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蘇荔抬眸。

康熙長身玉立，眸色深沉，幽深的瞳孔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深茶色的清澈，顯得他很溫柔一樣。

「唔。」她猶豫一瞬，高高的昂著頭，一臉驕傲的開口：「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她覺得穩了。

方才背詩經背到《短歌行》上頭去，現在又拐回來，想必無礙。

她叉著腰，嫵媚的雙眸亮晶晶的。

康熙不該對她抱有期待的，抿了抿嘴，他陰著臉轉身走了。

那陰沉沉的面色，叫人心裡明白，定然是不滿意的，蘇荔鼓著臉頰去當值，心裡嘀咕，康熙遠比她想象中要難搞的多，陰晴不定。

後宮就像是一個充滿泥濘的水潭，囚禁了所有歡愉。

她本來逗過吉兒，心情還挺好的，但是康熙的出現，讓她又忐忑害怕起來。

妙玉死了，妙春死了，後宮裡面的女人，消散如煙，一點蹤跡都抓不住，她不想死，想好好的活著，等雲升給她扒拉出去，她也不糾纏雲升，就立個女戶，如果不成，再抱養個孩子，養條威武雄壯的大狗。

看她小臉皺巴巴的，夏蟬有些疑惑，湊過來低聲問：「怎麼了？」

蘇荔用手指在桌上畫圈圈，皺著眉頭道：「想吃巧克力夾心奶糖。」

「這是什麼？」夏蟬有些懵。

蔫耷耷的用錦帕擦拭著汗水，蘇荔惆悵一嘆：「我自個兒胡想的，奶糖很好吃，巧克力也跟好吃，如果用奶糖包著巧克力，豈不是加倍好吃。」

聽著就聽加倍的，夏蟬安慰她：「等出宮后讓你媽給你買。」

蘇荔隨意點點頭，砸吧砸吧嘴，她不是個愛吃糖的人，可在宮裡的日子太苦了，她想吃點糖甜一甜。

「給。」

面前是一隻大手，養尊處優的手掌，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宛若暖玉般，掌心握了幾顆琥珀一樣的松仁糖。

蘇荔抬眸，就見康熙立在她跟前，面色還有些臭，手心的松仁糖卻散發著糖果特有的香甜味道。

鬼使神差，她伸手接過。

「吃。」康熙言簡意賅。

蘇荔順從的吃了一顆，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糖很甜，她心裡還是苦，穿越之後，心裡積攢太多負面情緒，一股腦的將她淹沒。

她不想哭，不想在男人面前露出她的膽怯，眨巴眨巴眼睛，她覺得自己可以堅強一點。

「矯情。」他板著臉凶。

卻有著無措的拿著錦帕，垂眸躬身給她擦眼淚，一邊低聲哄：「你哭什麼！有吃有喝你哭什麼！」

蘇荔眼淚大顆大顆掉，表情卻控制住了，特別溫柔的低笑，帶著柔順謙卑，她低低的告罪。

她哭的狠了，眼眶和鼻頭都紅紅的，偏偏人又乖巧的緊，像剛滿月的狸花貓，發出奶聲奶氣的聲音。

康熙靈機一動，將糖都塞到她嘴裡，壓低聲音告誡：「不許哭！」

「嗝。」她想應聲好，卻打了個哭嗝。

社死現場不外於是。

康熙綳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看她眼眶通紅眼神控訴，勉強收住神色，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你想要什麼，儘管跟梁九功說，叫他給你辦了。」

要是說這個，她可就精神了。

蘇荔雙眸亮晶晶的：「放十天假！」看著康熙黑漆漆的面色，她退而求其次：「中午不當值？」

「成。」康熙勻了，看著上漲的積分，他翹了翹唇角，心情也很是愉悅。

賓主盡歡。

除了在外頭曬太陽的夏蟬。

方才蘇姑娘哭了，她就被梁九功拉出來，兩人立在廊下，正午的陽光明晃晃的，耀眼極了，她覺得自己要被曬化。

回去要找蘇姑娘的事兒，就見人家包袱款款，左手《詩經》右手《風流書生俏狐狸》，沖她笑的開懷：「我回去睡午覺了，加油。」

夏蟬沒有油可以加，甚至有些羨慕。

夏日正午太過炎熱，蘇荔抱著湘妃竹編的竹夫人，在竹席上打了個滾，很是艷羨的想，等她出宮了，也做個玉席，冰冰涼涼的肯定很舒服。

雖然沒有假期，但中午不用當值，可以舒坦的午睡，那可真是太爽了，如果她要在宮裡伺候到二十五齣宮，她肯定不會這麼囂張。

等天色涼快起來，施施然的用過晚飯，她這才往乾清宮去，到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就見康熙寒著臉，顯然是大發雷霆過。

「安徽東北部夏大水，河決泗、宿，淫雨不止。」康熙一字一頓的念著奏摺，一瞧就知道很是生氣。

蘇荔端著茶盞，有些不想上前，他在氣頭上，估摸著看誰誰都不順眼，但職責所在，不去不行，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茶盞放下，正要小心翼翼退下，就聽康熙問：「你說，此該當如何處理？」

她只是個宮女。

「開倉放糧，緊急救援，加意撫綏，毋令失所。」蘇荔低眉順眼道。

康熙呼吸一滯，聽見她綿軟的聲音，這才看了一眼知道是她，原想著隨意指一個宮人，在對方答不上來的時候，直接怒罵眾臣和宮人無異。

誰知道她答了，並且言簡意賅，清晰明白。

「緊急救援？」康熙問。

「就是這種突發事件，趕緊安排人、力去專門針對解決這個事兒，將所有的損害降到最低。」蘇荔清朗的聲音響起，咬字清晰，條理明確。

康熙點頭，揮揮手叫她下去，又跟朝臣商議起來。

蘇荔走了，窩在小房間里，看著守著水壺的夏蟬，和守著爐子的春露，低聲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幾人都不敢大聲說話，只小小聲回，說是幾個時辰了。

蘇荔想著一糖之恩，便沖著門口伺候的小宮人招手問：「萬歲爺可曾用膳？」對方搖頭，他是個勤政的皇帝，碰上事不處理乾淨根本吃不下。

「去傳……」她猶豫片刻，還是低聲道：「罷了。」有專門的侍膳宮人，她若是衝出來，難免有逾矩的嫌疑。

她剛縮回去，就見魏千蕊穿著綠色的旗裝，頭上綁了幾根綢帶系了蝴蝶結，打量著年歲小，瞧著尚有幾分活潑可愛。

手裡提著食盒，含羞帶怯的走了來，低聲稟報：「奴婢瞧萬歲爺和幾位大臣尚未用膳，特意提了膳食來，先用膳吧。」

康熙：？

他看向梁九功，對方也有些茫然。顯然並沒有叮囑將傳膳的事兒交給一個三等宮女，這種巧宗，若是蘇姑娘做來，說不得還會賣個面子，可這是哪位，他都不認識。

「放肆！」康熙原就一肚子火，這下見宮人自作主張，更是火上澆油，冷笑道：「發回內務府，什麼奴才也敢往乾清宮遞。」

這來歷不明的膳食，叫誰都不敢吃。

蘇荔輕呼一口氣，心裡想幸好她沒念著一糖之恩，要不然被發回內務府，那也太丟人了。

魏千蕊直接被拖出去，她頭上綁著的綢帶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髮髻散亂，整個人狼狽極了。

偏偏又不敢哭鬧，還未張嘴，就被一旁的嬤嬤捂住嘴，一點聲音都不叫她出。

宮裡果然艱難，行差就錯片刻，就是這種災禍，不過作為前女主，就算被發配內務府，應當也會很快起複。

在康熙的鐵腕手段下，安徽的事兒很快被解決，他這才有心思安撫餓的咕咕叫的五臟廟。

「傳膳。」他朗聲道。

蘇荔想了想，默默捧上瓷白的小碗，康熙詫異挑眉，揭開蓋子的一瞬間，緊皺的眉頭便打開了。

凝脂如膏，上頭撒著各色堅果，有瓜子、杏仁、核桃仁、葡萄乾、花生碎等等，紅白紫綠各色都有，是謂『糖蒸酥酪』。

康熙用勺子舀一塊，顫顫巍巍的雪白，看著就很好吃，奶香味十足。

「你做的？」他問。

蘇荔垂眸點頭：「您嘗嘗，吃著可還和口？」她不喜歡欠人人情，惦記著一糖之恩，便想著還他。

康熙吃的心滿意足，飢餓空虛的胃部，被暖融融的酥酪安撫，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他眉眼柔和：「你做的極好吃，膳茶原就是一家，往後你兼了吧。」

給她升職加薪，想不到還有這手藝，雖說是系統強迫，這會兒覺得撿到寶了。

蘇荔：？

原來這就是恩將仇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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