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破釜沉舟
馮保保一進內閣,就喊道:「首輔,首輔,擬票,快擬票。」
正在和張明商議的褚仁傑見到馮保保雙手捧著司禮監的印章,急匆匆的跑來,褚仁傑有些驚訝,問道:「馮公公,怎麼回事?」
馮保保著急的說道:「不好了,相王聯合典章要造反,立刻擬票,派大軍捉拿?」
褚仁傑一愣,驚得從椅子上站起,「竟有此事?」
張明的腦子轉的快一些,問道:「是不是內務府那邊出了問題?」
馮保保也是一驚,心想不愧是張甫之的兒子,腦子轉的實在夠快,他無奈的說道:「大祭酒說的不錯,皇甫沖被典章拿到了刑部去,當務之急,必須立刻擬票,然後大家簽字,派兵將典章和相王捉拿。」
褚仁傑火了,叫道:「皇甫沖乃是內務府官員,宮中行走,如今聖上不在,內閣沒有票擬,他典章怎麼敢拿人?」
宗養才急了,說道:「大學士,別問為什麼了,這擺明了是相王趁著聖上不在要動手,咱們遲一步,可就全完了。」
褚仁傑重又坐下,思慮再三后,說道:「聖上不在,私自調動禁軍,就是我也沒這個權力。我現在去請示娘娘,讓她下一道懿旨。」
「老天。」
宗養才大叫道:「您到這個節骨眼上了,犯糊塗呀,這事兒就是要對著娘娘來的,要是再經過她的手下這道旨意,豈不是越鬧越亂?」
褚仁傑也是機靈人,立刻理清楚了利害關係,說道:「我這就擬票。」
褚仁傑立刻動手寫下票擬,這時候,門外有司禮監的隨侍太監捧著拂塵匆匆跑來,「公公,大事不好了,出去傳話的太監回來說,工部的杜尚書,戶部的韓尚書,還有吏部的董尚書,都被宰輔大人請到相王府去了。」
馮保保一聽這話,手上捧著的印章立刻掉地,他一把揪住了太監的衣領子,說道:「大學士林昌黎呢?」
那太監支支吾吾的說道:「林大人……林大人他……他稱病在家,不肯來。」
馮保保一把將小太監搡開,吼道:「這該死的老匹夫,你速速去把蕭將軍叫來,速度要快。」
馮保保望向褚仁傑,說道:「韓悅,董立本和杜明都是牆頭草,指望他們是不成了,現在只能靠咱們,宮中禁衛還有多少人?」
褚仁傑說道:「兩萬。」
「夠了。」
馮保保寒聲道:「我們兩個票擬簽字蓋章,然後立刻發動禁軍,將相王和典章拿下,直接殺了。」
褚仁傑深吸了一口氣,在票擬上籤了字,張明拿起筆,也要簽字,褚仁傑拉住了他,說道:「你是大祭酒,學林領袖,我們沒有聖旨,私自拿了宰輔和一部尚書,就是聖上回來了,我倆也得請罪,朝中不能無人,這事兒,就讓我們擔著就好了。」
張明有些感動,眼中帶著淚花,拱手道:「褚兄,公公,委屈你們了。」
褚仁傑嘆道:「若是老師在世,何至於此?」
…………
林宅內,林光旭和春華被林昌黎反鎖在屋子裡,林光旭拚命的拍門,吼道:「爹啊,你放我們出去,我也是協辦大學士,有權入內閣,找首輔商議此事。」
林昌黎隔著門扉吼道:「你找死呀你,老林家就你這一個兒子,你送死了,林家傳給誰。」
春華也叫道:「公公,你放我出去呀,我去找娘娘。」
門外的林昌黎吼道:「誰也不準出來,你還有身孕,眼見著就要生了,你更不準去。」
夫婦二人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
相王府內,相王坐在桌案後面,茶几上沒有放茶,全是一本本賬簿。
韓悅不停的翻動著賬簿,看了許久后,說道:「宰輔大人,這些賬沒問題啊,您急急的喚來我們,所謂何事啊?」
砰的一聲。
相王猛地一拍桌案,三人都嚇了一跳。
相王指著那堆賬目,說道:「這些都是從皇甫沖那裡搜出來的罪證,太倉銀的銀子,全部進了他周若彤自己的腰包,彌天之大罪。」
韓悅神色一寒,冷聲道:「宰輔大人,話可不能亂說。內務府的銀子和戶部的銀子,向來是合在一塊使的,別人不知道,我作為戶部的管事,可是心裡明白的很,以往戶部虧空的時候,可都是從內務府調撥的銀子。」
杜明也搭腔道:「韓大人說的沒錯,別的不說,建元六年,中原河堤的修繕,款子是內務府撥的,建元七年到九年,內閣和太學的修繕,款子也是內務府撥得。從建元九年,戶部的情況好轉,時年嶺南大飢,但賑災的款子還是內務府和戶部各自掏了一半,這可是聖上娘娘為了國事自掏腰包。」
相王起身,直勾勾的望著二人,說道:「你二人說的全是廢話,我問你們,戶部虧空,緣何府庫充盈?」
韓悅也火了,駁斥道:「宰輔,做人不能沒良心,娘娘在晉王府時代,就頗具經商理財的天賦,這府庫本是皇家私庫,六大皇商每年的利潤有一半都是捐給皇家的,要不是娘娘開闢商道,就靠前朝剩下的那點銀子,大梁根本維持不下去。」
相王冷笑道:「好哇,韓悅,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說著,相王抽出了一本賬簿,丟在了地上,說道:「這是皇甫沖交出來的罪證,自建元年初,內務府皇商李明啟在娘娘的授意下,私自與周國勾結,收受周國的賄賂,進了自家的腰包,這些銀子,可都是賣國賺來的。」
韓悅拿起賬簿一看,叫道:「宰輔,你這話說的可就無的放矢了,六部當中,哪個不是心知肚明,李明啟開通西域商道,給大梁賺了多少銀子,什麼叫進了娘娘自家腰包?」
董立本遲遲不說話,杜明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果然,相王冷笑道:「太學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吧。」
說著,他抽出兩張紙,丟了去,「這是我命人從太學抄來的,你好好看看吧。這文章上的原版罪證,已經提交到了刑部,皇甫沖已經招了,你還要替她辯解?」
看著信紙上的內容,韓悅臉色陰晴不定,他急聲說道:「這事兒我有印象,建元十年那會兒,宗大人的確是給內務府叫了二十萬兩黃金,他沒拿一分,全交給了府庫,這……這……怎麼能算是貪污賣國呢?」
相王吼道:「韓悅,你若是再替他說話,休怪本王不客氣。」
韓悅握著拳頭,叫道:「我乃朝廷命官,正二品大員,你想怎的?」
相王舉起了茶杯,摔碎在地,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刃沖了進來,韓悅嚇了一個哆嗦,問道:「相王,你想怎的?」
「韓大人,少說兩句吧。」
一直無言的董立本突然開口,他起身看了一眼黑衣人,又看了一眼相王,說道:「宗養才賣國斂財,當株連九族,我吏部這就參他一本,如今人證物證具在,需立刻捉拿歸案。」
相王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內閣大學士也是知情,人士,互相包庇,本王覺得,他已經沒資格再出任宰輔了,倒是董大人你明白事理。」
杜明一聽這話,看著刀斧手,知道今天只有兩個選擇,跟著相王活,不跟相王死,他立刻說道:「王爺,這宗養才一死,內閣空了一個位置,這……不好辦啊。」
相王笑道:「不是有你嘛。」
杜明大喜道:「王爺說得對,宗養才吃裡扒外,仗著有娘娘撐腰,做出這等十惡不赦的大罪來,人人得而誅之。」
「你……你……你們……」
韓悅被氣的說不出話來,相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有黑衣人持刀上前,明晃晃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董立本說道:「韓尚書,識時務者為俊傑。」
杜明勸道:「尚書大人,保命要緊。」
相王笑道:「陳柏蒼和宗養才一丘之貉,可還空著一個御史大夫的位置,韓大人,往前一步,可是正一品大員,往後……可是萬劫不復。」
韓悅無奈道,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聖上回來怎麼辦?」
杜明和董立本都是哆嗦了一下,一齊望向相王。
相王冷笑道:「各位大人,宮裡可不止一位娘娘。」
他舉起一本賬簿,重重的拍在了桌上,「妖妃禍國,女子干政,貪贓枉法,任用閹黨,親信賣國,這樣的女人,還能做我大梁的妃子?」
相王轉身望向他們,「就是聖上願意,這天下也不願意!」
韓悅最終低下了頭,拱手道:「宰輔大人說的是。」
…………
就在相王威逼利誘之下,三位尚書妥協,內閣中還在爭吵。
蕭保梁說道:「讓我帶著禁軍去拿人,若是尋常人也就算了,這可是刑部的尚書外加當朝的宰輔,我禁軍是拱衛皇城安危的,私自不可調動,如今沒有聖旨也就算了,娘娘的懿旨也不給我,憑你倆的簽名,就讓我拿人?」
馮保保著急道:「蕭將軍,這時候不是糾結這些小事的時候,相王意圖謀反,我們需要先一步下手。」
「小事?」
蕭保梁叫道:「沒有證據就讓我拿下宰輔,拿下刑部尚書,別說相王有沒有兵馬造反,我這麼一干,倒像是我在造反一樣。二位,北蠻子可就在京城外頭,聖上還在江南御駕親征。咱們不能上陣殺敵,但也別給聖上添堵成不?」
馮保保徹底無奈了,他指著蕭保梁的鼻子叫道:「蕭將軍,你怎麼拎不清,不是我和首輔大人找事,而是相王那廝已經動手了,我們再不動手,可就晚了。」
蕭保梁搖頭,「動手?他手上能有幾個人?他能把皇宮圍了不成?他要真想動手,等他動手再說也不遲,到時候我自然將他拿下,但現在,沒有聖旨,沒有懿旨,僅憑內閣票擬和司禮監批紅,你們可以調動內閣六部,但不能調動禁軍。」
見蕭保梁一臉你就是說出花來,我也不配合的樣子,馮保保氣的想掐死他。
這時候,門外有太監闖入了內閣,著急的叫道:「不好啦,不好啦,相王帶著四位尚書,領著三千太學士子還有數萬民眾,將宮外圍住,說是要讓我們交人,御史大夫帶著六科給事中堵在宮門口,已經被人打了。」
一聽這話,蕭保梁終於坐不住了。
還真把皇宮給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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