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
燭光籠罩下,少年偏過頭,頰邊幾滴冷汗順著滑落,隱沒在領口,手捂在左肩處,唇色又蒼白了幾分。
「怎麼忽然流血了?」
許昭昭那點脾氣也沒了,俯身檢查著他的傷勢。
血都能透過厚厚的白紗布滲出,可想而知究竟有多疼。
「可能……是我剛才起身時拉到了傷口。」因著難忍的劇痛,說話都只能斷斷續續。
許昭昭頓時想起,適才秦謹言似乎手持巾帕傾身靠近她,許是因為這樣,才拉到了傷口。
現在想來,或許剛剛秦謹言靠近,只是為了幫她擦去什麼。
許昭昭眼底流露出幾分愧疚,起身說道:「我去喚孔大夫進來吧。」
「別走。」
幾乎是瞬間,少年側身急急拉住她的手。又是一番大動作,疼得幾乎臉色慘白。
少年頭上的血條也有了波動,直降五格。
「好,好,我不走。」血條下降得這麼快,許昭昭也不敢輕舉妄動了,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少年見她真沒了要離開的意思,才咬咬牙,拿起一旁的剪子,右手疼得微顫,剪開厚厚的紗布。
傷口並不好看,一個深深刀口快能見到骨。許昭昭瞳孔一縮,純凈的眼中生出了些不忍與憤懣,道:「我來幫你纏上新的紗布吧。」
「不用。」秦謹言用著衣袖半掩著傷口,他不想自己丑陋的傷口被她看見。
少年自尊心卻是比誰都強,許昭昭也知常人可能都不愛將傷口暴露給他人看,索性她就只負責遞手中的紗布給少年,協助他再次包紮。
不過這個下手這麼狠,許昭昭還是不由得憤憤罵了句:「這個蒙面男真是慘無人道,下手如此變態。」
「不是他。」少年聲線冷靜,手中打好了最後一個結。
許昭昭微怔,脫口問道:「那是誰?」
在她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少年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尾指。
與其從那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三皇子口中得知,不如他親口告訴她。
「是五個劫匪。」
他的傷口再次處理好了,少年臉上恢復了點血色,淡淡地說出兇手。
這個答案讓許昭昭忽然想起剛才李錚告訴她在河邊發現的五具屍體,稍一聯想,就能猜至事情的始末。
肯定是這五個劫匪趁機想要殺掉秦謹言,秦謹言又沒有武功,定是拼盡全力才能殺死這五人,而後又不幸遇到一個變態蒙面男子。
她似乎都能想象到五個壯漢把他團團圍住,呲牙咧嘴地拿刀威脅他,而秦謹言就像一個小可憐,倚著牆邊瑟瑟發抖的畫面。
秦謹言真不容易啊。
許昭昭所想的歪打正著將事情猜對了一半,眼神愈發柔和地看著他肩上的傷口,不由自主地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說道:「你放心,以後我來保護你。」
同時,識海里點開【疼痛快消技能】,她決定把第二次使用的機會給秦謹言。不僅僅是出於他是她的任務目標,更多的其實是眼前的少年實在太苦了。
這也算是她保護他了吧。
「嗯。」
難得少年沒有反駁,看著他手背上那隻白嫩的小手,只輕輕應了聲。
外面夜色漸深,枝頭的鳥雀展翅飛遠,剛才還有些嫌吵的鳥鳴聲漸消,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少年半倚著床板,而女孩因著一晚上的折騰,微有些疲憊,下巴撐在手肘上,眼皮慢慢往下。
兩人都未有說話,卻是剛剛好,不顯得尷尬。
過了良久,少年才忽然開口,問出了他最好奇的問題:「今日你為什麼沒有走?」
他那時說話這麼刺耳,她該氣得拋下他才是。
「啊?」許昭昭的倦意頓時被打消,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獃獃地看著少年。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時候看過去,少年的眉眼顯得格外溫柔,沒了初見時的提防。
她恍惚了一瞬,忽地警醒。
她總不能說是因為秦謹言與她分別時,她看見他頭上的好感值突然跳到了10,知道觸發了任務二,所以才沒有走的吧。
而在秦謹言眼裡,女孩好像在為著什麼糾結,或許她自己都沒發現,她下意識地咬著唇。
算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他只知道她沒有扔下他就好了。
正當少年想出聲時,一道軟甜的聲音入耳:「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啊。」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了,比起被門阻隔而含糊不清的話語,親耳聽到帶來的震撼更大。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一個人肯定地告訴他,願意做他的朋友。
「咚、咚咚……」
漸漸猛烈的心跳擠走了其他的聲音,他對這樣的自己有些陌生。
許昭昭卻是看著少年的眼睛忽地一亮,琥鉑色的眸子里似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頓時有些心虛。
她沒有他想的那樣好。
她有些張皇無措地起身,指指外邊的夜色,說道:「天色不早了,爺爺該擔心了,我也要回去了,明日我會來看你的。」
她也不敢再看少年明亮的雙眼,匆匆推開門。
瞧著女孩的背影,秦謹言眼裡漾著淡淡的笑意,竟是很久都未消退。
這幾日,秦謹言還在養傷,而藏雲書塾卻是熱鬧了起來,將傳聞添油加醋說了不少,傳得沸沸揚揚。
而各種離奇傳聞里的主人公不外乎就是許昭昭,秦謹言和三皇子李錚。最廣為流傳的版本是,許昭昭心慕秦謹言,而李錚又對許昭昭心生好感,整了一出美救英雄的狗血故事。
雖然傳聞各有各的離奇,但裡面不約而同都提及了一個事實,就是秦謹言天生眸色有異,果真會引來不詳之徵,而誰都不想沾上。
先是那些上幾家的公子小姐不樂意了,集體向夫子請命,要求去除秦謹言入學資格。不過是一個庶子,廢除學籍之事應是輕而易舉的。
莫夫子自是沒有什麼意見,可是上呈到書塾時,卻遇到一點麻煩。秦謹言是魏老硬保下的,暫且不是莫夫子能動得了的。
「這個莫夫子真是沒用,還動不了一個秦家庶子。」蘇家三小姐不滿地撅起嘴,在莫夫子眼皮底下明目張胆地與二姐吐槽。
「三妹!」蘇裊瞧著莫夫子看向這邊,小聲提醒道。
蘇家三小姐收斂了些,撇了撇嘴。不過莫夫子的課實在是無聊,才消停了會兒,又開始八卦道:「許昭昭真是不受女德,還未有婚嫁,就跟外男如此靠近,就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人,三皇子居然還對她青睞有加,幾次維護於她,真不明白她有什麼好的。」
在她眼裡,那個許昭昭還不如她二姐呢。二姐溫柔順意,藏雲書塾里不少人喜歡她,怎麼這個三皇子就沒注意到二姐呢。
蘇裊聽著三妹的吐槽,前邊心裡還有些隱秘的竊喜,可聽到後面,卻是不自覺地蹙起柳眉。
明明那個錦鯉系統告訴她,只要奪去許昭昭的氣運,讓她在三皇子出醜,便不會再奪去三皇子的愛意。
可現在明顯就是三皇子對許昭昭還有好感,蘇裊不禁懷疑這個系統是不是在騙她。
錦鯉系統不愧是系統界頗負盛名的老前輩,只說出了一句話,便將蘇裊拿捏了。
【宿主,您要是不信,可於近日約許昭昭出來,到時,您自會發現本系統的作用。】
既然系統都這麼說了,蘇裊姑且多信它一回,暗自琢磨著應該尋個怎樣的由頭約許昭昭出來。
對於這些,許昭昭自然是一無所知。自從上次秦謹言受歹人迫害一事後,爺爺突然意識到京城儘管繁華,但還是太不安全了,當晚就為她找了幾個護衛,保護她上下學,連一點去別的地方的空隙也沒有了。
而秦謹言不在,也沒人陪她說話了,每日看著莫夫子在上頭講學,真是無聊得緊,日日盼秦謹言的傷快些好。不過據她估算,用了疼痛快消技能后,估計明日,他就能來書塾了。
【叮!任務三發布:讓秦謹言心甘情願地退學。】
突然在耳邊炸起的任務聲嚇了許昭昭一大跳,這幾日她與秦謹言沒有見面,自然就沒有新的任務發布。
那現在突然的任務發布,便是意味著秦謹言就在她附近。
「下學!」莫夫子洪亮的一聲,正好給了許昭昭機會。
她飛快地收拾東西,打算趁著爺爺派的護衛不注意,快些溜出去看看。
女孩腳步小而快,低低貓著腰,飛快走過書塾門邊。
突然,從側邊伸出一隻手,擒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一個角落。
沒等許昭昭嚇得尖叫出聲,少年先壓下聲音說道:「是我。」
「你怎麼來了啊?你的傷好了沒?」許昭昭上下打量著少年,可惜少年穿著寬大的衣袍,什麼都瞧不見。
秦謹言輕抿了抿唇,瞧著女孩擔心的神色,這幾日的鬱悶才消散了些,不過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這幾日都不來看我?」
她走的時候都答應了明日來看他的,可是他後來等了一天、兩天……都沒等來她。
傷剛好得差不多了,他便來找她,想當面知道他做錯了什麼。
是他那時嚇著她了么?
少年這一提起,許昭昭才想起她那時說的話,當時不過是隨口一說,不過後來她也想去看望秦謹言,只是爺爺派的護衛實在看得太緊了,她根本沒法溜。
女孩的手指悄悄指向樹叢外邊,幾個高大的護衛在四處張望著小姐何時出來。
秦謹言順著女孩的手指看去,自是明白了緣由,這幾日一直忐忑的心終於安穩了下來。
「你來,不會是只來見我吧?」誤會解釋清楚了,許昭昭鬆了松肩,隨口問道。
秦謹言剛想點頭,突然想到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又換了個理由:「我來是為了跟上功課,我娘讓我在藏雲書塾好好讀書,我不能辜負她一番苦心。」
許昭昭往他身後看去,見他真拿了一個個書冊,像是極為愛惜這個求學機會,又想起當初,秦子軒幾人對他拳打腳踢,都沒能讓他放棄入學藏雲書塾的機會,頓時就頭疼。
這個任務她要怎麼完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