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姻緣(七)

當聖旨來到林家之時,林家上上下下都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特別是聽到聖旨里什麼秀外慧中、端莊大方……等之時,饒是最最偏心,認定自家女兒一極棒的林如海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疑惑,這聖旨里說的當真是他女兒嗎？怎麼全然和黛玉對不上？

林如海親自塞了個荷包給傳旨公公問道：「敢問公公,這是怎麼一回事？」

傳旨公公滿意的捏了捏荷包,笑道：「林大人,這可是喜事啊。」

「這……」林如海遲疑道：「聖上看中小女，的確是小女的福氣，可是這……」

「林大人！」傳旨公公皮笑肉不笑道：「這可是聖意。」

他們做公公的都有一份本能,揣磨得出聖上的心思。

他瞧得出來，聖上非常希望林家姑娘進宮，無論是為了可卿長公主,還是聖上自個的私心,這都不重要，對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而言,最重要的是聖上的意思。

聽出傳旨公公的拒絕之意,林如海心下一沈,不過他也算得上是一隻老狐狸了,表面上不露聲色,讓人包了一個厚厚的上等封兒,規規矩矩的送走了傳旨公公。

這傳旨的公公一走，賈敏便迫不及待的問了。「老爺！這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怎麼要黛玉進宮呢？」

賈敏自然是捨不得自家女兒進宮的，當年她年幼之時,她母親對她也是抱了大期望的,希望她能進宮為後，再不做個寵妃也好。

不但給她請了江南最好的女夫子，又請了宮裡的嬤嬤來教她規矩，結果硬生生把她原本就不怎麼好的身子給折騰的更弱了，惹了祖母發怒，父親也忍不住親自訓斥了母親一番，這才讓母親打消了主意，那段的時間雖短，卻著實讓賈敏印像深刻。

想到自己當時受的罪，賈敏說什麼也不捨得，這宮裡規矩多，黛玉素來自在慣了，那裡受得了，況且說句不好聽的，在宮外，無論做什麼都有她爹罩著，再不然還有她舅舅護著呢，但到了宮裡，連他舅舅都不敢肆意了，更何況是小小的黛玉。

一想到女兒會在宮裡受委屈，賈敏便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連林璟玉也一直捉著黛玉的手，那眼神明晃晃的就是不讓姐姐入宮。

「姑姑別急。」最後還是賈探春冷靜了點，勸道：「要不找找大舅舅幫忙說說？想來聖上總會給大舅舅一個面子的。」

怎麼說大舅舅貴為輔政大臣，又曾經養過聖上一把，要是大舅舅親自去說了，相信聖上再怎麼的也會給大舅舅一些面子，況且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捨不得女兒入宮罷了，聖上素來仁慈，想來必會理解一二。

「是了。」賈敏連連點頭，「還是探春想的周倒，我這就去大哥那，請他幫忙跟聖上說上一聲。」

大哥最疼黛玉，想來必會幫這個忙。

林如海卻微微皺眉，著實不怎麼看好，他們家和賈赦家的關係眾人皆知，要是上顧忌一二，一開始便不該召黛玉入宮，再加上先前那傳旨太監的態度……只怕即使請了大舅兄去說，也難以讓聖上回心轉意。

不過他萬沒想到的是當賈敏到了京郊大觀園之時，這才知道賈赦突發急事，連忙帶著石芷彤與賈瓊和賈琮一家四口走了。

聽聞這事，賈敏都傻眼了，她連忙問夏管家道：「好端端的何事走的如此匆忙？」

要說有急事離開也就罷了，但帶著石氏又帶著兩個孩子，總覺得有幾分古怪。

因著賈敏不是外人，夏管家也直說了，「瑚哥兒寫信回來，說是海靖公主有些不好……」

這幾年來，瑚璉兩個哥兒一直連在俄羅斯代賈赦盡孝，海靖公主一有事，瑚哥兒便連忙讓人傳信回來了。

海靖公主有事，賈赦這個做兒子的自然得趕過去了，至於為什麼帶著石氏與兩個孩子的緣由也很明白，要是海靖公主真有個什麼，石氏做為兒媳，兩個孩子做為孫子自然得送海靖公主一程。

這消息也是來的極為突然，這不連賈敏家來不及通知，就匆匆走了。

賈敏也明白這事，不過她心下著急，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呢。

夏管家見賈敏臉色不好，疑惑問道：「敏姑娘可有急事非得找老爺？」他有些為難道：「老爺已經去了好幾日，只怕……」

「罷了。」賈敏微微一嘆，「我自己遞牌子進宮便是。」

她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命婦，想來總能求得太后見上一見的，而且自家夫君是天靖帝心腹，說不定天靖帝會給夫君一點面子。

太后多年不曾召見命婦，大部份的命婦也知道這一點，極少遞牌子入宮，賈敏這一遞牌子，倒是讓太后不由得一楞。

賈敏怎麼說也算是當朝的正二品誥命，再加上她是石芷彤的小姑子，太后倒不好不給她這個面子。

太后一方面讓人允了賈敏入宮，另外一方面也奇道：「好端端的，林夫人怎麼突然求見起本宮？」

大宮女也是知道一點的，笑道：「想來是為了林家姑娘進宮的事情而著急呢。」

她笑著將聖上突召林黛玉進宮之事略說了一說，笑道：「說起來倒真是極少見的，奴婢還是頭一回見到聖上這麼積極的召一個姑娘進宮呢。」

說是給可卿長公主備的，不過聖上反倒比可卿長公主更積極些，就連林大人親自入宮求了幾次都不肯收回聖旨，真真是讓人忍不住起了點疑心。

「哦！」太后微露喜色，「那林家姑娘幾歲了？」

說起來，林家這家世倒也合適，不過林家是什麼身份，要是進宮來少說也得是個妃位才是，兒子這事做的也是有些急了，好在這次用的是給可卿挑伴讀的名頭，倒也無妨。

「才十三歲呢。」大宮女嘆道：「終究是小了點。」

自從什麼遺傳學法推出去之後，大夥也開始注意起男女雙方成親的年齡了，不只男子要十六周歲以上，就連女子也要十五周歲以上才成，至於生育什麼的更是建議要十八歲以上。

雖然這不是硬性規定，不過皇家總得做天下人的表率，無論怎麼的也不好在十八歲前生子，如此一算，太后少說也要再等個五年才能抱孫子，的確是有些小了。

「而且……」大宮女頓了頓道：「那個林家姑娘是賈史氏的親外孫女，怕是……」

一知道聖上怕是對林家姑娘起了心思，大宮女連忙把林家姑娘的祖宗八代都調查清楚了，旁的也就罷了，只不過她那外祖母著實讓人有些噁心了，有這麼一個外祖母，入宮為妃也就罷了，要想再早上一步，怕是不適合。

大宮女細細將那賈史氏的事情說了，太后聽后亦忍不住微微皺眉，最後終究開口淡淡道：

「這也沒什麼，不過是外祖母罷了，黛玉出生時那罪婦都過世了，況且賈家的先老夫人我也曾見過的，的確是端莊大方，要是她那曾外孫女有其三分氣度，也就夠了。」

太后心忖著，兒子對女人有興趣已經是大喜了，旁的也不重要了。

咳，自從她連送了幾次宮女被天靖帝退貨之後，擔憂之下，太后免不了拉著自家二妹商討一番了，她知道自家二妹妹極為聰慧，又養了小石頭一把，說不定知道一點，結果莫名其妙的被二妹妹科普了什麼『純愛』故事之後，太后詭異的沉默了。

想想兒子自幼的表現，她也有些疑心了起來，不然以平康帝、太子一脈相傳的好色性子，沒道理到了她兒子這裡就基因突變啊！

現在她只求自家兒子對女人有興趣，其他的都大可以先放到一邊去。

太后打定了主意，非得要幫兒子將林家女弄進宮來，對賈敏所求自然是不允的。

不過見賈敏一心為女，倒也略略放寬了一些，真把黛玉當成伴讀一般，容得她每旬日回家一次，也允許黛玉帶二個大丫環並著二個箱籠入宮，也算是極寬和了。

要知道，在宮裡能夠帶著自家侍女與箱籠入宮，少說也得是嬪以上的宮妃才能有得待遇，像黛玉這般以女官的身份得享這特許，可說是頭一份了。

賈敏無法，只能闇然回家，和夫君一起打點黛玉入宮的行裝了。

雖說每旬日可出宮一次，但這四季衣裳賈敏還是給女兒帶全了，畢竟這計劃趕不上變化，要是女兒在宮裡久了，沒衣裳穿怎成？

還有打賞人用的沒記號的銀子也得備上一些，宮裡不比家裡處處都得花錢，還有一些簡單的成藥也得帶些，雖說宮裡有著溫御醫在能照顧一二，但在宮中熬藥終究有些不便。

除此之外，賈敏思索再三，則是讓黛玉帶了紫鵑與鴛鴦兩人進宮。

鴛鴦是賈敏身邊的大丫環，她家是賈史氏的陪嫁，本來在金陵守著老宅，賈敏見鴛鴦機伶聰敏，便挑了她到身邊，沒幾年便成了她身邊的大丫環，幫她管著林府的裡外事，也算得上是她的左古手之一。

鴛鴦的性子穩重，又生性機敏，定能幫黛玉打理好內外，而紫鵑則是賈赦送給黛玉的，雖然不是林家的家生子，但對黛玉著實體貼入微，也甚得黛玉倚重，有她照顧黛玉，賈敏也能安心幾分。

就連探春也和幾個大小丫環熬夜親自趕工了好些荷包，留待黛玉入宮后賞人用，賈環和璟玉在這事上幫不上忙，只能貢獻出自己從小到大的零用錢，打了好些金銀裸子，全都一鼓腦的給黛玉帶進宮中。

賈敏還請了個從宮裡退休下來的嬤嬤，細細教導著宮裡的規矩。雖然在女子學堂里多少教一些規矩，不過當時主要是放在命婦進宮面聖的規矩上，那有教導著進宮生活后的規矩？無奈黛玉的情況不同，只能重新細細教導了。

就連林如海都拉著夏德全不知道吃了幾頓飯，得了夏德全答應會照顧黛玉的準話，這才略略安下了心來。

林黛玉自然是極不願意入宮的，且不說她壓根不識得可卿長公主，再則，她是大晉科學院里的第一實習生，她要是入宮了，她那研究了一半的課題該怎麼辦？

但她也瞧得出父親和母親當真是盡了力，聖命不可違，最後也只有乖乖入宮了，林黛玉默默地握緊了小拳頭，可別小看蠱術的力量啊，要是讓她見到那位天靖帝，她不好好的回敬他一頓才怪！

不過……林黛玉入宮之後，那教引嬤嬤一開口便道：「還請姑娘把身上所有的蟲子交出來。」

林黛玉詭異的望了那教引嬤嬤一眼，她交了，這位嬤嬤敢接嗎？

而另一方面，知道黛玉在這日入宮的天靖帝也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開口問道：「那林家女入宮了嗎？身上的蟲子可清乾淨了？」

天靖帝就像是蒼蠅搓手一般，興奮的想找場子回來了。

夏德全：「……」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即使林家女沒了蟲子，聖上也會被她按在地上磨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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