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並無大礙
房間里,江神醫穿一襲素淡的灰色袍子正認真的看一瓶泛著白液體,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他太過入神,連我走進來都不知道。
「爺爺。」我輕輕叫了一聲。
他轉過頭,眯起眼睛看了我一會,放下手中的瓶子對我伸出手,「過來,讓爺爺好好看看。」
我依言走過去,他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翻,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可憐的孩子。」他憐惜的的在我背上輕拍著,不住嘆息。
我笑著道:「爺爺,我還沒謝你上次救了皇上的恩情呢?」
「傻孩子,你說這樣的話讓爺爺這張老臉往哪放呀?當初,是我……」
「不要說了,都過去了。」我打斷他道,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當初太後娘娘的毒藥勢必要跟江神醫拿,可是,這件事情我已不想再提了。
我笑著道:「如果這麼算的話,那從前的幾次救命之恩,我怎麼還呢?」
「傻孩子,爺爺難道還要讓你還嗎?坐下,我幫你把把脈。」
我微微笑著,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將手搭在我的手腕上仔細診了一柱香的時間,這才收了手,抬頭看著我道:「你最近身子有什麼不適嗎?」
「沒有,很好。」
「頭暈症還犯嗎?」
「前些日子犯過,這幾天已經沒有了,一次都沒有。」
聞言,他不光不高興,反而將眉頭緊鎖,低頭沉思了半晌,嘆著氣道:「這恐怕……不好啊!」
我無所謂的笑了笑,「人各有命,還是算了,爺爺,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眉頭稍舒展了些,走到一旁從包袱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書翻看著。
我起身跟過去,「就是……南宮月當年是爺爺救的嗎?」
他翻書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著我道:「是啊!幸好他身子強壯,要不然……也活不過來。」
「那……關於紅蛛的傳說是真的嗎?世上只有一隻?」我接著問。
江神醫這次乾脆將書合上,捋著花白的鬍鬚道:「這種奇物世間鮮少,至於究竟有多少也不能確定,只是……魔竽之花能起死回生的傳說卻是假的,世上只知道魔竽之花可以起死回生,那些只是不明白的人口耳相傳的,其實上一次在宮中見到你時,我就知道那位淑妃娘娘一定是你,因為魔竽之花的功效我知道,我將這件事告訴了太後娘娘。」
「那這麼說你們早就知道我是姒傾城,那為什麼當初不說明呢?那……皇上知道嗎?」我突然有種可怕的想法。
「這件事只有我跟太後知道,不過……上次月兒見我時神色異常,並沒有說太多話,好像有什麼心事,我原本想問他幾句,可是見他時常走神,也就沒問,不過……你們那麼像,我想所有人見了都會猜測罷?」我說完看著我的臉,停了片刻道:「你的眼睛現在已經完全好了嗎?」
我點點頭,「已經全好了,視力也已經恢復到從前了。」
他喃喃的嗯了一聲,若有所思的低下頭,重新將書翻開,查找著什麼。
「爺爺,你在找什麼?」我低頭看著那本厚厚的書,上面是一些植物與動物的圖標,下面有文字說明,「這就是紅蛛?」
我驚奇的睜大眼,怪不得叫紅蛛,它通體的火紅顏色,手腳上長著長長的毛髮,讓人毛骨悚然。
江神醫點點頭道:「是啊!這種東西長在陰暗潮濕的峽谷石縫裡,小的不行,必須得長到幾百年才能在體內結成靈珠,所以不好找啊!」
他無耐的長嘆一聲,我故作輕鬆的笑道:「人的命天註定,如果真的找不到,可能也是上天的意思。」
江神醫抬頭看著我,花白的頭髮在此刻居然那麼顯眼,是從何時,他已經老了呢?我記得當年我在山裡跟著他上山採藥時,他的頭髮還是黑色的。
我心裡一酸,低下頭去。
他嘆著氣道:「孩子,自小你就是最懂事的,上次的事你能不跟太後娘娘計較,仍然承認她是奶奶,這份寬容與大肚是常人做不到的。」
「可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苦笑著道,是呀,人都快要死了,還計較那些做什麼?不管是誰做錯了?誰害苦了誰?都沒有意義了。
他看到我臉上凄涼,難過的的道:「別這樣,我再想想辦法,一定可以有辦法的。」他低下頭慌亂的書上找著什麼,翻書的動作太大力,輕薄泛黃的紙張被撕爛,撕……刺耳的聲音驚得他猝然停在那裡。
我輕輕按住他肩膀,「爺爺,別找了,你早就早過千遍萬遍了不是嗎?如果有辦法的話也早就找到了,你放心罷,我不怪你。」
「可是孩子……」
「噓……」我手指點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笑得輕柔而美好,「好了,月瑤公主要回來了,我還要過去張羅準備,就先不陪您跟太後娘娘了,傾城在此別過。」我對他福了福身,轉身退出去。
他起身追了兩步,站在那裡。
出了內殿,我擦乾眼淚走到太后鸞榻前,「太後娘娘。」
太後手里捻著一串佛珠,許久未動,聽我叫她方才清醒過來,怔了一下道:「啊,已經診過了嗎?」
「對,已經診過了。」
「怎麼說?」
臉上浮現淡淡苦笑,我低下頭道:「爺爺說我身子很好,並無大礙。」
看到我臉上笑意,太後娘娘臉上表情陷入痛苦,頓了頓道:「哀家知道了,你回去好好歇著罷。」
「臣妾告退。」我對她福了福身,轉身走到門口時我又忍不住停下,轉身問她,「太後娘娘,其實……您是捨不得我死的對嗎?」
她只是看著我,嘴唇動了動,發不出聲音。
我苦笑著低下頭,「這樣就夠了,傾城還要謝謝太後娘娘這些年的養育之恩,所以……剩下的日子裡希望娘娘別那麼對臣妾,您一定不知道被先前視為親人的人所傷害的滋味。」
她坐在那裡嘆了一聲,默默低下頭去。
我轉身離去,走到廊下時眼淚已經忍不住落了下來,蘇蘇小心摻扶著我,也不敢問,只是默默將帕子遞過來。
我哽咽著,抬頭看向天上耀日,怎麼上天這麼不公平,原以為回來就好,一切都可以重頭開始,可是卻偏偏是這個結果,想到還在襁袍里的月兒和年幼的長姬,讓我怎麼能放心得下?
可能是陽光太刺眼,我突然覺得頭暈,身子向後倒去。
蘇蘇尖叫著扶著我,「娘娘,你怎麼了?來人……」
一陣混亂中,我被送回了碧落居,薇靜擔憂的守在床邊,我睜開眼,看到她焦急的的表情,「我沒事。」
我勉強笑著道,可是她卻已經哭了,像個小孩子一樣俯在我手上,「奴婢還以為公主再也醒不過來了。」
「怎以可能,我今晚還要參加月瑤公主的家宴呢?」我笑著道,撐著坐起身,她過來扶我起身,一邊擦了眼淚道:「奴婢已經叫人去通知皇上了,也叫去了江神醫過來,公主身體這樣,奴婢看晚上就別過去了,想必月瑤公主知情后也不會見怪的。」
我微微蹙了眉,「靜,以後我若昏倒了別通知江神醫或者太後過來了,左不過就那些癥狀,我一會就會想的,也不要去告訴皇上,省得他擔心。」
「我也擔心。」一旁突然插進來一個童聲,我這時才注意到,長姬不知何時就已站在床幔後頭,她走過來,楚楚可憐的看著我,淚水險些落下,我微笑著道:「娘不是跟你說過嗎?只是睡覺而已。」
「長姬也說過,如果娘真的沒辦氣照顧弟弟和父皇,那這些工作都由長姬來做好了。」她半是賭氣的道,我無耐的看著她,輕輕嘆息。
「怎麼會呢?娘還捨不得長姬。」我彎腰將她抱到床上,笑著道:「越來越重了,娘都快抱不動了。」
她這才笑起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都怪靜,整天逼著我吃很多。」
「吃多了才能長高個兒啊!」我笑著道,摟著長姬,心情也漸漸舒朗了許多。
崩……的一聲響。殿門被人從外推開,我看到站在門口的南諾天,他驚怔的站在那裡,臉上寫滿了恐懼,當他看到我和孩子在一起的面畫時,表情才忪懈了下來,長長鬆了一口氣,身子無力的靠在門框上。
我不禁感到心酸,心疼的看著他。
此刻他穿著龍袍,分明是可以權掌天下的男人,怎麼在我眼中竟然那麼脆弱不堪?彷彿一擊便碎。
我不禁想,這個與我糾纏了一輩子卻沒有過過一天舒心日子的男人,如果我真的去了,留下他跟兩個孩子……真的是太過殘忍了些罷!我苦澀的想著,勉強笑了笑,「你來啦。」
他長舒了一口氣,緩身走過來,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看著我,只是看著,沒有說一句話,薇靜知趣的將長姬抱走,帶著房內宮人悄悄退下。
他打量我的同時,我亦看著他,他今年,也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看起不同於以往的邪魅與陰霾,看起來有一種成熟的男人味,還有……一種踏實感,讓人忍不住放心的將自己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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