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謀逆
人心最難懂,也最善變,更遑論去掌控..
周密的布局,完美的劇本,在人心面前,在生死面前,都是那麼的不堪一擊,沒有誰能坦然赴死。
青州胡家敗落,可他們留存的後人並不止胡垣一人,胡垣去了崔家之後,就開始找尋同族至親,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他們一直都在位報家仇而努力,只有自己偏居一偶,自怨自艾,到最後還是..直到這次青州的變動,胡垣終於找到補償的機會,當然這也是他們抱家仇的機會。
胡家的收到族弟來信的時候,雖然很不理解,但也按照他說的做了,將經年收集到的證據一一歸攏不說,還趁著這個混亂的時候,冒險遊說了一些人,拿到了更多的證據。
最為歡喜的就是其中一份有關於王家的證據,可這份東西也跟燙手山芋一樣,稍有不慎,不說報仇,只怕他們剩餘的族人都會給燙得死無葬身之地。
胡垣也知道族人的不安,他跟崔家交接了一下手頭的事後,趕去了青州,胡家這些年在外人眼裡是過得很不好的,住在小漁村裡面,可那些人卻忘了,胡家本就是靠著這個發家的。
「五弟,你終於回來了,你在不回來,我們都要出去找你了」一個穿著短打,滿身魚腥味,年紀在四十齣頭模樣的男子,看到胡垣難掩臉上的激動,快步迎了上去。
「大哥我不是來信說了,我很好,不用擔心」胡垣四周看了一眼,隨即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有話回家說」
胡建義這時候也知道自己的態度過於外露了,斂了斂心神,才說道「正好今兒出海打了點新鮮東西,咱們兄弟幾個好好聚聚」
進屋后,胡建義就讓家中長子去將其餘幾個兄弟都喊了過來,等人到齊之後,一起去了地下的暗室「五弟」
幾人看著周身氣度不減當年的族弟,神情都很激動,看著五弟他們彷彿看到了胡家興旺的希望。
胡建義幾人雖然是年長的,可胡家留存的後人中,胡垣的地位最高,因為他才是胡家嫡支血脈,胡建義不過是隔房的堂兄,不過他們能夠留存的人,都是當初嫡支長輩特意派出忠僕護送,才留下來的,為的就是讓他們找到胡垣,並且護持他。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在生死關頭都不忘為兒子,為家族打算..
也正因為此,胡建義他們才會僅憑一封信,不問原由的就開始行動..
「胡垣見過各位兄長..」胡垣也很激動,之前聯繫到族兄,他也只見過建義兄長一人,其餘幾人都沒見過,只是聽建義兄長提起過。
「都別這樣,咱們兄弟能夠相聚是好事,現在咱們還是先來說說這次的事情吧」胡建義拍了拍兄弟,然後說起這次的事。
「對,五弟,你讓我們辦的事辦好了,可是這越往下挖,事越大,我們有些不敢繼續挖了」胡冷安跟胡垣的的年紀相仿,當年家族培養他,就是作為胡垣的左膀右臂培養的,認真說起來,要是胡垣沒有經歷這番變故,沒有再黑市歷練,胡家一直存在的話,這人的能力絕對要強過胡垣這個真正的家主。
胡垣不知道他們究竟查到了什麼,可看他們一臉諱莫如深,很是忌憚且驚懼的模樣,他快速的打開木箱,將裡面的東西快速翻閱起來。
越往下看,神情越發激動,胡家其他兄弟看著他,一臉莫名,為什麼五弟的反應跟他們想象的不一樣,這樣的東西不是應該害怕嗎?
「大哥你們能找到這些東西,真是太好,咱們胡家的大仇終於有望得報了」最重要的是,他終於有臉回去面見韓二哥了。
「不是,五弟,這件事可非同小可,這裡面牽扯的人,哪怕你現在背靠崔家也無能為力,再說咱們也不能為了報家仇而牽累崔家」胡建林也是讀書人,他做不到為報家仇而牽累無辜。
胡垣雖然不是一個純粹的好人,但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也見不得這樣的人,聽到胡建林的話,不僅沒有不喜,反而很高興「二哥,為報家仇我雖會用手段,但絕不會忘恩負義,這次的事我也沒打算牽扯崔家」
「就像你說的,青州這潭魚,不是誰能都一網打盡,能做到的只有大魏最大最尊貴的主子才行」
胡家兄弟聽完瞪大了眼睛,五弟這話是他們理解的意思嗎?
「五弟,你是說,你能夠聯繫到..的人」胡冷安指了指天..
「大哥,我現在要立刻離開青州去廬陽,但是不能讓人發現,你有什麼辦法嗎?」
「去廬陽,不說現在就是之前都很難,你離開多年不知道青州的事,自從咱們家敗落後,王家聯合知府,還有霍家對青州的各個關口都設了路障,進出都很嚴格」以前他們還以為是知府斂財的一種手段,畢竟每個關卡都要收錢,現在他們才知道,他們是為了控制,不讓外面的人進來,也不讓內里的人出去。
就在胡垣滿心失落的時候,他大哥話鋒一轉「去廬陽是不成,去別的地方到是有辦法」
「什麼辦法?」胡垣眼中光芒大盛,一點沒在意大哥調他胃口,讓他大起大落..
「五弟,你真以為咱們兄弟幾個,靠著出海打魚,能夠有今日這份家業,還能做那麼多事吧」胡冷安覺得多年不見,五弟雖然沉穩了不少,可依舊天真得很..
原來胡家暗地裡有一條船,做著海運的生意,他們跟漕運跟江南那邊都有生意往來,這些生意都是胡冷安在負責..
胡垣連夜就跟著海運的商船離開了青州,一路南下,他在漣港碼頭下了船,然後北上直奔廬陽,終於在幾天之後,站在了韓家大門口。
韓二聽到門房通報,很想直接讓人轟走,可想到小四去府城那回,胡垣幫過忙,心裡雖還是不舒服,卻讓人進來了,一看到他那鑿吧樣,樂了「喲,咱們崔家的大客卿,怎麼這幅模樣,怎麼著被趕出來了?」
聽著這冷嘲熱諷的話,胡垣扯出一抹苦笑「二哥,你就不要打趣我了,什麼客卿,還不就是一個下人」
韓二的脖子好似被人掐住了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誰好端端的願意做下人,在想想鍾豎說胡垣的那些事,心裡的那股氣不知怎的就消散了大半「你這模樣來找我,不會是來找我嘮家常的吧」
「二哥」胡垣突然噗通一聲跪在韓二面前,嚇了韓二彈跳而起「這是幹什麼,有事說事,老子又不是你祖宗,跪我做什麼,快起來」
「二哥,我知道我先前對不住你,本也沒臉來見你,可我胡家上下幾百口的血仇,我胡垣不敢忘,千錯萬錯都是胡垣的錯,今日懇請二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幫我將這個轉呈給榮安公主」胡垣知道自己要是直接說求見榮安公主,先不說榮安公主會不會見,韓二哥這邊就不會同意。
所以他得先得到韓二哥的原諒,才能說其他..
「什麼東西?」韓二伸手接過來,然後直接打開,胡垣本想阻止,可想到他跟榮安公主的關係,以及平日里韓二哥對榮安公主的嬌寵,就吞下了阻止的話。
韓二本以為是生意上的事,畢竟胡垣現在可是崔家的客卿管事,他們跟崔家有聯繫的也就是那兩個方子的事,可誰知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韓二的手慢慢的抖了起來,然後抱起木箱子就往後院跑,一邊跑也不忘跟胡垣說「你在這裡等著」
天大的事,對於韓嬌娘來說也不過是動動嘴的事,自有人去忙活,此刻她正躺在貴妃椅上喝著茶,吃著點心,聽到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她停下手中的動作,朝門口看去「爹,怎麼跑這麼急,出什麼事了嗎?」
心想不應該啊,有事肯定有人會來跟她說,不會等乾爹過來..
「閨女,大事,天大的事..」韓二也是運氣不好,好巧不巧的,他正好看到有關於王家的那份證據..「你看看,出大事了,要出大事了..」
韓嬌娘被他的臉色嚇到,也顧不上別的,就著他的手掃眼看過去,這一看,臉色一變,伸手將那冊子拿過來,一目十行看過去,沒一會那本賬冊就看完了..
梅蘭竹菊姐妹派出去了三個,身邊只餘下年紀最小的侍菊跟蘇嬤嬤,她們察覺有異后,立刻起身將院門關上,蘇嬤嬤還搬個凳子坐在了門口守著。
不是說韓家有什麼不幹凈,可韓家的人出身眼界見識在這裡,就怕聽了一耳朵,不明就裡的傳了出去..
「爹,你這些東西哪來的」
「胡垣送來的,對了,他人還在主院那邊呢,你要見他嗎?」
「不用了,不過爹找個安全的地方讓他住下,先別出去走動」韓嬌娘心跳如鼓,有抓住尾巴的興奮,也有后怕,更多的事驚懼,以前她只覺得背後有隻手在攪弄風雲,卻不知道這隻手已經遮住了大魏半邊天。
如果不是因為白泠多管閑事,身陷囹圄,找她求救..不對,事情應該是從北燕被打回去開始的,還是不對..
韓嬌娘甩甩頭,她將所有事情往前推,最後停在了她救下白泠的那一刻,心中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測,然後順著這個猜測往後推..
得到的結果,讓韓嬌娘脊背都汗濕了..
韓二不蠢,聽懂了閨女的話,他將胡垣安排在二賴子家隔壁的老宅里,囑咐他照應著點,二賴子如今也不是當初的二賴子了,接了韓二的棒子,手裡有了余錢,蓋了院子,去山裡找了個聽話的媳婦,日子過得美。
他知道這些都是韓二哥帶給他的,所以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並且交代新媳婦,老屋有人的事不許說出去。
如果只一個青州,韓嬌娘也就接下了,可是她從王家的那份賬本上,看到了許多胡垣跟韓二看不到的東西,她招來小斐,一封信送去了京都。
事後還讓侍菊帶著她抄錄的賬本來往信件等一起去了京都..
太子祁煊可比閨女更早察覺到大魏暗流涌動的人,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找這隻手,可惜他的運氣沒有女兒的好,不過女兒幾次給他撬開口子,他手裡已經掌握了一部分,只等關鍵的證據到手,就可以直接發難。
收到女兒的信,他只覺得,女兒終究還是查到這裡了,擔心女兒的安危,正猶豫著要不要將女兒接回來,不等他做最後的決定,侍菊就到了..
「你趕緊回去護在公主身邊,另外轉告她,這些事孤知道了,讓她等著就是,孤不會讓她這麼多年的委屈白受的」閨女就是他的福星,一直得不到的關鍵證據,從天而降。
大魏變天了,不是,不能這麼說,只能說大魏的天亮了,一直籠罩在大魏上頭的烏雲終於散了..朝廷以雷霆手段,將五大世家抄家了..
罪名是謀逆,很多人不相信,可當證據擺在眼前的時候,由不得他們不相信,原來這麼多年幾大世家不僅控制著筆墨紙硯,控制著人文士子的命脈,且常年給敵國提供糧草,謝唐兩家更是用石墨礦山作為遮掩,擁有兩個鐵礦,暗中私造兵器。
青州王家,能夠在短短百年間發展成青州第一打世家,牢牢掌握硯石,除了手中有金銀礦山兩座之外,還因為他們與官府勾結,以各種手段滅其對手滿門,私養軍隊,通敵賣國,重重罪名罄竹難書..
五大世家的事,天下嘩然,更是細思極恐,要知道這五大世家各據一方,這要是連成一線,同時發難,大魏還不直接四分五裂?
「祁煊..祁慕瀾,好..好..真是好養的,祁煊你也夠狠,居然捨得將嫡親的女兒拋出來做誘餌,自己卻暗度陳倉..噗..」
在某一個精緻的江南小院里,一個人氣得吐出了心頭血..
他不甘心,不甘心..他夙家是天命之子,得天獨厚,這天下本應是他們的,可千年來,每次都只差那麼一點..他不懂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西部最神秘,據說常年藏於迷霧之中的山脈,在一陣狂風之下露出了真面面..山脈之中不知是千年還是晚年的古樹,在狂風中肆意的搖擺,好似在嘶吼,在大笑,是那樣的癲狂..
可一刻鐘之後,一切恢復了原裝,整座山脈再次被迷霧籠罩,不見蹤影..要是白泠在這裡,大概就會認出,那顆古樹是那麼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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