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寒
台上,另外一個被叫上去的男子已站在一邊側目而視,秦謹言剛到幾位大人面前,男子便漲紅張臉先發制人:「你、你個小人,在各位大人面前還敢行舞弊之事。」
幾位大人也隨著男子的指控,目光落於少年身上,想看他會作何反應。
意外之外,被指的少年並未有惱怒之色,反而嘴角微微彎起,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
呂大人最先耐不住氣,開口問道:「你笑是何意思?」
他開始看劉元勇的反應確實像一個無辜被抄襲之人作出的憤怒,心中衡量的天平已然搖擺,但見這個少年這般反應,他又有些猶豫了。
「我笑賊喊捉賊,不知你抄的時候,可否真的抄對了?」少年唇邊的笑意未下,冷冷地瞥向那個男子一眼。
劉元勇一陣心虛,他本以為這個少年如秦子軒所言的軟善好欺,可適才一番話卻詐得他心虛不已,為了不露陷,只好繼續梗著脖子罵道:「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懂。」
「各位大人,且看算術科第五題,我與這位劉公子的答案是否有些許差異?」少年不再多分眼色於這個男子,十分把握地看向眾為大人。
他在堂考前早已料到秦子軒會對他下手,在算術科時,故意改動了一個算式,用了一個昭昭教他的字元,這個字元模樣奇怪,他敢肯定,此人在急迫之下,定會疏忽了這個字元。
逆光之下,絲絲陽光映於少年的側頰,他的雙眸像是美玉,綻放著淺淺的光澤,睫毛細長,在俊逸的臉上添了一些柔意。
當這個少年走近抬眸時,幾位大人不約而同地暗自一驚,這個眸色可是二十多年前曾遇到的那位……
不過此時不是問這事的時機,這個少年也是秦家秦朗大人的五兒子,這其中非他們所能插手的。
而適才他們見少年胸有成竹的模樣,再瞧劉元勇心虛地眼神飄忽,已是知道誰是做舞弊之事的人。
本該下了結論的,可如今他們卻遲疑了。各位大人互相對視,都瞧出了彼此的思量,卻又愛惜這般良才,紛紛猶豫不決。
呂大人不喜磨磨蹭蹭,直接將二人的答卷都甩於一旁,閉眼不看,道:「為了公平,此次作廢,你們二人重新再做一份。」
他心知面前的少年是無辜的,但若考慮到藏雲書塾與當今聖上的微妙關係,還有這個少年背後的那個人,這個少年是不該留的,可是出於惜才,他們還是心軟了些。
一生都問心無愧的呂大人頭次說罷便有些愧意地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看這個少年。
在他身後的董大人也不動聲色地挪開了目光,他甚至不敢與少年純凈的雙眸對視。
秦謹言自小生活於秦府,在看別人臉色里過日子,從來心思敏感,這幾位大人在看到他的眸色之後的態度一轉他又怎會看不出。他沒想到,他的眸色至始至終讓他無法像一個正常人那樣被對待,即便是前朝德高望的董大人也是如此。
他的拳心漸漸握緊,指尖刺得掌心發紅都渾然不覺。
而劉元勇卻未察覺這麼多,只認為那幾位大人看不出他拙劣的伎倆,還在暗自發笑。
他繃緊著身子,腦海里浮現著女孩輕快的在他耳邊輕語時的模樣,還有那雙明媚的眼眸含著笑意滿是信任,他不想看見小姑娘沮喪的樣子。
他咬了咬牙,屈辱地應下:「好。」
這聲好,便已經折下他的傲骨,似是將他的背脊裸露在外,受人指指點點,即便他與各位大人都清楚自己是無辜的。
劉元勇是寒門子弟,而他卻有秦府的名頭,不明真相的人肯定認為是他借著身份欺了劉元勇。
底下不少藏雲書塾之人都曾聽聞秦謹言與莫陽秋的賭約,再加上出了堂考舞弊一事,更是好奇幾位大人應會如何審判。
最先走下來的是劉元勇,他裝作一副不滿意卻又忍耐的樣子,與自己的密友說道:「沒想到呂大人將我們這次作廢,讓我和秦公子再考一次。」
劉元勇的密友立刻覺得不公地嚷嚷道:「是不是就是因為我們只是個寒門子弟,而他是秦家公子,所以呂大人才偏袒他。」
經這麼一嚷嚷,那些寒門子弟覺得自己也間接受到了侮辱,每人臉上都露出憤懣之態,恨不得一齊上去讓呂大人公正行事。
喊得一聲比一聲高,劉元勇幾分心虛地要他們小聲些也抑制不住他們的怒火。
可他們都忘了,秦謹言名頭上雖然為秦家五公子,但過得甚至不如一個普通的寒門子弟。
秦謹言冷眼俯視著底下那些想找他討個公道之人,更覺可笑。雖不是意料之外,但見了這麼次,仍舊會心寒一瞬。
不過他如今已沒那麼在乎這些無關緊要之人了,他正想著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小姑娘。
他抿了抿唇,將面上那點愁絲掩去,眉宇間故意放鬆一些,才邁開腿。
少年慢慢走出陰影,在人群里尋找許昭昭的身影,意外地,視線來回掃視,都沒能找到那抹熟悉的淡黃色襦裙。
烏眉輕蹙,無緣由的,心頭有些不安。
「秦、秦公子。」弱弱的女聲從後方響起,似是害怕極了。
秦謹言應聲回頭,看到許昭昭的丫鬟梅兒身子抖得像個篩糠,是鼓足了膽子才敢來問他。
可秦謹言顧不了這麼多,他眉間緊擰,先問道:「你家小姐呢?」
梅兒忽地一怔,而後臉上快要哭出來,她本是來接小姐回許府,可臨時肚子一疼,找地方如廁去了,回來的時候,小姐卻不見了。
梅兒心急地抹著眼淚,無助地道出實情:「秦公子,我家小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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