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尋找
難道周琦想放過他們?當然不可能。
即便周老太兩人真的要淹死她,但周琦現在還「活」著,即便報官也不可能重判。
趕出村子?他們走了,欠的命要怎麼還?若是走得遠了想找都難,還不如放在眼前等待機會。
人所做的惡,終將要償還,早一天晚一天罷了。
周琦求情,所有人都愣住,就連周老太都忘了哭。
周琦繼續說:「奶奶是爹爹的母親,二叔是爹爹的弟弟,雖然他們做錯了事,但爹爹常說得饒人處且饒人,所以我原諒他們了。」
周伯召把周琦拉起來,「好孩子!」
「大爺爺,您也原諒奶奶和二叔好不好?我不想爹爹難過。」周琦眼圈紅紅,越說越小聲。
「做錯了事就要受到處罰,家有家法、族有族規,阿琦莫要再說了。」周伯召態度堅決。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如果能原諒別人的過錯,外人反而會說我們周家莊的人有肚量,寬容是一種美德呀,大爺爺!」
周琦嘴上大度得很,心裡卻是:呸,我最小心眼了,千萬別得罪我,否則十萬八千里也要在你胸口碎大石!
坐在側首的周遠山沒有說話,但周琦知道,族長族老都不如他這個舉人說話管用。
於是周琦走到周遠山面前,雙手交疊彎腰拜了拜,「叔叔,昨天是我不好,壞了叔叔的好事,如果叔叔要怪就怪阿琦吧,求叔叔不要讓大爺爺把奶奶他們趕走,她年紀大了,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
周遠山平生第一次覺得他看不懂一個小姑娘。昨天他還認為周琦只是個剛剛從痴傻中恢復過來的孩子。
但這個孩子的言行舉止超出了他的想象,這不是這般大的孩童應該有的行為。
從出生就痴傻突然正常就很奇怪。讀書人掛在嘴邊的道理,就這麼輕飄飄地從一個本該懵懂的小姑娘嘴裡說出來,就更匪夷所思了,周琦給他奇怪的感覺。
周遠山目光如炬,周琦被他盯著也不害怕,迎著目光回看他。
徐巧娘皺著眉不明白周琦為什麼這麼做,那兩人不值得,她想說什麼,被周父攔住。周遠章走過去摸摸周琦的腦袋,心裡五味雜陳。
畢竟是他親生母親,真要把他們趕出去,別人又會怎麼說他,他可以不在乎,但他的孩子們又如何處世?人活著就要受到各種各樣的桎梏。
阿琦替他做了身為人子該做的事。
沉默半晌,周遠山啞然一笑,「以德報怨,遠章兄,你這個女兒生得好啊!」
「大伯,既然阿琦都不追究了,我們又何必做這個壞人。」周遠山對周伯召說。
「那你……」周伯召欲言又止。
周遠山擺擺手,「無礙,日子久了就都忘了,再說阿琦寬容大度、以德報怨,說不定會成為一樁美談呢。」隨後促狹一笑。
周伯召:「也罷。」他用拐杖點點周老太,「你啊生了個好兒子,有個好孫女,好自為之吧。」
此時周老太要的可不是好兒子好孫女,「族長,我和老二都受了傷,喝湯藥的錢得老大家出吧?」
「住口,一把年紀了,要點臉……」周伯召訓斥一頓,把他們趕走。
族裡的幾位老人都誇周琦,周琦則是不好意思地趴在周父懷裡。
事情解決了,一行人各回各家,一家五口與周遠山在門口告別。
「遠山,謝謝你!」周遠章誠心道謝。
「自家兄弟何必這麼客套,如今阿琦無恙,兄長是否有再入科舉的打算?」周遠章當年也是遠近聞名的才子,在族裡很受重視。
周遠章嘆了一口氣,「算了,現在挺好,三個孩子眼看著大了,如果沒了我賺銀子也過不下去,阿琦好了,我就知足了,至於科舉再說吧。」
周遠山低頭看向周琦,開玩笑道:「病剛好,就把我的婚宴攪得天翻地覆,此女前途不可限量啊!」
周琦瞪著烏黑油亮的眼睛,一副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的樣子。
周遠山笑笑,「罷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也不能跟一個孩子計較。
總覺得周遠山的目光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小伎倆,聰明人有點難搞,「叔叔,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還你!」周琦小大人般地對周遠山說。
周遠山被她逗笑,「小丫頭口氣不小,你怎麼還?你哪裡是我能用得著的?」
「您還別瞧不起人,常言道莫欺少年窮,說不定我將來是做大事的呢,等到那時我可就高攀不起啦!」周琦歪著頭四十五度仰視他。
「哈哈!哥,我這個侄兒女不得了啊,好,將來你若做了大事可不要忘記今天的承諾。」
剛才還「你女兒」,這會兒就成了「我侄兒女」了,周琦覺得昨天她對周遠山的傷害應該減輕了。
「一言為定,拉鉤。」周琦像模像樣地伸出胖胖的小拇指,與周遠山拉鉤。
回去的路上,周母終於忍不住問:「阿琦,他們差點害死你,為什麼還要給他們求情?」
「娘,我這不好好的嘛,如果把他們趕出去,別人會說你和爹不近人情,說我們不孝,我不想別人那麼說咱家。」
「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阿琦的善良感動了老天,因此阿琦才恢復正常,我們該知足。」周母不甘心還想說,被周父勸住。
「爹,你真的不想繼續考科舉了嗎?」
周琦想起剛才她爹與周遠山的對話,周遠章的意思不是不想繼續科舉,而是條件不允許。周父今年也才三十歲,完全可以繼續考。
但是,如果周父準備考舉,私塾的工作是一定要辭掉的,如此家裡的主要收入就沒了,徐巧娘伺候的幾畝田產出只夠一家五口吃用。
讀書之人筆墨紙硯都是很大的開銷,何況三個孩子也要讀書。
「先不考了,過幾年再說吧。」這麼說,就還是心存希望。
她得想辦法圓了他爹的夢想,周琦想。
「阿琦,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從哪裡學來的?」
「你之前教阿瑞阿玥時,我雖然不明白但是隱約記得,這些天您不在家我又看了一些書,然後就知道啦。」周琦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反正她現在的人設是天才兒童,就是這麼牛。
周遠章奇怪,他有跟倆個小的說過那樣的話嗎?不記得了。
「姐姐最聰明了,她也有教我和玥玥哦,我不會的字她都認得嘞。」周瑞滿臉地驕傲。
周遠章再次確定,他家阿琦太聰明了。
「因禍得福,你看咱們阿琦現在多聰明,我這個做爹的都快被比下去了,你就不要再計較了,放下,才能看得更遠。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一家人和和樂樂比什麼都強。」周遠章輕聲安慰意難平的周母。
徐巧娘有些彆扭,「我也沒說什麼,就是覺得有些氣。」
周父看著妻子溫柔一笑,「下次休息,咱么一家人一起去京城買新衣服好不好?」
三個孩子高興地齊聲喊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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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宰相府。
那日,葉鴻淵子從弘濟寺回來,把葉世安半年來見過的女子挨個排查。
葉世安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事出個門都是馬車隨從一大堆,見到的適齡女子有限,儘管如此還是沒能找到合適的人。
匆匆一過,誰也沒往書店門口那個矮胖丫頭身上想。
葉世安也是個叛逆期的少年,整日被捧在手心裡護著,也有膩煩的時候。
那日,他心血來潮,撇開了隨從一個人去了書店,誰能想到就那麼一會兒工夫自己就病倒了。
他爹這麼多年一直給他找所謂的命定之人,葉世安自己是不大信的,人命天定。
他這副身子就是老天給的,老天不想讓他好,難道還會再給他安排出來一個命定之人救命?可笑!
他多次勸說父親,不要再找了。
他這個身子,即便找到那個所謂命定之人,娶進門,過不了幾年他若是沒了,那姑娘豈不是要……,何必害人家呢。
再者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但若是歪瓜裂棗醜陋不堪,難道他也要跟那人捆綁一輩子?那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他雖然生了這樣一副身子,但好歹飽讀聖賢書,自有讀書人的傲氣,粗鄙不堪之人他是寧死都不願接受。
奈何葉鴻淵就是不聽勸,他也很無奈。
「你們再好好想想,少爺最近肯定見過哪家姑娘。行智大師說了見過就一定見過,肯定是你們錯漏了。」葉鴻淵把日常照顧葉世安的人都集中在一塊兒,讓他們仔細想,想不出來不準吃飯。
「那日蕊小姐吵著要肉包,少爺去街口買了一個包子,是不是賣包子的?」一個家僕小聲說。
管家林文崇訓斥:「屁話,那包子西施孩子都十八了,不是,再想。」
眾人都抓耳撓腮,想破頭也想不出少爺什麼時候見過什麼姑娘。
林文崇突然一拍腦門,「哎呀,我想起來了,那日少爺偷跑出去,在平安書店門前遇見過一個胖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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