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
許閣老是第一次見這孩子,他曾聽過許昭昭提起一二,但真正看到時,仍是暗暗吃驚。
這孩子的眸色確實與中原人不同,是罕見的琥珀色,要真說起來,京城沒有幾個人是這個眸色,包括這個孩子的爹——秦大人秦朗。
也不怪得這個孩子沒有受到秦家的庇佑,估計秦家秦朗本人也生了懷疑。
這其中的故事他一個外人不好多加揣測,秦家風頭正盛,中間的渾水又太深,看來這個孩子許家也只能能幫則幫了。
不過是一個照面的瞬息,許閣老已經想了不少。
在許閣老思索之時,少年輕輕抿唇,掀開了被褥,正欲單膝跪地,答謝許家這次的救命之恩。
「多謝……」
還未說完,許閣老就先俯身扶起少年的雙臂,應道:「你才醒來,不必多客氣,要謝就謝昭昭吧。」
秦謹言聞言順著看去,小姑娘正坐在一張圓凳上,無聊地玩弄著頭上掛著的首飾,粉嫩的小手撥弄幾下銀魚掛墜的步搖,發出輕輕的脆響。
他的目光在步搖上停留了少許,又收回了視線。
「昭昭,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話要和這個孩子說。」許閣老溫和地說道。
許昭昭轉頭看了看少年沒什麼大礙了,血條也恢復了正常,乖巧地向爺爺點了點頭,便由著梅兒扶她到外邊休息會。
等女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許閣老才將藏於袖中的書信交於少年手中:「魏老已將你的情況告訴於我,許家只能儘力。」
許閣老不愧是在朝廷多年,一上來便將醜話說到前頭。
少年的手指攥緊信封,微沉下頭。
許閣老的意思他已經明白了,對於他的事,許家不願多摻渾水。
「不過,昭昭之前性子孤僻,現今開朗了許多,你算是昭昭第一個交的朋友,在力所能及之處許家會幫你,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終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這個孩子承受了太多他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東西,不過他也只能盡己所能,能幫則幫。
聽到條件二字,秦謹言身子一滯,抿緊了唇,抬眸看向許閣老。
深夜稍涼,紫藤花溢滿了花架,還有不少垂落下來,淺淺的紫色點綴著安靜的月色,最下頭的一朵紫藤花正巧垂在淺睡的女孩的發上。
「吱—」
不知他們究竟聊了多久,屋門終於打開了,也驚擾了女孩的睡夢,許昭昭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起身往那邊走去。
少年已經換上了衣袍,一襲青衣在牙白的月色下似剛抽條的柳枝,挺拔卻又青澀,多了些少年人的氣息。
他遠遠地看向她,默默地站在那兒,似乎在等著她過來。
許昭昭奇怪地看了看秦謹言,又看了看爺爺問道:「你才剛剛退燒,這是要去哪兒?」
許閣老摸摸孫女的頭,說道:「謹言不放心他娘,恐怕現在就要回去了。」
又怕見到孫女失落的神情,許閣老又補充了句:「昭昭,那你送送謹言吧。」
許閣老默默地走開,留給兩個孩子一點時間。
「你真的要回去啦?」許昭昭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不知為何,許昭昭忽然感覺到秦謹言看她的目光沒再那麼冰冷,或許是大病初癒,他身上的戾氣也消解了些。
他微微頷首,應道:「今日多謝你了。」
「那我們走吧。」
許昭昭怕耽擱了時辰,太晚回去不大好。
她才一轉身,腳邊的痛瞬間提醒她,頓時圓圓的臉蛋跨了下來,身子也不受控制往一邊歪去。
梅兒特別聽爺爺的話,爺爺說走,她也跟著走了,完全沒想起來小姐還需要人扶著。
「小心。」少年一驚,下意識伸手扶著女孩的手臂。
和他的相比,女孩的手臂軟乎乎的,他甚至不敢多用力。
許昭昭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笑了一下,她今日可真是狼狽極了。
不過現下也只有她和秦謹言兩人,也沒別的人扶她了,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許昭昭調整了一下身形,試著自己走幾步,但腳腕還是使不上力,走得東倒西歪的。
看著女孩勉勉強強的樣子,秦謹言眉心一跳,嘆了口氣,伸出自己的手,問道:「需不需要扶著?」
許昭昭也不再堅持了,小手放在少年的掌心裡,半邊力量都卸了下來。
【叮!離任務二結束還剩四天!】
她的手剛放上去,任務提醒聲就再次響起。
許昭昭這才想起來還有任務這一回事,她抬頭看了一眼秦謹言頭上的好感值,經過這一番,終於從1升到了8。
任務二也快到了時間了,她得想個法子找個理由,讓她在這幾天都和秦謹言上下學。
許昭昭低下頭,看著少年任她扶著的微瘦手臂,突然有了主意。
「秦謹言。」許昭昭停下了步子,低聲喚了他的名字。
和之前都不同,這次聲音裡帶著些笑意。
秦謹言循聲側目,恰好雙目對視。搖曳的紅燈籠下,映得女孩的臉蛋似擦了脂粉一般嬌艷,而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裡,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有些猝不及防,秦謹言幾分狼狽地錯開視線。
「你看,我腿也傷了,梅兒也不方便一直扶著我,我這幾日能同你一起上下學么?」女孩撲閃著眼睫,頓了頓,又說道:「就當是報答今日的救命之恩了。」
依她這些日子的觀察,秦謹言是個有恩必還,有仇必報,不願多欠人恩情之人。她特意強調了一下救命之恩,就是為了讓秦謹言答應下來。
卻未想,剛說時少年眸色微亮,轉瞬又黯了下來,沉下聲音:「不妥。」
他答應了許閣老的。
秦謹言不過是少年模樣,可在此刻卻像老成的大人,眼中有著些許昭昭看不懂的執拗。
兩人大眼瞪小眼,還是許昭昭先輸下了陣。女孩的桃花眼裡滿是失落,有些氣悶地扭頭,鬆開了秦謹言的手,打算自己一個人走。
她還以為到了今日,在秦謹言心裡能把她當半個朋友呢。
手臂上的溫度忽然消失,秦謹言心裡無由地沉下大片,還有隱隱要失去什麼的恐慌。
淡泊的月色下,牙白的襦裙像是初綻的百合,離他越來越遠……
秦謹言不復適才的淡定,終還是留有些少年人的心性,眸底泄露出幾分著急,掙扎片刻,邁出來步子。他大步追上,固執地把手臂放在女孩的面前。
「好,我答應你。」
※※※※※※※※※※※※※※※※※※※※
下期預告:任務二即將開啟,女鵝鵝子能化險為夷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