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骨不認親

滴骨不認親

這王氏放貸案既是先帝所判,若朱哥兒與桔姐兒當真是王氏之子,母債子還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以當年王氏所犯之案,兩個孩子雖然無辜可憐,但被逼死的簡家五口與無辜枉死的七個鄰居,一共一十二條人命難道不冤枉嗎?

是以先帝當時的判決並不為過,但這前提得證明朱哥兒和桔姐兒是王氏之子!

倘若朱哥兒和桔姐兒並非王氏之子,什麼張、王、賈三家聯手窩藏王氏子女之事也就不算數,史老夫人便是誣告,此案也就不成立了。

如今單憑史老夫人一面之詞,自然不能就此判定朱哥兒與桔姐兒為王氏之子,畢竟京城中和朱哥兒與桔姐兒年歲相仿的兄妹不知有多少,要是就憑著史老夫人的三言兩語便判定兩人為王氏子女,這證據也太薄弱了,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滴骨認親了。

時人對於滴血認親和滴骨認親一直有一種盲目的迷之相信,認為滴血認親和滴骨認親可以確定其生身的血脈之緣,無論在宋代的《洗冤集錄》還有《南史》之中都有相關的記載,

甚至南史書上還有南朝梁武帝蕭衍之子蕭綜藉由滴骨認親之法,知道其生身之父為齊廢帝,為此背叛南梁,投奔北魏的例子在。有這麼一個權威的例子在,時人對於滴血認親和滴骨認親之法深信不疑,就連史老夫人也連連點頭贊同。

「滴骨認親吧!」賈赦提議道:「直接給兩個孩子滴骨認親,是與不是一翻兩瞪眼,也省得麻煩。」

「輔政大人,這滴骨認親……」刑部尚書有些遲疑,「當真要滴骨認親?」

他有些不忍的瞧了一眼朱哥兒與桔姐兒,這事要是真的,這兩個孩子便就完了啊。

就連夏德全也忍不住問道:「輔政大人,當真要滴骨認親嗎?」

一邊說,夏德全還一邊給賈赦使著眼色。

要論在世上那裡把滴血認親玩的最溜轉的,自然就是宮裡了,明明宮裡就只有聖上一個男人,但這宮裡宮妃偏生能想些有的沒的,三不五時搞什麼滴血認親,是以在宮裡,這滴血認親早被大家玩出個花來了。

說句不好聽的,夏德全早就練出一身想讓血溶就溶,不想讓血不溶就不溶的功夫了。要是夏德全親自動手,證明朱哥兒和桔姐兒不是王氏子女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不過……前提是用滴『血』認親的方法啊!

要是滴『骨』認親……不好意思,夏德全還沒真玩過,畢竟這世上還沒人敢說挖皇陵起先帝骸骨搞什麼滴骨認親,即使他想幫著做些什麼手腳,他也做不到啊。

「自然。」賈赦鄭重的點頭道:「以當年王氏之罪,其子女入賤籍也是理所當然。」

聞言,張彥卓一家子與王子騰的臉色都頓時難看了起來。

賈赦頓了頓又語重心長的說道:「夏公公,登聞鼓那是為天下人伸冤之所,咱們得稟公辦理。」

夏德全一楞,同情的望了朱哥兒和桔姐兒一眼,低聲的應了句是。

賈政與王夫人的埋骨處離此不遠,沒多久衙役們便將王夫人的屍骨給起了出來了。

當年王夫人被判了秋決,由於其罪大惡極,隔年秋天就被砍了頭,薛姨媽派來的人倒是個仔細的,請了手巧的仵作細細的將頭顱和身體縫合起來,不過隨著時日過去,屍體腐爛,便露出森森白骨,一瞧那頸間斷口,便知道這的確是王夫人的屍骨無疑了。

一瞧見王夫人的屍骨,賈珠與元春臉色蒼白,張彥卓更是忍不住微微發抖,忍不住低聲了一句,「輔政大人……」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但隱隱透露出幾分哀求之意。

張彥卓當初被王子騰威脅之時,也不是沒想過反抗一二的,但他最後還是罷了,選擇帶兩個孩子回家。

其原因只有一個,因為張彥卓自己心下明白,王氏之罪,罪證確鑿,絕無翻案之可能,即使以他之能,也不能昧著良心抹去王氏之罪,是以他思量再三,決定帶兩個孩子遠遠的避開。

要是讓人發現這兩個孩子真的是王氏之子,一想到這兩個孩子的下場,張彥卓便忍不住全身發冷,要不是知道眼下不知道有多少隻眼睛盯著他們,說不定張彥卓早就什麼面子都不顧,直接抱著賈赦的大腿哭求了。

就連王何氏也忍不住流露出几絲不忍之色,一直捏著王子騰的腰間軟肉,很明顯便是要他想想辦法了。

王子騰的老臉忍不住扭屈了一下,隨即連忙按住自家老妻的手,示意她別再添亂了,王子騰眼神轉動不停,看的出來他的確是在想辦法,但饒是他其奸似鬼,在這一時之間,他也著實想不出半點辦法。

那怕他大聲說這兩個孩子不是王氏子女,也要有人相信才行啊。

就連夏德全與天靖帝等人都忍不住露出几絲不忍之色,在這之中唯有賈赦最為鎮定,望著朱哥兒和桔姐兒的眼神平靜,瞧不出悲喜,不知是認定朱哥兒和桔姐兒非王氏子女呢?還是當真對王氏恨之入骨,連其子女也不肯放過。

饒是張彥卓與王子騰對賈赦的性子了解一二的,都忍不住惴惴不安,更別提旁人。

唯有史老夫人一臉喜色,雙眼發光,似乎已經見到賈史氏的孫兒凄滲的下場了。

賈珠深吸一口氣,拉著元春碰碰碰連著三下對王氏屍首磕了三個響頭,當下伸出手來,當真就要滴骨認親,張彥卓一驚,連忙阻止道:「朱哥兒!」

「義父!」賈珠苦笑一下,望了左右一眼,嘆道:「事已致此,罷了。」

他倒是不怕自己被人捉去切了小JJ的,說句不好聽的,有金蠶在手,尋常人等要近他的身可沒這麼容易,大不了他跑到南疆便是,以他跟南疆蠱王的交情,想來南疆蠱王會願意護住他一二。

但妹妹不同,桔姐兒不過是個弱女子,且不說沒辦法跟著他天涯海角的流浪,要是讓人知道他們生母是那樣的人,以後桔姐兒該怎麼嫁人?但要他眼睜睜的見妹妹入教坊司,這種事情自然絕對不可能,倘若當真到了那一步,他也只有帶著妹妹先跑再說,至於婚事……

一想自身兄妹體內竟然流了那兩人的血,賈珠也有些心灰意冷,不婚不育倒也不錯,讓那兩人的血脈自他們之後斷絕罷了。

張彥卓一嘆,只能眼睜睜的見著賈珠拿小刀一抹手指,指尖血落下,瞬間溶入王氏骨骸之中。

史老夫人強撐著身子,一見到賈珠的血液溶入王氏骨骸之中,大喜道:「溶了!溶了!這小子當真是王氏的兒子!」

賈珠臉色泛白,或著是因為早就知道這點,是以神色平靜,只是垂下眼眸,微微發抖的指尖暗暗的捏住了小金蠶。

沒有JJ的小金蠶不明究理,好奇的望著賈珠,它和賈珠心意相通,賈珠在想什麼它都知道,但它著實不明白,賈珠為什麼那麼害怕砍小JJ呢?

沒有小JJ的小金蠶完全不能明白這種痛啊。

賈赦淡淡的瞄了史老夫人一眼,淡淡道:「還沒完呢。」

史老夫人面上死氣已現,只怕撐不住多久了,可惜……要是早死個一天半天的,便也沒今日的麻煩了。

賈赦淡淡對元春道:「去吧!」

賈珠一驚,低聲道:「賈伯父!」

賈赦微微點了點頭,見這兩個孩子當真是怕的厲害,終究是心下不忍,低聲道了句:「放心。」

元春雖不明究理,但相信賈伯父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會跟他們說一聲放心,應該是有了些把握,元春掙扎許久,還是鼓起勇氣跟著賈珠一般滴骨認親……

血落,骨溶。

元春這下子全然撐不住,嚶嚀一聲,瞬間倒在賈珠的懷裡。

她暗暗握緊了懷裡的毒藥,要是真的被打入賤籍,她也不想活著受那零零碎碎的苦,直接一包葯,葯死了自己便是。

「哈哈!」史老夫人瘋狂大笑,「果然,都是賈史氏的孫子、孫女!你們該死!」

史老夫人拚命的揮舞著雙手,「你們在等什麼!還不快把人捉去!」

就連天靖帝與刑部尚書也沉默了下來,他們早看出來了,這史老夫人狀告什麼賈、王、張三家窩藏逃犯是假,箭指朱哥兒與桔姐兒是真,她擺明了就是要讓兩個孩子受苦,可若兩人當真是王氏之子,按律也是……

天靖帝與刑部尚書也是為難,最後只能默許衙役拉兩個孩子下去。

衙役猶豫了一會兒,當真上前想要捉住賈珠與元春兩人,只聽賈赦突然開口道:「且慢!」

賈赦指著王氏屍骨的一側,高聲道:「我的血也溶入了,這代表著什麼?」

眾人一驚,連忙一瞧,果然見到賈赦的指間血同樣也溶入了王氏骨骸。

「這……」眾人面面相覷,總不可能說賈赦也是王氏之子吧?

史老夫人頓時傻眼,她不死心的扒到棺材前細看,果然也見到第三處血溶之處,她驚道:「這……這怎麼可能?」

張彥卓就站在棺材旁邊,見狀大喜,連忙亦咬破自己的手指一試,果然就連他的血液都溶入骨骸之中,張彥卓喜道:「我的血也溶了!」

張彥卓瞬間頓時明白賈赦的用意了,只要滴骨認不了親,兩個孩子便不必打入賤籍。

不只張彥卓,就連天靖帝與刑部尚書也都察覺出一二,不過賈赦用的是陽謀,任誰都說不出他的錯,況且他們也著實好奇,當下就連兩人都好奇的親身試了試,果然就連兩人的血也溶了,不只如此,衙役還按著賈赦吩咐,捉了只狗來試,結果連狗血也溶了。

這王氏再怎麼的也生不出一隻狗來吧,這下子所有看熱鬧的人都沒話說了,按著這滴骨認親法,還認個啥啊!

史老夫人不死心,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一試……果然,連史老夫人的血液也瞬間溶入,史老夫人頓時傻眼,「這……這……」

史老夫人心下明白,要說賈赦做了什麼手腳,這也不可能。畢竟這王氏棺材是才剛起的,不只是上面的墳土未清,當時還有好些好事者跟著去呢,這的的確確是從王氏墓里挖出來的,即使王家再能,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弄出這麼一具剛好砍了頭的屍首啊!

可是這書上不是說只有血脈之親才能滴骨認親嗎?難道……書上寫的都是騙人的?

史老夫人這下子是當真糊塗了。

如果賈赦能知道史老夫人所想,必定會告訴她,沒錯!書上寫的都是騙人的。

那怕宋朝的洗冤錄已經是當時代極為先進的法醫學著作了,但還是有一些不科學之處,這滴骨認親便是其一,只要屍骨埋久了,骨頭表面達到了腐蝕發酥的地步,無論滴任何人的血都會浸入。

反之亦然,如果骨頭埋的不夠久,表面乃有軟組織的話,無論滴任何人的血都不會浸入,是以滴骨不可能認親。

只要史老夫人拿不出其他證據證明這兩個孩子是王氏子女,此案便不成立,而賈赦心下明白,在這賈政與王氏均死,這世界又沒有DNA的情況之下,史老夫人是拿不出任何證據的。

賈赦冷聲道:「史老夫人,那怕你再恨咱們賈、王兩家也不該拿兩個無辜的孩子做伐子。」

賈赦三言兩語,便把史老夫人撾登聞鼓之事往私怨上帶。

賈赦一臉正氣道:「我知道在四大家族之中,史家全家抄沒,薛家家主已死,又遠在金陵,算不得數,唯有我賈家和王家至今仍屹立不搖,怨不得你怨起我賈、王兩家,想把咱們給拖下水了,可再怎麼的也不該陷害這兩個無辜的孩子。」

他直接望向珠哥兒,「不說旁的,這孩子有那一點像賈政那廝?」

賈赦此話一出,好些還記得賈政的老人都忍不住微微點頭,賈政後來在北戎時的所做所為暫且不論,就他以往在京里時,也是出了名的沒用,連個童生都考不上,那能和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的賈珠相比。

「不!我沒有!」史老夫人喃喃自語道:「這兩個孩子當真是王氏之子!」

賈赦冷聲道:「且不論滴骨認不了親一事,你瞧瞧朱哥兒,他有那一點像賈政?」

史老夫人瞧著難掩一身遊俠之氣的賈珠,也略略的猶豫了一下,她做為賈政的舅母,自然也是對賈政極為熟悉,說句不好聽的,賈政這廝最是愛裝,每每裝著一臉正氣,酷愛教訓旁人好顯出自己的不同,但內里和他娘是一個模子出來的陰險狠毒。

可無論怎麼說,賈政愛裝也會裝,平日里的行為舉止也正經的很,那一副一臉正氣的模樣,絕對不似這個孩子眉眼間掩不住的玩世不恭之氣。

至於容貌……且不說賈珠當真長的不似賈政,賈珠失蹤時還是個嬰兒,莫說史老夫人了,那怕是王氏自個此時仍在世,乍然相見了,怕是也無法確定賈珠是不是她的兒子。

史老夫人頓了頓,終究坦承道:「我確實不敢確定他是不是賈珠。」

史老夫人此話一出,眾人頓時忍不住驚訝了,還以為史老夫人是有多確定呢,便跑來撾登聞鼓了,結果其實壓根就不確定,一想到這孩子險些就要被害的沒了小JJ,好些正直的老百姓都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就連天靖帝也怒道:「史老夫人,朕雖憐你孤苦,但你也不能胡亂陷害旁人。」

要是所有人都像這般啥都不確定就來撾登聞鼓,這律法何存?

聽見聖上斥責,史老夫人嚇的縮了一縮,她也知道自己這事做的有些不道地,對於元春,她還有六成把握,但是對於賈珠,她連三成把握都沒有,但兩人素來兄妹情深,元春的哥哥不是賈珠還能是何人?

史老夫人鼓起勇氣指著元春道:「但我確定,她絕對是元春!」

史老夫人頓了頓,直言道:「元春的肩上有一顆紅痣,她的額頭上有我以前捉著她的頭砸桌角時留下的傷痕,還有……」

史老夫人一口氣說了好些元春隱密之處的胎記,還說了好些她在元春幼時責打元春所留下的傷痕,不過沒有一處和元春對得上了。

賈赦隨意從看熱鬧的人之中挑了一個婦人來給私下元春驗驗,那婦人連瞧了幾處,最後沒耐性道:「沒有!沒有!老夫人你八成是認錯人了,人家小姑娘身上乾乾淨淨的,什麼疤痕都沒有。」

那婦人微露不屑之色,原先她還有些同情這老婦人的,畢竟這老婦人要不是真被賈史氏給坑的很了,也不會一把年紀了還拼了命的報仇,可這報仇也不能胡來啊。

人家小姑娘和那殺千刀的王氏明明沒關係,偏生被她硬說是王氏之女,瞧那小姑娘嚇的臉色慘白,就連她看了都憐惜,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姑娘那會跟王氏有關呢。

那婦人氣憤的很,只覺得史老夫人在找事兒,但史老夫人也傻眼了,不斷的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不是呢?」

要不是確定了,王子騰怎麼會拿他們威脅張老二?要不是確定了,張老二為什麼為了保住他們而自己離開?

無論是史老夫人還是那婦人都絕對想不到,這世上竟然會有鬼遮眼這一招。

「夠了!」天靖帝懶得再於史老夫人糾纏,當下喝斥道:「史老夫人誣告賈、王、張三家聯手窩藏逃犯,純屬子虛烏有,退堂!」

本來史老夫人誣告也得處罰一番的,不過念在史老夫人年紀大了,撾登聞鼓時又被打了三十大板,是以天靖帝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她一馬了。

聽到賈元春逃過一劫,史老夫人氣的直打顫,還想再說,但一口氣上不來,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一旁的仵作上前一探,微微的搖了搖頭。

這史老夫人本就年紀已大,又受了重刑,如今受了刺激,只怕也就在這幾日了。

賈赦眼眸微眯,淡淡道:「念她孤苦,便先讓她在應天府衙里休養吧。」

他悄悄地對夏德全使了一個眼色,夏德全會意,下去吩咐不停。

天靖朝中唯一一個撾登聞鼓的案子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結束了,至到千百年之後,這張朱張桔究竟是否是王氏子女,仍就是一個千古疑團,不過也因著這事,使得天靖朝的朝臣也開始正視科學,從而導至了大晉科學院的建立,為後世的科學打下了深厚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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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賈赦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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