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夥伴
?御書房中,議事的大臣早已告辭離去,只剩下蘇政雅一人坐在御案后,看著散『亂』在面前的奏摺出神。偶爾的一陣疾風從窗外灌進來,案上的燭光在一記搖曳下覆滅,蘇政雅驀然抬了抬頭,才發覺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天已經漸漸明了。
司馬嘉見馬上就到上朝的鐘點了,便準備勸說蘇政雅去小睡一會。不想,腳步剛動,便聽得蘇政雅喚道:「司馬。」
「微臣在。」司馬嘉加快腳步上得前去。
在轉目看向司馬嘉的時候,蘇政雅的眼神漸漸恢復了神采,徐徐地開口問道:「她現在還活著嗎?」
司馬嘉微微一怔,隨即躬身施禮回答道:「溫小姐吉人天相,必不會有事,陛下不要過於擔心。」
蘇政雅沉默了一陣,說道:「我只要她平安回來,不惜任何代價。」
「陛下……」
「我該怎麼做?」蘇政雅喃喃地問道。「你才願意放過她?」
「陛下懷疑微臣?」司馬嘉依然心平氣和。
「不是懷疑,而是希望。」蘇政雅搖頭。司馬嘉與溫婉之間的對立由來已久,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一邊是最心愛的人,一邊是最親密的朋友,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平衡和緩解。但是事到如今,他卻是希望這件事情是司馬嘉做的。因為只有這樣,溫婉才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我知道她的存在,讓你們兩家覺得不自在,但是你也應該知道,我和她都不是看重權勢的人。我們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只想能夠好好地在一起,過平靜的日子。她這段時間做的努力,也只是為了能與我並肩站在一起。天底下再沒有二件事情能及得上兩個人的幸福,就算是帝位,就算是江山,也是難及萬分之一。」
「無論怎樣都行,我只要她平安回來。」
蘇政雅的眼神帶著些祈求,這是司馬嘉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情。以往的他桀驁而沉默,即使身處再艱難的環境,受再重的傷,眼神也依然堅定而毫不示弱。在人的心底,真的可以有另外一個人比自己還要重要?
司馬嘉有些困『惑』,抬眸對視上蘇政雅的目光,沉默在彼此間漸漸蔓延。他們二人也是曾經同甘共苦,並肩作戰,一齊渡過最為艱苦的那段日子的好兄弟,好同伴。熟知彼此的習『性』,他這樣主動示弱的目光,看得司馬嘉有些不自在。
「司馬……」
在他再次懇求地呼喚的時候,司馬嘉冷著聲音回答說:「已經太遲了,陛下。」
蘇政雅呆了一呆,隨即霍然起身,脫口責難道:「你剛才還說她沒事的!」
司馬嘉神情淡漠,『波』瀾不興地說道:「微臣割破她的喉嚨,將她推入香江的時候,她確實還活著。之後的事,微臣不曾瞧見,自然不得而知。說不定,便有人救了她去,那自然就是沒事了。」
「你?!」蘇政雅的聲音有些發顫,臉『色』一陣陣發青,扶著御案顫巍巍地走出來,咬牙切齒地說了句。「算你,狠!」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皇上!」
「誰也不要跟來!」蘇政雅喝止緊隨過來的大內『侍』衛,縱身上牆,飛速出宮。出了剛剛開啟的城『門』,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香江之畔。看著滔滔的江水,茫然地高呼了幾聲「溫婉」,隨即想到或許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已然無法回應他,心中生出一段絕望。失魂落魄地臨江站了,驀然又想到,或許她正在附近的哪裡等著他去救援。當即衝到江里沒頭沒腦地一陣搜尋,然後趟著水,往下流尋去。
一直尋到正午時分,已然離京十幾里,依然不見蹤影。「真的被人救走了?」蘇政雅不敢過於歡喜,怕會防止這一設想成為事實。停下腳步,回過頭,卻見司馬嘉站在幾步開外。見蘇政雅回過身,他便緩步上前,若無其事地施禮道:「朝中大臣都在尋找陛下,還請陛下儘快回宮。」
蘇政雅並不理睬,問道:「溫婉到底在哪,你是在哪裡推她下去的?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面對蘇政雅的責問,司馬嘉依然面不改『色』,緩聲說道:「如若沒有被人救走,那麼就必在此江之中。沉屍三日,必會浮出水面,陛下想見也不難。」
蘇政雅的神情隱約惻重,雙手緊握成拳,冷聲說道:「這裡水淺有『亂』石,我就等在這裡,等到她出現為止。」
司馬嘉恭敬地施禮道:「微臣受左右相之命,即刻請陛下回宮,請陛下不要為難微臣。」
蘇政雅忍無可忍,厲聲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無論如何,朝政不可廢,陛下這個皇帝還是要當下去的。」司馬嘉取下佩劍遞到蘇政雅面前,平聲說道。「陛下若是執意不願回宮,就請用這把劍殺了我。今後陛下便想做什麼,即可做什麼,再沒有人干涉你一分一毫。」
「你?!」蘇政雅一把『抽』過劍,恨聲說道。「別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說罷,揚起手,劍身往前一送。司馬嘉卻也沒有躲閃,任憑著寒光閃閃的長劍深深地扎進肩膀。兩人對峙著,誰也沒動,誰也沒有說話。
蘇政雅明白自己最終還是狠不下心殺死這個曾經幾次三番救自己於水火的夥伴,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自己。所以出劍的時候,終還是移開了幾分,避開了要害的位置。鬆開手,退後幾步,冷聲說道:「你武功本不如我,現在又受了傷,奈何不了我。我是不會回去了,你要怎樣隨你。我們的恩怨到此為止,從今以後,我們恩斷義絕,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司馬嘉不緊不慢地封住傷口附近的**道,拔出劍丟在地上,並從懷中取出金創『葯』為自己敷好。其間動作一直不急不徐,像是一切盡在意料中,他也提前都有所準備了一般。「陛下真的無論如何都不回宮了?」
「不回了。」蘇政雅轉身坐到河邊,看著湍急的江水,想著或許下一秒,溫婉的屍體就會出現在這裡,便是一陣心悸。
「那你不要後悔。」司馬嘉說完,便提著劍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