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肆對她的愛有多麼荒唐!
譚氏剋制不住地渾身發抖,只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才沒有失態地尖叫出聲。
洛溪染扶著她,自是最明白她此時心意的那個。
她當即不再看譚松,而是認真地對譚氏道:「譚姐姐,你到現在還沒瞧明白譚松是個什麼貨色嗎?」
譚氏緊閉著口不說話。
譚松見她如此,輕蔑地嗤笑了一聲,又轉而面向了催債人。
此時的他臉上便堆起了笑容:「湘爺,讓您見笑,見笑了。您是還打算在家裡坐坐呢,還是……?」
討債人這場戲看得目瞪口呆,他做了這麼多年討債的事,見慣了賣兒子、賣女兒、賣家產、賣田地的,卻從未見過有人能把自己未過門的妻子給賣了的。
他瞧著前廳里這幾個女子面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洛溪染,幾乎都要伸手打人了。
討債人當即道:「我就先走了!不過,還債這個事……咳,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不能太晚了,不然利滾利還會更多的。」
說罷,他尷尬彆扭地朝洛溪染打了個招呼,便帶著門口兩個兄弟趕緊溜了。
回去的路上,討債人還一臉沒回過味來的神情,對身邊的弟兄道:「我的乖乖,這人若是活的久了,真是什麼妖魔鬼怪都能見到!你倆聽見沒?要把譚娘子賣了給他自己還債呢!」
賭莊裡那兩個小廝也是滿臉糾結:「聽,聽見了……這,譚松也真是荒唐。」
「嘖,能不荒唐嗎?一個晚上輸三千兩,便是在整個青鎮,都少見這樣的人才。不行,我得跟東家好好說道說道,這樣的客人,正是咱們賭庄要的。」
小廝臉上露出一個便秘一般的神色,嘟囔道:「若是我婆娘知道這樣的事,指不定怎麼樂呢,今晚回去就跟她說道說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嫌我沒出息。」
討債人哈哈大笑:「說!你倆回去,都跟婆娘說!若再不聽話,就賣出去給人做小!譚松連未婚妻子都能賣,你們這已經成親的,更要翻倍地賣!」
這三人回去后如何同家人說起譚松之事,此事又如何迅速在十里八鄉傳開,暫且不管。
譚松家中,如今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
喬佳覓三人的憤怒自然不必說,只是他們到底是外人,不好多說什麼。
一心隱忍的譚娘子,如今也接受不能。
她這一生,被兩任父母賣過,輾轉顛沛了三十餘年……
從宮裡出來后回鄉的譚氏,為的便是給自己一個溫暖安全的家,卻不曾想過自己回遇上這樣的一個譚松。
她不能接受,也不願接受。
譚娘子閉了閉眼,最後還是選擇質問於他:「譚松……這麼些年,我們來往的書信中,你不是一直都盼著我回家的嗎?為何全都變了?」
譚松沒有說話。
她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質問也一句比一句急:「是你朝我要了我的小像!是你先開口說不把我看作姐姐!是你,一直是你,若非是你,我又何苦白白在宮中熬這麼些年?!如今回鄉也有兩年,你非但不提從前,還要將我賣給一個花甲之年的老人做妾?!譚松,你究竟有沒有心!」
若非譚娘子氣急了說出來,喬佳覓等人便是怎麼也不可能想到,事情還有這樣隱情。
不過想來也是……
若非譚松真的表示過,或承諾過什麼,以譚娘子柔弱恭順的性格,想來也只會恪守禮教,將譚松當作自己的弟弟去照顧。
又怎會對他情根深種?
譚松面對譚氏的質問,臉上一派輕鬆的神色早就不見,只餘下了厭煩和難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談論這些毫不相干的瑣事,有什麼意思?!」
譚氏猛地搖頭:「不相干的瑣事?對你而言,這些只是毫不相干的瑣事?」
喬佳覓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不似高初雲心軟,也不像洛溪染顧慮太多,直接一把推開了譚松。
喬佳覓站在了譚娘子身前,直直看著她的眼睛道:「譚姐姐,你醒一醒吧,事到如今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譚松書信里寫的那些話,不管是情話也好、承諾也罷,統統都是假的!他是在騙你!」
譚娘子不由得對上喬佳覓的雙眼,怔怔地問:「是在騙我?」
她一雙形狀姣好的鳳目如今被淚水浸潤,通紅一片,讓喬佳覓心裡產生了一瞬間的猶豫。
可她最後還是決定打碎譚娘子美好的夢境。
喬佳覓認真而堅定道:「都是在騙你。若譚松不那般說,萬一譚姐姐在京中嫁了人呢?抑或是在宮裡遇到什麼貴人了呢?再不濟,譚姐姐從宮裡的秀坊出來,也可帶著積蓄去到一個更好的地方——何苦回到這個破破爛爛、四處漏風的譚家呢?!」
她當初,覺得顧肆對她肯定也是好的,後來,喬家一族被滅,自己兒女身死,才覺得顧肆對她的愛有多麼荒唐!
譚娘子知道喬佳覓說的都是真的。
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喬佳覓卻不肯這麼放過她,猛葯必須得猛,不然不能奏效。
她仍用冷靜,甚至堪稱冷漠的聲音對譚氏道:「譚姐姐這二十餘年來,往家裡寄過不少錢吧?最開始或許只是孝敬父母,可什麼時候開始,便是寄給了譚松呢?他朝你要錢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若是胸膛真的可以被剖開,心臟真的可以被刀子攪個稀碎,或許那便是此刻譚娘子的感受。
她的聲音渺遠、破碎而痛苦:「他……他說他需要銀錢去給先生做束脩……他說等到他金榜題名那一日,不需要我出京,他便會來京城尋我。他說,他要攢錢!他要來京城置辦宅子!要在京城等著我!」
譚氏的聲音越來越高,譚松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喬佳覓忍不住狠狠地啐了一下,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呸!人渣!給先生束脩?這些年他哪裡像是讀過書的樣子?還去京城置辦宅子?開玩笑!他可曾讓你瞧見過京城的一磚一瓦?!」
譚娘子沉默了,她再也無話可說。
或許譚松最開始時對她的心是真的,只是後來上了賭局,那真心也慢慢變了;
抑或是,他從少年時起便在騙她。
這樣一場騙局,維持了十餘年,幾乎耗盡了她活到如今一半的光陰。
她還有什麼好說?
洛溪染看出了譚娘子的痛苦和絕望,她攬住了後者的肩膀,輕聲問她:「跟我走吧?別留在譚家了。」
譚娘子睜開眼睛,最後看了一眼譚松。
卻見譚松已經變了臉色:「不行!你不能走!」
有位貴人幫他找好出路,絕對不能把這個女人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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