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心涼
「啊……」承歡方才注意力全在找孫崇文身上,並沒有太過注意,她撞在季乘雲胸膛,額頭一陣痛。捂著額頭,「兄長。」
方才她已經見過禮王殿下,他與兄長關係極好,自然猜到季乘雲也在。
但真待見了,還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原還想著,今天去瞧一瞧張治成的家人。前些日子不得空出門,後來因著曲蟠,又有些心煩意亂,後頭想起來,終究是情緒複雜的。
即便他在父親那裡倒打自己一耙為求保命,這無可厚非……可如果不是承歡牽扯他進來,張治成又哪裡會為此喪命呢?
一定要說的話,追根溯源,大抵是不應當認識她。
承歡有時候覺得她這一生,給人帶來的厄運太多。姨娘為了生她,傷了身子,後來身體虛弱生病去了。張治成呢,同她情投意合,也沒了命。
佛心還勸導她:「小姐別這麼說,小姐是福氣在後頭呢。」
承歡苦笑了聲,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張治成的死,黎州城看見的人都知道和季家脫不了干係,罪名是拐帶良家小姐。屍體被送回家的時候,聽說他父母傷心欲絕,但好在底下還有弟妹,也不算天降絕路。
承歡想見他們,可承歡又不敢去自己見他們,因她是罪魁禍首,始作俑者。她倒不是怕丟人現眼,只是怕張家父母見了她,愈發傷心。
她一個閨閣小姐,沒什麼錢財,姨娘又沒什麼家世,僅剩下一些東西,都是給她做嫁妝的。她是很想儘力補償張家二老,因此咬了咬牙,把能變賣的都變賣了,還找湘湘借了點,打算湊給他們。
人死不能復生,做再多也不過是寬慰自己。
承歡想,無論如何,她還活著,便已經很好了。不管張治成怎麼把一切都推給她,總歸她還活著,可他卻因自己喪了命。
所以她合計著,今日待回去的路上,順便去一趟張家。
此刻見著季乘雲,她心裡咯噔了一下,無端覺得這一趟像見不得人一樣。
季乘雲笑應了聲,自然而然地握住她手,查探她額頭的情況。
「孫崇文是誰?你在找他嗎?」季乘雲溫暖的手掌貼在她額上,輕揉慢搓的。
承歡避了避,實話實說:「嗯,湘湘找他。」
季乘雲哦了聲,「那我幫你一塊找吧。」
承歡擺手拒絕:「不、不用了,湘湘說,沒那麼急忙。」主要是怕季乘雲知道了,事情有些尷尬。
季乘雲倒也沒堅持,嗯了聲,側過身,正朝著湖心方向背過手,誇道:「荷花開得不錯,你可看過了?」
承歡點頭,剛來的時候和湘湘坐著看了會兒,但花終歸就那麼點看頭。
季乘雲也頷首,「的確,人可比花好看多了。」
承歡遲鈍得很,以為他在誇在場誰家小姐好看,還伸長了脖子,想看看他到底看誰家小姐多兩眼。於是莫名其妙的,成了她跟在季乘雲後頭,巴巴地觀望。
觀望來觀望去,季乘雲目不斜視,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抓到。
季乘雲負手走在前頭,看著承歡獃獃地跟著他腳步,他心情莫名好起來。猶如釣魚一般,領著她往前走。
他們二人皆是一副上好皮囊,一路走來。吸引不少目光。
近些日子,季承歡又是八卦的中心話題。
承歡走著走著,也了悟了,停了腳步,有些局促:「我還是找個地兒呆著,再看看花吧。」
她才說著,忽然聽見一聲清脆的女聲:「承歡。」
是青禾公主。
青禾公主與湘湘關係好,因此和承歡關係也不錯。她揮著手走近,「承歡,湘湘呢?」
承歡回頭望了眼偌大的麓湖,苦笑搖頭。青禾笑:「她又不知道野到哪裡去了。」
青禾看了眼季乘雲,「季大人。」又把承歡推著走,「季大人,你一個男兒家,和我們女兒家終究不方便,承歡我便先借走了。」
青禾與禮王關係極好,路過的時候,被禮王訓斥了一番:「柳柳,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成什麼樣子嘛。以後哪裡嫁得出去。」
青禾瞪一眼他,朝他吐了吐舌頭,又和承歡吐槽:「十一哥就喜歡挖苦我,什麼嫁不嫁的,我才不願意嫁人。」
說完了,又恍然想起這個話題是禁忌,不該提。趕忙轉移話題,「哦對了,承歡,下個月初貴妃生辰,你要來宮裡吧?到時候去我那裡玩兒,我有好多東西給你們看。」
承歡點頭,她平時不大喜歡說話,說起話來也細聲細氣的,實在招人保護。別說那些臭男人,即便是青禾和湘湘,也老覺得必須要護著她才好。
「哎呀,十一哥說得對,我們承歡真是……」青禾嘆氣。
承歡被她說得不好意思,「柳柳……」
青禾是她封號,親近之人都叫她小名,柳柳。因她是劉氏皇族,三個字連在一塊,又很奇怪,所以輕易不許人這麼連著叫她。
青禾捂嘴笑,拉著承歡去找趙湘湘。最後在一處隱秘角落裡找到她,看她正與那人柔情蜜意,在湖堤散步。
青禾嗤了聲,「真是的,好容易出來玩,卻只顧著找她的情郎。」
承歡看著遠處二人身影,不由想起她與張治成曾經在一起的時候。如今……
她情緒低落下去,撐在欄杆上,又想要不要親自登門給他父母道個歉。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可若是她去了,張家父母情緒激動,也不好吧……
承歡咬著下唇,苦惱不已。
趙湘湘看見她們,小跑過來,「柳柳,承歡。」
青禾點她腦門兒,「你啊你,真是的,你把承歡帶了出來,又不好好看著她,萬一出了事可怎麼好?」
趙湘湘嘖了聲,「光天化日的,季乘雲也在,怕什麼?」
青禾一哼,說:「你人也見了,走啦,咱們去湖心划船玩。」
三個人便去借船,路上撞上善如,善如和趙湘湘最不對付,趁機陰陽怪氣:「跑這麼快,又不趕著投胎。」
趙湘湘家裡打小寵大的,炮仗脾氣,一點就著,當即也提高了音量:「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嗎?至於嘴巴這麼毒嗎?」
季善如心高氣傲,不甘示弱:「這不是嘴巴毒,是見人說人話,見鬼當然講鬼話。」
趙湘湘瞪大眼,嘴巴一歪,怒極了。青禾眼看局勢不妙,勸架:「算了,湘湘。」
趙湘湘冷哼乜道:「你們季家果然除了承歡就沒幾個好東西,上樑不正就下樑歪。」
這話把善如惹毛了,不止罵了她,連帶也罵了她娘。青禾她動不了,但趙家就比季家地位高出一點,善如便同趙湘湘推搡在一塊。
青禾和承歡勸架,越勸越亂。原本動靜就大,最後只聽得撲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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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歡:原來多看兩眼的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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