嘲諷,「攝政王與咱們都是一樣,還不是御前下馬,宮門前落轎。」
「齊大人而今說話挺溜,左不過在這馬背上再顛一顛,恐怕會變成結巴!你若不信,可以坐在馬背上繞著宮牆跑一圈試試!」語罷,東方未明不再理他,拂袖走在宮道上。
齊如峰下馬,「攝政王以為本官是個傻子嗎?」然則沒走兩步,他猛地回過神來,「東方未明!」他竟然罵自己是個傻子?
周之繼在旁偷笑,傻子終於開竅了?!
趙靖今兒在御書房,東方未明進去的時候,眉心微微一蹙!她正蹲在地上跟一幫小太監和侍衛斗蛐蛐!東方未明特意未讓人去稟報,是以這會進門,便正好看到這一幕。
一大幫的男男女女,以皇帝為中心,叫囂著嚷嚷著,笑聲喊聲亂成一片。
東方未明揉著眉心不說話,倒是齊如峰當場冷笑一聲,「微臣叩見聖上!」
頃刻間,眾人嚇得面色發白,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趙靖原本笑得如花綻放,聽得這聲音,整張臉瞬間冷了下來。她一腳踩在台階上,一腳落在台階下,將手中的草叼在了嘴角,捋起的袖子還沒來得及放下!她雙手叉腰,一臉不耐煩,「御書房重地,是你們想進就能進的?」
語罷,趙靖雙手環胸朝著齊如峰走來,活脫脫一個浪蕩公子哥模樣。
齊如峰一愣,皇帝怎麼不按常理出牌?見著他,不是該害怕嗎?剛折騰了他老子,誰都該知道他齊如峰是來興師問罪的!
難不成皇帝喝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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