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9章 1269:一戰定西南(六)【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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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徽比她自己以為得心軟許多。

經年舊怨在母親靈堂面前都化為嘆息。

她強撐著疲累情緒,垂首看著他。

記憶中總是溫文儒雅,滿身書卷斯文氣的父親,居然也老了,而她已經失去了一位血脈至親,剩下這個有個三長兩短,她怕自己會在悔恨中度過餘生。崔徽道:「母親臨終前……給你留了遺言。她說當年的事情,她對你的恨意並不多,只是恨天意弄人。」

恨這個尋常人難以安生度日的世道。

崔孝對她的話沒什麼反應,崔徽也懶得管他能不能聽到:「母親還說,其實她也有對你不住的地方。若非阿翁一生無兒,執念過甚,以你脾性,未必會去蹚那些渾水。」

祖上干土匪的,能是什麼好人?

到了阿翁這一代,世道更加混亂。

男丁都難養大,而阿翁一輩子又只有阿娘一個女兒,血脈延續太難。約莫是老天爺眷顧,他意外收養了一個童養婿,這童養婿又恰好有那些高高在上大人物才有的修鍊天賦,阿翁不免起了其他心思。若這個女婿能出人頭地,老崔家的過往不就能抹平了?

子孫後代也能堂堂正正做人,而不是繼續窩在深山老林,整天提心弔膽活像老鼠。

久而久之,這就成了阿翁一塊心病。

而父親,他也認同阿翁的打算。

時過境遷,崔徽也嘗試去理解父母苦衷。

而母親臨終前也嘗試解開女兒的心結。

【有些事情,也不能全怪孝弟。】

他待在寨子沒什麼感覺,但出了寨子,身世、地位、天賦、背景……這些赤裸裸從現實讓他不得不正視。差距實在太大,大到他視若珍寶的人變成旁人皆可唾棄的渣滓。

其他不說,單說兒女日後議親,親家因為這點糟踐他的骨血,他光是想想都發瘋。

他的阿姊理當封號誥命加身,他的子女也該世襲官爵,這一脈崔氏能光耀門庭,自此之後,徹底擺脫盜匪的出身,無人再敢拿出身譏嘲說事兒。只是,他從未想過這條路要付出這麼大代價,他如何能不恨橫加干涉的祈元良?如何能不恨當了劊子手的自己?

崔孝木然聽著女兒的轉述。

無力哂笑:「她該怪的。」

至少這次該怪的。

崔徽不懂弦外之音,但也沒深究。

兒子給崔孝端來一碗溫水,嘆氣:「庵堂物力有限,阿父先喝點溫水潤潤嗓子,別將自己鬧得太狼狽,怕阿娘看了會走得不安心。」

崔孝沉默著喝完。

將木碗遞迴去,他終於看清兒子模樣。

兒子被他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摸著兩天沒洗都是油光的臉,指腹下的肥肉鼓囊囊的,將少時俊秀五官強勢撐開,看著膨脹不止一個號:「這不是……中年發福么?」

他蹲在老父親身邊,一人抵上後者兩個。

一年四季裁製衣裳都費布料。

崔孝一言難盡挪回目光,用嘶啞的嗓音道:「你母親還願意認你,也是不容易。」

克五喜歡好顏色,阿姊豈會沒這嗜好?

他這兒子剛出生就粉雕玉琢惹人愛,從嬰孩一直漂亮到了少年,本以為花期長久,未曾想人到中年糟蹋成這副模樣。兒子扭頭看看棺材,嘴角微抽:「母不嫌子丑啊。」

不至於他發福就不認他了。

說起來,逢年過節團聚,母親確實更親近他的子女和大熊二麋,對他語言簡潔,但他以為這是他成熟穩重的緣故。父母子女都上了年紀,再像以前那般摟摟抱抱不像樣。

崔孝望著棺材:「會嫌的。」

阿姊說過孩子太丑她會不喜歡。

兒子不忿咕噥:「那肯定是戲言。」

越說越沒有信心。

他青年的時候也是十里八鄉俊後生,只是生活太安逸就沒管住嘴,短短半年臉頰就圓潤兩圈多,清晰下頜線離家出走。那年中秋家宴,母親從庵堂過來團聚,看他眼睛都直了,表情似有千言萬語,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如今回想,估摸著不是啥好話。

他似小時候那般癟了癟嘴,正要辯解兩句——他人到中年,子女過兩年也能開枝散葉的人了,胖點就胖點,丑點就丑點,又不需要給人當上門女婿,媳婦不嫌棄就行——結果他的申辯還沒開頭,他就看到父親移開視線。

兒子:「……」

崔止:「……」

克五好顏色的毛病也未必全賴岳母。

守靈之前,崔孝還要去處理一些事情。

例如在山下等消息的。

「若我久久未歸,怕是要生誤會,擾了阿姊最後清凈。」崔孝彎腰撿起沾滿灰塵的刀扇拍了拍。他閉眸再睜開,若忽略那雙紅腫眼睛,他面上已經看不到太明顯的悲色。

崔止起身相隨:「小婿送岳丈一程。」

崔孝看著跟上來的崔止,冷笑。

「你倒是有膽量來。」

崔止也坦然:「母親頭七未過。」

若對方真不要臉,趁著自己送他下山的時候下黑手,崔止也只能自認倒霉。翁婿二人一路無言,崔止距離永生教徒幾里的位置停下。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在謹慎觀察。

永生教徒多是烏合之眾。

烏合之眾哪裡懂什麼排兵布陣?

走到哪裡都像是蝗蟲過境,一片狼藉。

區區散沙,難成氣候。

眼前這一支卻不同。

從各處位置也能看得出是經過人調教的,哪怕跟身經百戰的正規兵馬沒得比,但跟散沙一般各自為戰的烏合之眾一比,還是勝過不少,怕是跟他這位老泰山有莫大幹系。

崔止正思索,老泰山出來了。

做了守喪的打扮,一點兒亮色都被換下。

崔孝道:「事已畢,走吧。」

上山又是一陣沉默。

崔止用餘光暗中觀察老泰山,心中暗嘆對方心性堅韌,倘若躺棺材的人是克五,自己怕是很難短期恢復理智。老泰山不僅鎮定下來,腦子裡還記著正事,還專程去交代。

他能理解對方,落在克五眼中怕是薄情。

不消片刻,夜闌人靜。

崔止跟他小舅子陪著老泰山守靈。

崔孝睨著兒子:「你在這裡作甚?」

兒子差點兒被嗆住,不忿道:「便是我再『物是人非』,阿父也不該在阿娘跟前嫌我。我是擔心你又哭得天昏地暗……好心當成驢肝肺,哪日阿娘入夢定要告你一狀!」

崔孝道:「礙眼。」

兒子氣得額頭青筋暴跳。

但還是沒幹出甩袖走人的事兒。

就算要走,也該是他爹走!

崔止:「……」

崔孝看著供桌,呢喃:「不會了。」

這世上沒人能讓他這般失態痛哭了。

頭七這一夜過得格外漫長,崔孝不時看向門外,期待一陣夜風帶來她的消息,但遺憾的是一夜無風至天明。崔止前兩日就在山上擇好一出風水寶地,還命人挖好了墳坑。

「時間緊迫,來日再為母親修葺新墳。」

抬棺下葬,見新土埋墳,直至徹底覆面。

崔孝將祭品擺好,望著還未刻字的墓碑怔愣良久:「阿姊,必不會讓你等太久。」

因為庵堂有事,崔徽提前一步下山。

待處理完畢,左等右等卻只等來她弟。

「阿父和至善呢?」

「姐夫他們不是跟你前後腳下來?」

崔徽搖頭:「並沒有。」

「這、這上山的路就一條,我方才一直在這兒,沒見到還有人下來……」說著他就想再上山找找,他了解他爹的,除了大師兄就沒認可過其他人當阿姊的夫郎,「阿父不會趁機跟姐夫擺老泰山的派頭吧?他那性子……」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父親可是給阿翁當過好幾年副手的,所以詩書言靈學得再多,也無法徹底剔除土匪掠奪專橫的本性,他這位姐夫要受無妄之災了。

崔徽寒了臉色:「我諒他也不敢!」

說是這麼說,但行動上還是誠實的。

姐弟倆折返上山找了一圈。

除了山頂那座新葺孤墳,並未看到其他東西。二人又仔仔細細找了一圈,終於在一處不顯眼的角落找到一枚遺失玉佩。他緊張吞咽口水,手都在發抖:「姐夫的玉佩?」

世家子弟以玉飾約束己身,輕易不會舍。

更何況是他這位世家家長姐夫了。

除了玉佩,二人又找尋其他的線索。

「這把扇子……有字?」

刀扇是他們父親的。

起初還以為父親留下刀扇是為了陪母親,所以檢查的時候沒仔細看,剛剛才發現上面寫了字,而此前刀扇是空白的:「寫了什麼?」

「借……崔至善……一用?」

此刻,山頂的風有些喧囂。

新墳附近的狗尾巴草輕輕搖曳。

崔止知道老泰山可能耍陰招對付自己,但沒想到陰招來得這麼快,也這麼不要臉!

「偷襲,有違君子之道……」

更何況他們還是翁婿關係!

崔止自認為見慣大風大浪了,但眼前這一幕是真沒料到!崔孝從背後偷襲自己,半扛半拖,當著小舅子的面,大搖大擺帶著他下山。崔止想呼救,奈何丹府被封禁,喉嚨也被文氣堵著無法發聲——對方【禁言奪聲】太熟練了,熟練到瞬發,打他措手不及!

崔孝嗤笑:「迂腐!兵者,詭道也。老夫對付你,還得提前告一聲?豈不愚蠢?」

說這話,崔止自己信么?

崔止確實不信,他只是想提醒老泰山要點臉。下山之前,他還穩得住,下山必經之路有人把守,其中也有自己的人手,不乏實力過得去的武膽武者護衛,崔孝帶不走他。

「岳父不怕此舉讓克五傷心?」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都跟她和離了,她為你傷心作甚?」崔孝是油鹽不進,順手還給女婿捅刀子,又善心大發給崔止提了個醒,「別指望你那些人手能來救你。」

崔止起初還以為山中有崔孝內應,他才能這般肆無忌憚,直到他看到他老泰山大搖大擺用【追風躡景】越過幾重關卡木樁,守衛毫無知覺,崔止波瀾不驚的臉終於裂了。

「……而且,你是戚國崔氏族長,戚國國主心腹,什麼分量也不用老夫多說。沒有碰見就算了,既然碰見,豈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崔止被他這話氣笑了。

岳母頭七剛過,崔孝後腳就劫人。

這還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崔止,崔氏家主,西南分社主社,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形式落入敵人之手。

崔孝拎回來一條大魚。

「你怎現在就回來了?」

崔孝的老友看到他身影還驚詫。

「這位年輕後生又是誰?」

「我前女婿,崔氏家主崔止。」

老友:「真的假的???」

崔孝冷笑:「包真的。」

崔止也被氣笑了。

他的老岳父被妻子拋棄、兒女嫌惡,也不是沒有理由!純粹是他自個兒自作自受!

老友蹙眉:「捉來擱這裡也沒什麼用。」

畢竟是崔孝女婿,總不能丟給主上祭旗。

崔孝:「怎麼會沒用?只要關著,崔氏就沒了人坐鎮,能少給咱們使多少絆子?」

回頭還能賣上一個好價錢。

老友若有所思點頭:「這倒是。」

崔止不能殺,那就只能看管起來,這份苦差事就丟給崔孝。不過,他還是要說一說崔孝:「橫豎戰局不要緊,家中有事就先顧著家裡,不說多長,七八天還是能勻你。」

崔孝沉下臉色:「不必。」

他又道:「派人去山上將藥材取了。」

崔止幾乎要被他的厚臉皮驚到。

「岳丈拿了我的人,還想要崔氏的葯?」

崔孝對此不置可否。

命人將崔止帶下去嚴加看管。

待人走了,他在老友驚悚目光中吐出一口接近黑紅色的血,整張臉白得近乎透明。老友握住他手腕將人攙扶住,下一瞬就慌了神:「崔善孝,你的經脈與丹府怎麼……」

不止這些,連心脈也有損傷。

這脈象怎麼看也不是長壽之兆,倒像……

「有人傷你?」

崔孝將手抽回,咳嗽道:「自傷罷了。」

友人想到崔孝上山一夜原因,想勸說的話也咽回肚子,崔孝見不得旁人憐憫自己。

「收起你的眼神!」

老友卻不讓他任性:「杏林醫士能醫。」

崔孝轉移話題:「不過是點兒內傷,何須驚動醫署?事情都到這一步了,犯不著為了此等瑣事耽誤良機。崔至善在我們手中,不管是掣肘崔氏,還是挑唆崔氏內亂都有奇效。主上時間不多,西南大陸還不值得浪費時間。」

(ˇˇ)…

今天出門逛街,三四年頭一次用現金結賬,然後老闆找了我64,給了4個硬幣,我以為是一毛錢,正想說給錯了。結果老闆說現在的一塊就是這樣_(:з」∠)_

記憶中的一圓硬幣沒這麼小啊,光澤看著好像以前一毛。

拿到手都以為自己拿到假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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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讓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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