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
好香的味道…
像是小時候過節時娘親給他做的桂花醬雞。
濃黑的睫毛輕輕地顫了一下,隱隱顯出幾分脆弱感。木翼上半卧的少年終於醒來了,眼裡還有些剛醒來的茫然。
很快,看到一邊坐著大快朵頤的女孩,他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少年身上紫袍衣袖在輕輕抖動,他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儘管他臉上依舊蒼白,但他敢保證,要是這個女孩有任何不對的舉動,他至少能讓她現在失去動彈,並且疼個十天半個月。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許家他還是不會輕易招惹的。
「醒啦?身體好些了嗎?」女孩好像稀鬆平常一般問道。
??
你說呢?一巴掌打暈我的不是你?
秦謹言心中雖這麼想,面上卻是冷淡的模樣:「你究竟要做什麼?」
現在他身子太弱了,況且他還沒摸清這個許昭昭到底懷有什麼目的。
「我?我沒什麼要做什麼啊?」女孩的臉蛋忽然湊近,聲音脆甜入耳,一雙桃花眼瞪大的時候,更顯得無辜至極。
秦謹言眸色一暗,袖中的東西將要拋出。
「不過嘛—」許昭昭拉長了尾音,肉眼可見少年的神情也愈發緊張。
「細想一下,我也確實是有目的,我的目的就是我要和你一起吃飯啊。」女孩的眼眸坦坦蕩蕩,直視著少年。
另一邊,系統在小小聲問道:「宿主,你不怕他了嗎?」
它可記得宿主剛開始知道任務目標是秦謹言的時候臉都白了,而現在,竟然可以笑著看著秦謹言了。
系統記得確實沒錯,她之前是怕的,尤其是看到少年陰鬱的眼神,那股瘮人的感覺便鑽到心頭。
可她剛剛趁秦謹言昏過去時,好好打量了他一番。少年的五官還未長開,眉宇之間還留有稚氣,只不過他太虛弱了,嘴唇呈現病態的蒼白,蜷縮在一塊時,莫名像她小時候養的小貓。
甚至,她的一個巴掌就能把他打暈,這麼弱,她又怕什麼呢。
「來,你看看有什麼想吃的?」許昭昭一指白玉桌上擺滿的菜盤,豪氣萬分地說道。
秦謹言卻沒有輕舉妄動,薄唇抿緊,依舊警惕地看著許昭昭的一舉一動,手臂上的肌肉綳起,至少能不讓她有機會對他下手。
許昭昭見他沒有反應,而他頭上的血條卻又開始波動,還有下降的趨勢,心中大喊不妙,隨手拿起個裝著雞腿的盤子送在他面前,急急催促:「你趕緊吃。」
沒想到秦謹言餓了太久了,葷腥的味道湊得太近了,反倒是引起一陣反胃,面露菜色,也顧不及再盯這個許昭昭了,搖搖晃晃想要走去一角落乾嘔。
他頭上的血條再度驟降,僅剩不到十。
許昭昭趕緊放下手中的盤子,一手抓著他的手臂,一手拍著他的後背,手法很是嫻熟,力道剛剛好,似乎已經做過無數回。
一隻屬於女子白凈的小手拿著木質圓杯放在他面前,聲音帶著點急迫:「你先喝口溫水。」
她的爺爺身子不大好,她早就有了經驗,這種情況下要喝些溫水,讓腸胃舒服一些。
秦謹言也好多天沒吃什麼東西,更是吐不出來什麼。幾番折騰之下,頭上的髮帶也鬆了下來,長發披肩,唇瓣磨得終於泛起了鮮紅,虛弱得背靠著柱子滑了下來。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扭過頭,不願接過許昭昭遞過來的溫水。
這副模樣,在許昭昭眼中,就像是一個美且慘的小少年。
見他倔強的模樣,還有噌噌往下掉的血條,腦子裡還回蕩著系統的咆哮,許昭昭覺得自己離瘋不遠了。
秦謹言也不大好受,肚子痛得像有烈火在灼燒,眼眸也慢慢失焦,羽翼般的黑睫也緩緩落下。
突然,他的雙頰被人一捏,嘴唇被迫張來,一股溫熱的甜水流入他的喉間。
女孩的眼神認真,碎發落下的陰影恰巧落在鼻翼處,桃花眼裡似有星光閃爍。在他不及咽下時,她的手肘還會適當放低,避免讓他嗆到。
他一時愣了神,任由女孩喂水給他。溫熱的暖意漸漸消減了他的幾分疼痛,身上也暖和許多。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飲下了兩大杯水。
剛剛喝下的水似乎味道還與平日不同,更有甘甜之味,秦謹言臉色一變,冷聲道:「你這水裡到底放了什麼?」
只是他的身子還太虛弱,說出來的話也沒有了氣勢,反而更顯得有幾分可憐巴巴。
「糖啊。」女孩朗聲回答,還怕他不信,指了指桌上留下的半塊糖果子。
許昭昭怕他不知其中原理,還好心補充道:「你現在身體太虛弱了,喝下糖水會補充一部分體力,讓你舒服一些。」
女孩的桃花眼顯出極為真誠之態,繞是如此,也只打消了秦謹言一半的警惕。
看到秦謹言還是半信半疑的樣子,許昭昭才終於知道為何他之前為何不願接受她的東西。
她直接舉起剛剛給他喂水的木杯,仰頭一飲而盡。
「看吧,我可沒下什麼葯。」許昭昭還故意倒扣下木杯,裡頭果然一滴不剩。
女孩的唇瓣是健康的粉紅,上面還殘餘著些水光,像是他見過的剛洗凈的櫻桃。
他要是沒記錯,她剛剛飲下的那個木杯還是她喂他水時用過的。
許昭昭本以為秦謹言還需要她再證明什麼,誰知道他微微偏過頭,耳尖微微發紅,語氣也沒那麼強/硬/了。
「那……你為什麼要對我……」接下來的話他卻說不出口了,要是這個小姑娘其實還有別的目的,那他這般不就是自作多情嗎。
他也曾遇到過看似真的對他好的人,那時候的他彷彿在黑暗中找到了那一抹光亮,恨不得把他遇到的所有好東西都與之分享。
到後來,他卻無意間聽見對方在別人面前提起他,態度極為不屑:「秦謹言現在就像我養的一條狗一樣,我要什麼他就做什麼。」
直到那時他才明白,哪有什麼光亮,都是些令人作嘔的虛榮。
想起這些,秦謹言臉色沉了下來,換了一種問法:「你是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
他怎麼也想不透,自己只是一個秦家庶子,過得也悲慘,這個許家的丫頭究竟想要通過他得到什麼。
「你這小孩怎麼心思這麼多,我對你好就對你好,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要說真要想得到什麼的話,也有。」許昭昭就在這說話的空隙,把桌上的肉片粥放在了他面前。
一聽到許昭昭承認真的懷有其他目的時,儘管他早有預料,眼底還是無可避免地劃過几絲失落,心裡卻沒有太多的難過。
他低垂著頭,指間已悄然夾著一包毒粉。
「吶。」許昭昭努了努嘴,把手中的短勺遞到他面前,看著他的雙眼說道:「我就是想要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活下去。」
少年沒有接過,眼瞼壓下,掩住大半神情,看著女孩的手掌,不知在想什麼。
「再說了,你娘的玉佩也是在我手上摔碎的,我……我這就當是給你賠罪了。」許昭昭撓了撓頭,臉頰浮上紅暈。
過了半晌,秦謹言總算抬起頭,肉嘟嘟的一張小臉毫無防備地映入他的眼帘,小女孩像是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鼻翼輕皺,緊張地看著他,怕他不相信自己。
明明少年虛弱得臉色蒼白,可那輕飄飄的眼神卻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許昭昭臉上的笑一刻都不敢松下,手心已泌出了汗。
就當她以為面前的少年已經識破了她的真實目的時,秦謹言收回目光,意外地拿起桌上的另一隻短勺,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
叮!任務一完成!
許昭昭可以明顯看到秦謹言頭上的血條在回升,終於從危險值9變到了16,顏色也變淺了一些,不過仍舊是不健康的紅色。
許昭昭納悶:「怎麼只升了這麼一點啊?」
「宿主,秦謹言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又沒好好睡過覺,只是一碗粥漲了這麼多點已經夠可以的了。」
「好吧。」
有一點是一點,許昭昭眉梢微挑,露出些歡喜。
她撐著下巴,看著秦謹言喝粥。他的動作很是優雅,似乎受過良好的禮儀教導,但喝粥的速度卻是很快,一下子粥就見底了。
許昭昭忽然一拍腦袋,如果一碗粥就能讓生命值升了7個,那再讓秦謹言吃些別的,豈不是還能增加生命值。
「那個,你要不要試試這個水晶餃,可好吃了!」許昭昭把那盤餃子端在手上,試探著問道。
這次秦謹言卻沒拒絕,執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
「怎麼樣怎麼樣?好吃嗎?」女孩眼裡像放了光,雖然是問他,但卻一直盯著他頭頂上看。
兩盤餃子一掃而空,秦謹言的生命值又上升了3個點。
太好了!許昭昭心裡在歡呼,一把又扯來幾個盤子,介紹道:「這個是雲片糕,這個是香酥雞,那邊這個是雞湯,你都來嘗嘗吧。」
這個模樣,都有點像是熱情上門的推銷員。
系統都不禁吐槽:你這是在餵豬嗎?
秦謹言心中的異樣之感愈發強烈,可他還是順手推舟,每樣都吃了一半。
可這回,秦謹言頭上的生命值卻沒有再升了,牢牢穩定在19的位置。
啊?為什麼會這樣?
許昭昭不解,在識海里猛喚系統:「為什麼這次不漲生命值了?」
系統這時候才慢悠悠地出聲:「宿主,你可知這是邊際效用遞減規律,他如果再吃這麼多,一時身體承受不來,很可能生命值還會遞減。」
「那好吧。」許昭昭訕訕地收回自己還準備要投喂的手,目光從秦謹言身上移開。
在她錯開眼神的一剎那,她突然注意到書塾正中間擺的日晷上的陰影指到了申時。
申時!完蛋了,她和秦謹言要遲到了。
秦謹言只見許昭昭猛地站起來,臉上的慌亂無措顯露無疑。
「怎麼了?」少年抬眸,難得關心地問了一句。
許昭昭都快要哭出來了,她的桃花眼眨了眨,可憐兮兮地道:「有件事,你要知道了可不能怪我。」
聞言,秦謹言神色微變,指尖壓得泛白。
「就、就是我們兩個遲到了。」許昭昭從小就是好好學生,從來沒有遲到早退過,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干。
「哎呀,你還愣著幹嘛,快走啊。」許昭昭看秦謹言沒有反應,自己先慌慌張張地提起裙擺,跑向外頭。
樹蔭下,女孩桃粉色的襦裙隨風飄起,像是含苞待放的櫻花。頭上紮起小髻也靈動可愛,隨著女孩的奔跑一動一動的。
秦謹言若有所思地看著女孩的背影漸漸遠去,過了一會,才將那包適才從未離過他手掌的藥粉重新放回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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