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石頭吃醋了】

蘇大娘在後面哭天喊地,蘇鐵卻充耳不聞。他比誰都清楚,自家阿娘哭得驚天動地,實際上一滴眼淚也沒有。

蘇鐵並沒有像蘇大娘以為的那樣,莽撞地跑去姚家找人,而是腳步一轉,去了村子東北頭的李家葯園。

此時葯園裡也正是忙碌的時候,蘇鐵剛剛接近便被守門的小廝攔住了。

「你是什麼人？」對方的口氣相當惡劣。

蘇鐵在城裡跟在大人物身後做事，形形色色的人見了不少，對於小廝狐假虎威的態度並不在意。

「我找雲實,勞煩小哥通報一聲。」

「雲實？看葯園的那個？」小廝哼了一聲，臉上帶著諷刺的笑，「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李家專門請了藥材師傅在裡面幹活,怎麼可能讓他看見！」

蘇鐵聽出來了，這意思是說雲實不在。他也不跟這小廝廢話,轉身就走。

他走到村東頭,遠遠地便看到雲實正隔著一道棚欄和院子里的小娘子說話。

蘇鐵眼神好,一眼便看清了小娘子的長相,十分精緻好看。

蘇鐵挑了挑眉,暗自感嘆,這塊石頭終於開了竅，竟然知道討好小娘子了。

蘇木和雲實說完話，便往轉身回了屋,並沒有注意到蘇鐵。

蘇鐵走到雲實身邊,結實的拳頭不輕不重地砸在他肩上，「你小子，不錯啊！」

雲實眼裡劃過一道喜色，只是面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是淡淡的，「鐵子哥，回來了？」

蘇鐵笑得無奈，打趣道：「剛剛對著小娘子的那股熱乎勁兒哪去了？怎麼，有了相好就不把哥放在眼裡了？」

雲實皺了皺眉，低聲埋怨，「別亂說。」眼瞅著就要惱了。

蘇鐵笑笑，心裡記掛著事兒，便沒再多說。

「鐵子哥，你有事？」雲實難得主動問道。

提到這個，蘇鐵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他把雲實往旁邊拉了拉，低聲問道：「石頭，你跟我說實話，貴叔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雲實頓了片刻，如實說道：「家裡沒事，有事的是阿姐。」

蘇鐵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地拔高了聲音，「金娘怎麼了？」

「沒怎麼。」雲實臉色臭臭的，聲音發冷。

「『沒怎麼』是怎麼了？石頭，你把話說清楚，別讓我著急。」蘇鐵險些要提著雲實的衣領追問。

雲實依舊是四平八穩的語氣，「只是接回家了而已，吃的用的都好。」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外甥女也好。」

蘇鐵的眉頭並沒有因此而舒展開，反而皺得更緊，「不是剛過了十二晌么，怎麼就接回家了？馬家那邊也讓接？」

雲實抿著嘴，不說話。

蘇鐵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定是金娘在馬家受了委屈。

他推開柵欄門就要往裡走，卻被雲實攔住，「阿姐這兩日剛好些，你不要擾她。」

蘇鐵冷著臉，沉聲道：「你不跟我說，我就自己去問。」

雲實臉上露出一絲不情願。

蘇鐵作勢就要往裡走。

就在這時，姚銀娘掀開帘子出來，看到院牆外的蘇鐵不由地愣住了。

蘇鐵倒是無比自然，「銀娘，過來一下，哥問你點事。」

姚銀娘揪著帕子，糾結了好一會兒，才一步步挪過去，弱弱地叫道：「鐵子哥。」

蘇鐵應了一聲，心急地問道：「你阿姐還沒出滿月怎麼就住到家裡來了？」

姚銀娘顯然沒料到蘇鐵一上來就問這個，圓圓的臉鼓起來，下意識地看向雲實。

雲實抿了抿唇，這才說道：「馬家嫌棄阿姐生了個女娃，要休妻。」

「休妻？」蘇鐵一聽就怒了，「誰給的他臉！」

雲實的臉色也不太好。姚銀娘更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蘇鐵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地說道：「金娘可由不得他說休就休，就算要散，也得是和離！」

姚銀娘一愣，期待地問道：「鐵子哥，你也是這樣想的？」

蘇鐵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反問道：「還有誰？」

姚銀娘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說：「我勸阿姐和離，可是只有表哥支持，其他人都不同意，剛剛我娘還罵了我一頓。鐵子哥，你說，如果和離的話，別人會不會看不起阿姐？」

「不會。」蘇鐵毫不猶豫地說，「不關別人的事。」

「那你呢？」姚銀娘期待地看著他。

「我？」蘇鐵哼笑一聲，眉眼間露出幾分狠意，「我巴不得她和離！」

姚銀娘一愣，繼而露出複雜的神色，喃喃地說道：「如果當初……」

雲實輕咳一聲，打斷她的話。

三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異樣，就那樣乾巴巴地站在牆邊，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蘇木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雲實，話還沒說便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你怎麼還在？」

雲實「嗯」了一聲，眼睛里不自覺地帶上幾分暖意。

「正好，剛剛煮了些山藥粥，你給金娘姐姐端過去罷。」

姚銀娘從蘇鐵身後閃出來，說道：「木姐姐，我來吧！」

蘇木這才看到她，不由地笑了笑，「我竟是沒發現你也在。」說著，便把食盒遞到她手邊。

姚銀娘伸手去接。

誰知，雲實動作更快，嗖地一下便搶了過去。

「我去送。」他不由分說地宣布。

蘇木無奈地笑笑，玩笑道：「又不是給你吃的，就算搶了也沒用！」

雲實抿了抿嘴，一本正經地說：「我不吃。」

蘇木又是一陣笑。

蘇鐵收斂了滿身的戾氣，撞了撞雲實的肩膀，打趣道：「這位娘子看著眼生，石頭不介紹一下？」

雲實明顯不太情願，因此只乾巴巴地說道：「這是蘇娘子。」

蘇鐵當即就笑了，「姓蘇？看來還是本家。」

蘇木這才把視線放在他身上，第一印象是高高壯壯非常可靠，「既然是本家，叫我小木就好。」蘇木表現得爽朗大方。

這讓蘇鐵不由多了幾分好感，「石頭叫我鐵子哥，小木如果不介意的話也跟著這麼叫罷。」

蘇木一時沒聽出他話里的深意，只覺得這人爽快地不像個古人，一時間印象更好，便乖乖巧巧地叫了。

蘇鐵當即應下，笑著說道：「有啥事吱一聲。」

雲實冷不丁插了一嘴，「粥涼了。」

蘇木笑笑，好脾氣地說道：「那就快去送啊！」

雲實臭著一張臉，一手抱著食盒，一手拉著蘇鐵，悶著頭進了旁邊的院子。

剩下蘇木和姚銀娘兩個人，面面相覷。

「表哥今天怎麼了？看上去不太對勁。」

蘇木搖搖頭，同樣不明所以。

***

蘇木再次見到蘇鐵的時候，是在孟良河邊。

那天她把蘇娃送去學塾之後，突發其想地決定去河坡上轉轉。

蘇大娘說那邊種著兩畝麥子，蘇木想著，初夏收了之後，剛好能種一茬山藥，等到中秋時候，來往的客商從瀦龍河上經過，或許她能想辦法推銷出去。

蘇木一邊散心一邊做著這些打算，不經意間一抬頭，遠遠地便看見一個高高壯壯的身影胳膊底下夾著一個半大孩子正往這邊走來。

小的看不清臉，大的倒是眼熟。

蘇木往前迎了兩步，正要說話，對方卻先開了口，「小木，你看這小子，是不是你家三娃？」

小傢伙並不老實，一直撲騰著手腳，渾身上下還濕漉漉的，隨著蘇鐵的腳步淌了一路水漬。

蘇木一看，嚇了一跳，可不就是她家蘇娃嘛！

她連忙跑過去，急慌慌地問：「這是怎麼了？怎麼一身的水？」

蘇鐵見她著急，便把原本準備的話收了回去，轉而安慰道：「沒啥大事，就是在河邊玩水，被我撞見了。」

蘇娃並不領他的情，不服氣地嚷嚷道：「我沒玩水，我在摸魚！」

蘇鐵見他完全沒有接受教訓的樣子，火氣也上來了，瞪眼訓道：「摸魚把自個兒掉河裡去了，就這點兒本事？」

蘇娃一聽，當即不說話了，喉嚨里卻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大概還是不太服氣。

蘇木卻急了，一下子把蘇娃揪下來，瞪著眼睛問道：「怎麼就掉河裡去了？嗆水沒有？」

蘇娃第一次見到這個樣子的蘇木，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蘇木卻沒打算放過他，更加嚴厲地說道：「不是去學塾了嗎？為啥自個兒跑去摸魚？」

似乎是關於學堂的話題觸及到了蘇娃敏感的小神經，原本還一臉心虛的小孩突然大聲嚷道：「我不要去學塾！我討厭學塾！」

這下，發愣的換成了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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