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鄉
看到的確是爺爺夏漠站在了那兒,夏霜當即就開始抽泣了起來。
畢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兒,心裡有太多的委屈,再加上對爺爺的擔心……現在綳著的那根弦兒一松,夏霜就再也忍不住了。
雖然心裡委屈,但畢竟那麼大個人了,夏霜沒好意思像小時候那樣撲到爺爺懷裡去哭,就只一個人站在了那裡抹淚兒。
爺爺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兒,竟然讓那驢子回來了!
看夏霜在那兒抹著眼,就一邊嘆著氣一邊給驢子重新上好了套子,等夏霜這兒情緒稍微穩定了些,才招呼了一聲讓夏霜上車。
夏霜的情緒也發泄得差不多了,上車后就問:「爺爺,您剛才去哪兒了?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老頭子我雖然上了年紀,但還不至於被那幾個爛番薯臭鳥蛋給奈何了去!」
一邊說著,夏漠一邊拔掉了車轅上的白布燈籠,吹滅了裡頭的蠟燭隨便往路邊一丟,就一鞭子抽在了驢屁股上:「剛才我哪兒也沒去,就一直在你邊兒上,之前的勾魂鬼和倒路鬼都是我招來的,後來李財主他爹也是我弄來的。」
這話一出,夏霜好半天都沒回過神兒來。
夏漠沒管夏霜的反應,仍自顧自的在那兒說著,「干咱們這行的,雖然看著風光,走到哪兒都招人待見,但卻沒幾個好下場啊!不然我也不至於想盡了辦法來趕你走……」
照夏漠的意思,賒刀人雖然表面上看著風光,遇事也都能佔盡風頭壓其他陰陽師一頭,但幹這一行的,如同班祖傳下的《缺一門》一般,鰥、寡、孤、獨、殘必佔一門!
更甚者,甚至是到了最後,連個囫圇屍首都剩下不了!
夏漠就是佔了這「鰥」,剛生下夏霜的父親,女人就死了。
聽到爺爺說起自己的父親,夏霜剛想問,夏漠卻又轉開了話題。
原本夏漠是不想把這本事傳給夏霜的,畢竟讓夏霜像個普通人那樣過活就挺好。
所以夏漠才會想盡了辦法來趕夏霜,勾魂鬼和倒路鬼被夏霜趕跑了,就把李財主的爹給弄了來。
剛才只要夏霜逃了,心裡就會留下魔怔,別說是賒刀,但凡跟陰陽沾邊的事兒,夏霜都不可能再幹得了了。
但夏霜不僅沒跑,反倒是還用刀砍傷了李財主的爹!
「普通人用刀是不可能砍得了鬼的,你能用刀剁下鬼手,這是祖師爺選的你啊!唉……這回我想不讓你入門都不行了!」
夏霜顫聲問道:「爺,您說的賒刀人,究竟是幹啥的?」
「從廣義上來說,我們可以說是走方的,也可以說是濟世的,但從狹義上說,我們是掙命的。從第一句讖語出口,泄露了天機后,咱們就被老天爺給盯上了,鰥、寡、孤、獨只不過是小的,老天爺壓根兒就沒打算留咱們的命!所以總得找咱們的麻煩,找個由頭把咱們的命給收走!」
說到這兒的時候,夏漠似乎是在整理思緒,狠狠的吸了一口旱煙槍,良久才又接住了話題。
「為了活命,咱就得讓老天爺挑不出毛病!所以,好人當不得,壞人也不能做,就在好與壞之間如履薄冰,讓老天爺抓不著咱的把柄!」
夏霜聽得雲里霧裡,夏漠也沒往深里解釋。
之前的折騰,已經讓夏霜身心俱乏,聽著聽著,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但夏霜不敢睡太深,生怕醒來后又不見爺爺,所以一有風吹草動,就會立馬驚醒。
夏漠知道夏霜是嚇著了,所以夏霜一醒,夏漠就會跟夏霜說幾句話安慰一下。
就這樣,在山路上走走停停過了三天,爺倆才又到了一個村子。
夏漠說這才是他們的老家,夏霜卻怎麼看怎麼不像。
如果這裡才是他們的老家的話,就算沒人認識夏霜,至少也會有人認得爺爺才是。
但實際上,全村兒卻是沒一個人認識夏漠的!
夏漠也沒搭理遇上的那些個人,就拿著一個戶口本兒直接找到了村委會。
村支書是個四十齣頭的漢子,皮膚白白凈凈的,一點兒也沒有鄉下人的黝黑和壯實,一副粗邊兒眼鏡斜斜的掛在臉上,怎麼看怎麼讓夏霜覺得不自在。
「哎呀,這就憑這麼一個戶口本兒,我也沒辦法確定你們是這兒人啊!再者,我從小在這個村兒長大,也沒聽說過有姓夏的啊!」
只往戶口本上瞅了一眼,那村支書就斜斜的抬起了頭,那副粗邊眼鏡兒歪歪的掛在鼻樑上,完全就是個不倫不類的假秀才,哪裡有半點知識分子的樣子?
「我是四十年前離開村兒里的,那個時候你還是個穿開襠褲的孩子,不知道我很正常,只要找幾個上了……」
不等夏漠說完,那村支書就打斷了夏漠的話,「你說找就找?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再說了,現在別說是戶口本兒了,身份證都到處是假貨!」
一邊說著,那村支書一邊別過了頭去,卻用手做了個夾煙的手勢,似乎是怕夏漠沒看見,又乾咳了一聲,還故意勾了勾夾煙的那倆手指頭。
這用鄉下話說,就是在討禮性。
夏漠沒有那麼不上道,當即就把自己平時捨不得抽的捲煙兒掏了出來,從中選出了一支夾到耳朵上后,就把一整包都塞到了對方的手裡。
「對嘛!這一回來就想要回後山的老宅,沒點兒……」
看到手上的煙,那村支書的臉色頓時就暗了下去,話說到一半兒就不說了,拿眼神瞪了夏漠一眼,就隨手把煙丟到了地上!
「打發叫花子呢?就這破煙也想讓老子給你辦事兒?哼哼!」
嗤笑了一聲,村支書就一臉嫌棄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夏霜以為照爺爺的脾氣,這村支書免不了要遭爺爺的教訓。
但夏漠,卻是一反常態的沒有發怒,而是當即就帶著夏霜出了村委會,照直朝著後山走了過去。
夏霜奇怪,就問:「爺爺,咱就這麼回去,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那是咱的祖宅,咱回自己家,誰敢來找麻煩?」
「但剛才那村支書……」
「他呀?待會兒我們前腳回屋,後腳他爹就得帶著他跪到咱們面前來求咱!要是他不來,或者他爹把當年我賒給他的刀弄丟了,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他是我四十年前說出去的第一句讖語,剛好現在拿他來收山,也順道帶你入門,讓你練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