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木偶
那韓姓大戶就在郊區,我大約中午時分便到了,聽說這韓大戶之所以搬到郊區,是因為韓老爺子覺得這地方清靜,於是韓家如今當家的家主便做主舉家遷到了這裡。
我上前按了按門鈴,很快就有一個老媽子開了一扇小門,扶著門問了我一句:「你找誰?」
我遞了門引過去,說了句:「我找韓邦國韓先生。」
那老媽子看了看手中的門引,這才側身閃到一旁:「原來是貴客,快些進來吧。」
那老媽子又吩咐身邊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快些去稟告張管家,就說生死客棧派來的人到了。」
那小丫頭連連應是,飛奔著就往裡走了,不消一會兒就看不見人影了。
那老媽子引我進了一扇門,就看見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人穿著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裝走了過來,那老媽子恭敬喊了一聲:「李管家,這就是那位從生死客棧里來的。」
那李管家長的慈眉善目,聽了那老媽子的話,看了我一眼,笑著說:「我們老家主恭候多時了,隨我來吧。」說完手一伸,側身向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連忙推諉:「您先請。」
那李管家走在前面帶路,他一邊在前面走,一邊向我介紹情況:「本來這事應該是我們家主接待你的,只不過最近我們家主去處理一點生意上的事情,所以只能由我們老家主接待你了。」
那李管家說完,我便了解的點頭:「榮幸之至。」
那李管家見我回答得體,舉止有度,臉上笑容更真實了:「這府里啊都叫我李叔,若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託人叫我一聲就行。」
這韓府九曲迴腸,各處都是假山湖泊,花草樹木布局合理,讓人看了心裡一舒,心曠神怡。
從這一座宅子的打理來看就能看出一戶人家的底蘊來,先前看到的那楊府,雖然也是大戶人家,宅子佔地好幾畝,但是那布局就缺了這一份底蘊感,顯出暴發戶一般的庸俗。
走了一會兒,那李管家在一處房門前站住了,然後上下看了看自己的著裝,確認沒有什麼不當之處,他才上前食指和中指彎曲,輕輕叩了叩門。
等了一會兒門內傳來一個沙啞的老人聲音:「進來。」雖然從這聲音中能感覺到年齡的滄桑感,但是能聽出中氣十足的感覺,並沒有普通老人的氣弱氣虛感。
李管家推開門然後站在門外,我走了進去,一進去入目就是一副山水畫,看起來頗有意境。
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人聲:「這幅畫不錯吧。」
我驚得一轉身,發現有一個年約五十來歲的老人,穿著一身藍色的唐裝,頭髮灰白,天庭飽滿,身上一股上位者的氣勢,雖然此時笑呵呵的,但是總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威脅感。
那老人又開口說話了,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看著那掛在牆上的畫:「這是東晉顧愷之的畫,中國第一幅山水畫《廬山圖》」
我聽了這才慚愧開口:「小子我不懂這些畫作,剛剛看呆了也只是因為覺得這畫氣勢洶洶,極為大氣,似乎是作者想借這畫告訴後人什麼。」
那老人意外的看了我一眼:「小夥子這眼光挺毒,你這一眼看出的東西別人可研究了不少年才研究出來啊。」說完他就走到左側的一個檀木桌旁,示意我坐在他對面。
我在老爺子對面坐好,見桌上擺著茶則、茶針、茶漏、茶則、茶匙、茶筒這六樣東西,我看了一眼這韓老爺子,看來今天有好茶喝了。
那老爺子看了我一眼,之後手中不停,杯杯盞盞中慢慢的茶香就飄了出來,他慢條斯理的說了一句:「懂茶?」
我恭敬回他:「我不懂,但我師傅懂,幼時常見他於樹下烹茶,我經常偷喝,至今想起來還覺得口齒生香。」
韓老爺子笑了笑:「你倒是一個有趣的人,可惜我那兒子無趣的很,平日里只一板一眼的行事,一點不懂的變通,雖然待我極為尊敬,只是平時我也不想見他,只我那孫子,鬼靈精怪的,頗合我口味,你若是見了,怕也會覺得喜歡。」
那韓老爺子好像是聊家常一般跟我說著話,我放下杯子,心知是要說到正題了。
果然韓老爺子開口了:「只是我那孫子不知道被哪方惡鬼給纏了身,弄的夜夜噩夢不停,好好的一個孩子,硬是給嚇得瘦的不成人形,可把我老頭子給心疼壞了。」
做噩夢?這與安天宇跟我說的相符。我問這韓老爺子:「這事我聽說了,據說府上小少爺總是夢見木偶吃人,我想見見這木偶。」
「那木偶就在我孫兒的房間里,我叫李叔帶你去吧。」說完韓老爺子就沖門外喊了一聲:「李叔!」
李叔推門進來,韓老爺子對他說:「帶這位先生去小少爺房裡看看那隻木偶。」
李叔應了一聲,就帶著我出去了。
路上李叔跟我說了那木偶的來歷:「那木偶是我們已故的少奶奶親手給小少爺做的,少奶奶臨死前,小少爺還年幼,拽著少奶奶哭著說不準走,少奶奶病重,聽了小少爺這話儘管不舍還是抵不過天命,臨死前就拿著這木偶跟小少爺說,她走了之後這木偶就代替阿娘陪著你。自此,小少爺就木偶不離身,前幾年都沒有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這木偶庇護,小少爺這幾年連風寒都沒得過,偏偏今年出了事。」
我問他:「小少爺到底夢見了什麼?嚇成這樣。」
那李管家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具小少爺說,他夜夜夢見他手中抱著的那隻木偶背對著他啃噬東西,待那木偶轉過身來,就看見木偶那張大嘴血淋淋的沖他笑,嘴裡還嚼著一坨生肉,手中抱著一具被咬的稀巴爛的人體。」
李管家似乎想來還心有餘悸:「自從小少爺夜夜夢見那木偶吃人,夜裡便不敢一個人睡了,木偶更是碰都不敢碰,那木偶一到夜裡,紐扣做的眼睛就瑩瑩的閃著綠光,別說小少爺,就我們這些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老人都怵得慌。」
玩偶這種東西尤其是心愛的玩偶,那必是被人日日被人抱在懷裡,放於枕邊,沾了人身上的活氣。所以一旦被東西附身,開了靈智,自然就會給人陰森感。
萬物有靈,像這種做成人型的玩偶更容易生出靈性,被東西附身在上面,想來是那木偶被什麼東西寄身了,這才惹得這韓家小少爺夜夜噩夢不斷。
「我們家主在家時早丟了小少爺的這隻玩偶,結果小少爺死活不肯,說這是少奶奶留給他的東西,不準家主丟。家主便表面安撫他不丟,暗地裡卻叫人將這木偶偷了出來,想著木已成舟小少爺發覺后頂多哭鬧一陣就好了,誰知道小少爺醒來后發現木偶不見了,竟然生生哭暈過去,好不容易醒來又哭鬧不休,好好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硬是被接連折磨的日漸消瘦起來。」
李管家有些唏噓,我問他:「後來呢?」
「後來啊,這事被我們老家主知道了,將家主叫過去臭罵了一頓,然後讓家主將那木偶尋了來,小少爺這才罷休。」
說著說著就到了韓府小少爺居住的院子,到了一個院子的門口,我粗粗一瞟,只見這個院子一座拱門立足守關,院內種了幾株富貴竹,桃樹梅樹各安一隅,院外有活水流入院內一個小池塘,池塘內有殘荷漂於其上。樹上吊著鞦韆,池塘中心有一個小亭子,上面有一個棋盤,竹子旁建了一個小的蹴鞠場,桃樹枝上掛著一隻老鷹模樣的風箏。
這小少爺必定是一個活潑淘氣的性子,看這院內擺設,就能感受到他這鬧騰的性子。
我跟著李管家進去,只見床上躺著一個小娃娃,大概七八歲的模樣,眉清目秀。似乎因為生病的原因,他一張小臉臉頰瘦的凹陷了進去,面色有點病態的嫣紅。
「這就是我們小少爺,找了多少大夫都只是說驚嚇過度,睡眠不足,只給開點安神葯,囑咐要多加休息。可是小少爺一睡著就做噩夢被嚇醒,如何可以好好休息。如今這模樣,我們這些看著他長大的老人,就像被剜心一樣,不知道有多心疼。」
我看了看,這孩子是典型的驚魂之症:「李叔,你用珍珠磨成粉再用羚羊角煮水混合給你家小少爺喝,應該能先簡單的安下三魂。」
李管家應了聲,吩咐下人去辦了,而他繼續帶著我往屋裡走去,來到一個屋子,李管家推開門,這間屋裡裡面竟然只有一個壁櫥,還被上了鎖。
李管家從懷裡掏出一把鑰匙,將這壁櫥打開。壁櫥剛打開半個門,我就感覺自己被壁櫥里的什麼東西盯住了!
修道之人三識較常人更靈敏,雖然這種被盯住的感覺轉瞬即逝,但是我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
隨著壁櫥門漸漸打開,壁櫥里那個木偶娃娃漸漸顯露出來,那娃娃做的極為精緻,一眼一鼻都有模有樣,尤其是那雙眼睛,更是如同活物一般,光線照在上面,彷彿那雙眼睛也在轉來轉去,令人看了心裡就生出一股阻塞感。
這木偶娃娃,一定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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