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9
Chapter009
鑲嵌有碎鑽的筆掉到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愛德·克里斯托佛對這一聲置若罔聞。
因為嗡地——
耳壓陡然變化,巨大的嗡鳴聲讓他短暫性地失聰,愛德怔怔地望著遠方,失焦的眼前浮現起卡特琳娜的音容笑貌。
她是王國里最為尊貴的女人。
她是王后。
不同於一般虛偽的貴族們,卡特琳娜至真至美,彷彿一朵開在泥潭裡的花,出淤泥而不染。
世人都覺得,他愛德·克里斯托弗願意擔任公主白雪的老師,是公主殿下運氣好。
實則不準確。
運氣好,也確實是運氣好的。
可真正起到決定因素的,是由於她是卡特琳娜的孩子。
卡特琳娜親口懇求了,他不會不答應她的。
但這個理由,愛德不會說給任何人聽。
它猶如生長在茂密雨林中參天大樹樹下的菌菇,只能在潮濕陰暗的角落生長,永遠不見天日。
是的,他沒法公開承認他愛慕的女人,是國王的妻子。
即便在她死後也不行。
可愛意並不是捂住嘴巴,就冒不出來的。
從眼睛、從肢體、從行為……愛德·克里斯托弗深刻地愛著逝去的王后卡特琳娜。
愛德無法否認。
再次聽到她的名字,都會給他帶來很大震動。
可是這位冷麵的俊美男子,無視了白雪剛才關切的問詢,只是撿起那支筆,繼續轉起來。
愛德問道:「您剛剛在說什麼?」
白雪:「老師您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愛德只是說道:「昨晚熬夜看書,有些晃神而已,公主殿下不必擔心。」
「老師您要是精力不濟,不如我讓女僕帶您去客房小睡,我們待會再上課?」
聞言,愛德悄悄把話題轉移到他所關心的問題上面。
「不如我先為您解惑。」
「……?」
「答案很簡單,那位新王后不是告訴您,並且您也牢記於心了么?」
愛德說道:「我無法告訴您應該相信誰,誰又在說謊,誰是真的為您好,誰又是在逢場作戲。只是我認同新王后……」
他的語氣緩慢地滯怠了一下。
這語境也很明了了。
白雪立刻補上:「她應該是叫克勞迪亞·弗朗西斯科。」
愛德稍稍扶了扶金絲框的單邊眼鏡,金色的鏡鏈在胸前晃蕩飄搖,在素凈衣服的襯托下,更加熠熠生輝。
……原來這位像卡特琳娜的王后,叫這個名字啊。
愛德不動聲色,繼續說道:「我認同克勞迪亞殿下的話,您應該以自己的眼睛看世界。這個人是好是壞是善良是邪惡,都需要您自己評判,而不是靠所謂『有人說』。同一件事,別人看到的,和您看到的,不一樣;別人在意的,和您在意的,也不一樣。」
「至於說相信不相信,信任需要時間累積,同時它也很容易被破壞。所以殿下,您也不必著急下定論。」
這道理有些模糊,不是有著明確規則的條條框框,也不適合將目前的情況簡單套用,更沒有一個清晰的答案,白雪公主似懂非懂。
不過她把每個字都記牢了。
她點點頭。
「我明白了,老師,還是您一直教我的:多看多聽多思考。」
「是這樣。」愛德點頭,他在白雪身上看到一點卡特琳娜的影子,他的唇邊不自覺地掛上一絲微笑,「那麼讓我來檢查一下殿下您的作業,開始我們今日的課程吧。」
愛德在教授完今天的課程后,便離開了皇宮。
他經常出入皇宮,且和不少貴族們私交甚好,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脈。
對於白雪公主親自認證過的,和母親卡特琳娜長得八分相似的新任王后克勞迪亞·弗朗西斯科,愛德心中隱有憤怒。
他很確定,菲尼克斯故意找了個和卡特琳娜相似的女人繼任!
這男人一如既往的卑劣,以這種方式來麻痹偽裝,試圖掩蓋他曾做過的一切嗎?
身為情敵,愛德自然是一點也看不上國王菲尼克斯,對他的行為,不論是好是壞,愛德都無條件無理由地嗤之以鼻。
唯獨這件事,愛德卻感覺很複雜。
嗤之以鼻,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只是……
他也很好奇,到底怎麼個像法。
他好久沒有見到卡特琳娜了,他很想她。
愛德端著紅酒,整個人怔住,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猛烈搖頭。
旋即他仰頭,把水晶高腳杯中的深色酒液一飲而盡。
他這麼做,只是好奇,單純的好奇。
是的,絕沒有菲尼克斯的那種下作想法,他只是好奇而已。
……
愛德又進出皇宮了好幾次,依舊作為公主的老師教授知識。
只是這天,在授課完畢后,愛德並未按照以往的時間表,以往的路線,離開皇宮。
卡特琳娜喪命於此,其實這裡對他來說是一個傷心地。
他不願意多待,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多待,進而走動的權利。
這就好似,其實菲尼克斯國王的二婚婚禮,他是收到了出席典禮的邀請函的,只是一想到要見到菲尼克斯那偽裝深情,實則早早忘記了卡特琳娜的虛偽嘴臉,愛德泛起陣陣噁心,便借故沒有出席。
現在他有一點後悔。
如果當時看到了新娘的臉,如今他也不用費勁心機打聽新王后的所在地,再假裝偶遇了。
愛德支開圍在身邊熱絡地支傘倒水的女僕們,獨自前往克勞迪亞·弗朗西斯科的寢宮方向。
據知情人士透露,這位新王后相當深居簡出,除非必要的活動,一般她都悶在房間里不出來。
這點倒是同卡特琳娜的性格不甚相似。
對於新王后的沒存在感,有人推測,或許是因為她適應不了婚前婚後的落差。
之前求娶的是國王陛下,娶回來立刻冷落,婚禮結束就帶著情人遊玩夏宮的,也是國王陛下。
對丈夫抱有期待的正常女人,都無法接受這一點。
了解到這裡,愛德其實對克勞迪亞王后,有些同情。
畢竟他的卡特琳娜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他難免共情。
想著這些,愛德向著前方的步伐越來越快,他不一會就走到了皇宮東側的玫瑰花園。
那裡種植著整個皇宮數量最多、品種最多的玫瑰,它雖然佔地面積不大,但勝在精緻美麗,這裡也是這位新王后出門透氣最愛去的位置。
宋萩荻的確很喜歡去這裡。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近。
這是距離她寢宮最近的花園了,走路三分鐘就能到的距離。
如果可以的話,宋萩荻其實連門都不想出。
別看她現在不用上學不用上班的,但其實她每天給自己加的碼挺重。
屋子裡的鏡子存在感不高,不召喚的話說話其實很少。
他偏好於有傻逼出現時,說些寬慰的話,突出一下自己善解人意的性格。
這時米勒才會順便教學一下,他教的東西又多又難,扔本書讓人自己看,也經常解答不了問題。
作為老師,米勒一點也不善解人意。
問就是:「這麼簡單,要我怎麼解釋?」
「什麼?王后,您雖然傾國傾城,可恕我直言,這問題實屬有些幼稚園了。」
宋萩荻:「……」
我說我相信科學,魔法的事除非你糊我臉上,不然我一點也不信,不知道你信不信?
同時,身體原主克勞迪亞,對於這個王國而言,是個外國人。
語言交流沒什麼太多障礙,但看一些艱難晦澀一些的文獻,這具身體其實不是很適應。
宋萩荻只能查閱字典,或更多參考書。
非常繁瑣。
宋萩荻覺得自己高三都沒這麼辛苦過!
為了避免長期窩在房間里,被人懷疑是不是喝葯自殺了,宋萩荻通常會定期出來轉轉——去最近、最方便的玫瑰花園。
今天宋萩荻也去了,天氣不錯,她坐在石椅上,讓艾米麗拿紙筆出來練練花體字。
能寫一手漂亮的字,也是王后的自我修養!
她照著字帖,一筆一劃,仔細臨摹,認真得像個剛學寫字的孩子。
可對於外國人克勞迪亞,和同樣外國且外得沒邊外得不是一個體系的宋萩荻而言,這字,確實挺難練好的。
比如這個字母「I」,印書體明明應該筆直得頂天立地,花體寫出來卻過於彎折了!
練著練著,宋萩荻不免有些毛躁。
就在她搞不懂哪裡出問題的時候,忽然一隻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大手,伸過來,接過她的筆,在紙上流暢順滑地寫出一個完美的「I」。
秀美流暢,勾出的小弧度,帶著銳利的筆鋒,十分好看。
「手指別用那麼大的力氣,順著筆勢來,讓筆完成剩餘的部分。」西風般冷冽的男聲,如此說道。
宋萩荻抬頭,視線一下子撞進愛德蒼藍中夾著點灰色的雙眸。
——很好看。
這是宋萩荻的第一印象。
可旋即,那雙眼睛如白日的貓咪眼睛一樣,一下子瞳孔縮緊,像是受到了刺激。
明明是冷臉美男,愛德卻不可自控地喃喃:「卡特琳娜……」
「……」
「好像,真的好像……不,卡特琳娜,你死而復生了嗎?」
宋萩荻一個激靈,悟了。
她放下筆,義正言辭地說道:「復活什麼的……切勿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這位先生,請您相信科學,不要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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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萩荻:(堅定)請相信科學!
幾日後嘗到好處的宋萩荻:……我也可以辯證地相信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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