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虛
雖然秦謹言血條上顯示並不樂觀,但背起一個小姑娘的力氣卻還是有的,一路上背著許昭昭還算平穩地到了醫館。
老大夫一看熟悉的身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饒有興緻地笑道:「哦?今日怎麼來老夫這了?」
這個孩子向來是獨來獨往,也沒什麼好友,今日卻難得背了一個小姑娘來醫館。
「她的腳扭了。」少年見孔大夫有要打趣的意思,便飛快說出緣由。
「你不是也會一些醫術么?怎麼還需要來老夫的醫館?」老大夫眼裡的笑意更濃了,目光流轉在兩人之間。
少年掀起眼皮,懶懶地瞥了一眼警惕地盯著他的小丫鬟,沒有再出聲。
雖是這麼說的,老大夫還是耐心地打算查看一下女孩的傷情,雖然秦謹言未說女孩的身份,但見女孩的配飾和她的丫鬟也就知道這女孩非富即貴。
腳腕處雖有紅腫,但未傷及骨頭,也無大礙,老大夫神色松下些,說道:「無大礙。」
聽見大夫都這麼說了,梅兒總算松下一口氣,可仍舊有些害怕地離秦謹言遠些。
聽到沒有傷到骨頭,許昭昭也放心了,不過這個崴傷還是得做一些處理:「大夫,這兒可有冰塊或者涼水?」
老大夫這回眼底有些驚訝地打量了一下許昭昭,取來了白布和碎冰子。
他摸不透這個女孩要做什麼。
和他一樣的還有秦謹言,少年有意無意地垂眸看向女孩,眼神流露出些琢磨的意味。
許昭昭倒是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目光,用白布裹了碎冰子,裹成一個饅頭狀后,敷在腳踝處。
「小姑娘,你可否告訴老夫,這樣做是為什麼?」孔大夫不掩眼中的好奇。
「啊,這個啊……」許昭昭低頭看了一眼,解釋道,「我這是屬於軟組織損傷,紅腫是因為裡頭有出血,要先用冰敷,在一日後再用熱敷。雖然是小傷,但若是不好好處理,往後有可能會再度扭傷的。」
她其實並非讀的醫學,只是因為她的爺爺常年需要她照顧,漸漸地就學了些應急和康復的技能。只要醫生有了基本的診斷,她便能根據診斷,做出相應的康復措施。
這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腫傷后的冰敷,卻讓孔大夫頗有興趣。他翻遍醫書,只有對於大病如何醫有記載,但對於療,書上的記載卻寥寥無幾。
雖然只是個扭傷,這個小女孩卻能從容且熟練地進行處理,說不定她還知道更多的東西。
孔大夫還想再問些什麼,可醫館外突然傳來男子的哭罵……
「庸醫!收□□!我娘前段時間來他們這治病,結果腿卻被治廢了,根本就是害了我娘……」
後面罵得更是不堪入耳,還有雞蛋菜葉砸的門上的響聲,就連秦謹言都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對醫者最大的折辱,莫過於認為醫者從未用心救治傷者。
孔大夫面色一沉,收斂臉上的笑意,看了一眼外頭黑壓壓圍著的一群人,起身準備走向外面。
秦謹言眉間緊蹙,伸手攔在孔大夫前面,搖了搖頭,表示不贊同。外頭那個男子哭罵聲已經吸引了一堆好事之人,這時候出去,在眾怒下,不好說會發生什麼。
孔大夫欣慰地展了展眉尾,這孩子雖然不愛說話,但到這時還是記得他老頭的。不過孔大夫還是稍稍抬手,委謝了少年的好意。
他作為大夫,是不能對此坐視不理的。
小小的藥鋪外頭,一個穿著補丁的男子長發凌亂,臉上沾灰地跪在地上。他指著牌匾,雙頰漲紅,罵得唾沫星子橫飛。
在他身邊是一個柔弱的老婦人,在烈日下,被好心的百姓扶著,半卷未卷的褲腿下露出一截瘦枯的小腿。
周圍的百姓本就傾向於看起來弱勢的一方,不少人也跟著被鼓動了情緒,一齊對大夫指指點點。
孔大夫一出現,罵聲便更激烈了,每人一個唾沫星子都能淹了他。
失去理智的人們不少把手中野菜扔向孔大夫身上,不等孔大夫開口,右側一個身強力壯的男子舉起手中的雞蛋,憤怒地向孔大夫頭上擲去。
雞蛋在空中飛速襲來,孔大夫也是上了年紀,躲也躲不開,乾脆兩眼一閉,準備遭了這個災。
「啪。」一聲輕響。
卻未如眾人料想一般砸在孔大夫頭上,而是穩噹噹地被一個紫袍少年攔下。少年手臂微抬,掌心中恰好握著那枚雞蛋。
雞蛋撞得他手心發紅,秦謹言眉心緊皺,目光似鷹隼般敏銳地盯著那個擲雞蛋之人。
明明只是個少年,那個壯漢對上那雙異色的眸,心頭莫名一陣心虛,還停在半空的粗壯手臂慢慢收了回來。
跪在地上的男子卻趁此站了起來,指著牌匾的手指改了個方向,轉而指著大夫旁邊的少年。
「妖物啊!怪不得我娘的病一直治不好,原來這間藥鋪有妖物。」男人連連退後幾步,瞪大了眼睛。
本就信鬼神之說的百姓一個個都害怕地退後,圍觀的小孩子被婦人擋在身後,嘰喳私語之聲頓起。
一個小男娃離著秦謹言最近,邊哭著邊往後跑,一時不慎絆著了腳,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
秦謹言瞳孔微縮,下意識伸出手攔著小男孩。
小男孩一看那是秦謹言的手,不知怎的,小腳一拐,避開了少年的手,自己卻也剛好避開平坦的地方,反而磕在了石尖了,頓時額頭上血流不止,哭個不停。
小男孩的娘親抱起孩子,抬頭看了一眼,那眼中驚懼與憤怒參半,惶惶地抱著孩子離少年更遠些
少年的眸光黯淡下來,還維持在半空中的手也慢慢放了下來。
這般更是坐實了少年身上的不詳之氣。
外頭的罵聲小了,但百姓的細碎議論聲加起來甚至比之前的罵聲還要大,卻又一個字都聽不清。
「梅兒,我們出去看看。」
許昭昭微微蹙眉,自從秦謹言出去之後,外頭的聲音徒然轉了風向,這很不對勁。
梅兒躊躇片刻,還是拗不過小姐的決定,攙著小姐走向藥鋪外頭。
就在許昭昭走出藥鋪的短短時間內,外頭已有人認出了這個少年是秦家人的身份,更是對孔大夫唾棄至極。
一個妖物,帶著不詳之氣,竟和孱弱的病患待在一處,這個大夫真的是糊塗了!
會點半吊子黃岐之術的圍觀男子更是將這陰陽五行,妖物當道之說說得頭頭是道,只差當場就取出木劍指向秦謹言。
眾矢之的的少年微微低垂著頭,懶懶紮起的馬尾松下些,垂在肩頭,像犯了錯事之人沒再反駁著什麼。可許昭昭再一走近,卻瞥見他白凈的手指緊握成拳,攥得泛紅,因著過於用力,手背上的青筋輕輕凸起。
更令許昭昭心驚的是,少年頭上的血條突然動了,開始不斷在0和19之間來回橫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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