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之死
按說賈瑚才剛遭大難,應該讓人請大夫好好瞧瞧,好生照顧著才是,畢竟這人雖然被救了回來,但瑚哥兒可是被傷了頭,說不定還有什麼腦震蕩之類的毛病也不定。
但賈赦那敢把孩子交給榮國府里的丫環僕婦照顧,方才那一堆丫環竟沒有半個人救賈瑚的事情他還記得清楚明白呢,即使重生一次,他也說不清那個丫環是可信的,那個丫環是不可信的,是以他寧可帶著瑚哥兒奔走,也不敢把瑚哥兒交給旁人。
而賈瑚遭逢大難,也分外依戀著父親,死死拉著父親的衣角,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雖然事隔數百年,但過往的一切仍歷歷在目,賈赦不過就略遲疑了片刻,便找到了清心院所在的位置。
清心院既然是讓犯了錯的女眷靜心思過之處,自然是位於榮國府最冷清的地方,不過既使再冷清,大太太生產,也該有些丫環僕婦才是,而如今卻一個人也沒有……
賈赦只掃了一眼,便確定清心院中不只是沒有半個丫環僕婦,就連張氏的奶嬤嬤──楊嬤嬤都不在。
旁人也就算了,但楊嬤嬤做為張氏的奶嬤嬤,在這種時候不可能不在,除非……
賈赦心下一沉,暗恨當年眼瞎心瞎的自己,明明有那麼多不對勁之處,為什麼他當年就那麼輕信了老太太的話,當真當幾個嬤嬤和張氏的大丫環因為沒照顧好太太,而羞愧回鄉呢?
想到當年因為自己一時不察而慘死的張氏,賈赦越發著急,見房門緊鎖,寂靜無聲,當下想也不想的直接一腳踢開房門。
賈赦來的太快,榮國府里雖然有的是一心討好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小丫環,但壓根來不及報信,再加上賈赦壓根沒給賈母等人反應的時間,頓時屋內呈現極詭異的情況……
小小的璉哥兒被人隨意的放置在冷冰冰的椅子上,周瑞家的也不知去了那裡,而老太太和二太太竟然親手搬動著張氏的屍體……
是的,屍體,當賈赦趕到之時,張氏已經斷了氣,只見她下半身滿是鮮血,大量的鮮血不只是染滿了床榻,就連地面上都有大片大片的血跡,這些都是張氏在痛苦掙扎時所留下來的,不只如此,張氏的眼睛還睜的老大,死不瞑目!
一見到張氏的屍體,賈赦所有的仇怨全都被引了出來,他恨的整個人不住顫抖,原本平復的雙眼又隱隱泛紅,不只如此,賈赦身上還開始浮著絲絲縷縷的黑氣,賈瑚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父親,瞬間僵直了身子。
賈母與王夫人雖然瞧不見賈赦身上的黑氣,但一瞬間也察覺出屋裡突然冷了下來,兩人不約而同的忍不住攏了攏衣服,莫名的覺得有些冷……
賈母畢竟經的事多,雖然驚慌一陣,但隨即馬上冷靜了下來,強笑道:「赦兒怎麼來了?」
賈赦猩紅的雙眸直瞪著賈母與王夫人,直看的兩人惴惴不安后才冷聲道:「我不來,怎麼知道你們是怎麼謀害我妻兒的?」
他原本以為張氏當真是死於難產,萬沒想到竟然是被老太太與王氏所毒殺。
賈母臉色大變,喝斥道:「老大,你可別胡說。」
王夫人也連忙道:「是啊!我們……我們……」
或許是知道自己先前搬動屍體之事太難自圓其說,王夫人我們了好久也接不下話,最後還是賈母開了口,「老大,張氏血崩,咱們也是好心──」
不待她說完,賈赦直接不客氣打斷道:「張氏是真血崩,還是被老太太給灌了葯血崩,老太太你心裡有數。」
賈母和王氏同時臉色大變,王氏更是緊張的眼睛亂轉,賈母喝道:「老大,你是不是聽了什麼旁人的閑話了?」
賈母瞪著賈瑚,威脅道:「瑚哥兒,你可別仗著自個年幼便亂說話了。要是鬧了個不敬長輩,打你一頓都是輕的。」
賈瑚微微一縮,只覺得眼前沒黑氣的老太太和二太太比冒黑氣的父親還要來的可怕許多,他怯怯道:「我沒有胡說。」
他頓了頓又道:「我娘是你們殺的。」
賈母和王夫人還不及教訓賈瑚,逼他改口,只見賈赦冷的望了一眼賈母與王夫人,淡淡道:「不是瑚哥兒所說。」
這些都是他在三生石台前親眼看到的。
賈赦頓了頓又質問道:「老太太,張家雖然犯了事,但罪不及出嫁女,況且張氏再怎麼的也給我生了兩個兒子,你何苦非要了她的性命不可?為了這事,就連瑚哥兒也不肯放過?」
他最最不明白的便是這點,張家雖是犯了事,但罪不致死,除了自盡的張閣老之外,其他人也不過就是流放罷了,老太太何苦不肯放過張氏,更別提老太太為了隱暪殺媳一事就連瑚哥兒也想要一起滅口,這是為了什麼?就連自己的親孫子也不肯放過?
賈母急的眼睛亂轉,如果賈赦沒說出瑚哥兒之事,賈母還可以想法子掩了過去,但賈赦一說出瑚哥兒的事,賈母便明白賈赦必定是知道了什麼。
她瞧了左右一眼,見周瑞家的遲遲不回來,便自以為明白了,她連忙道:「你別聽信周瑞家的胡說,這廝年輕時便想爬上老二的床,嫁了人之後又不安份,最是信不過。」
毒殺張氏這事自然不能擺到明面上來做,是以知道這事也不過就她和王夫人,還有賴嬤嬤與周瑞家的四人罷了。
她和王夫人一直在一起,再加上王夫人手裡也不幹凈,自然不是王夫人說的,而賴嬤嬤是她的心腹,她對賴嬤嬤也是極信的過,思來想去,這事只有可能是周瑞家的所泄露的。
賈母狠瞪了王夫人一眼,怒罵道:「你□□的好下人!倒是連主子都敢欺暪了!」
王夫人萬沒想到賈母把這事推到周瑞家的身上,雖然是推到周瑞家的身上,但仔細一想,這和推到她身上有什麼差別?周瑞家的可是她心腹啊,一個不好,說不定還會有人疑心起是她做的手腳。
王夫人雖是滿腹委屈,但一看到賈母的眼神,頓時什麼也不敢說了,只能默默吃下這啞巴虧。
賈赦冷笑,「老太太,你當兒子我是傻子,真假我會不曉得?」
三生石前所見的只會是事實,那怕再殘酷也是事實。
賈母臉色大變,連忙道:「赦兒……」
不待賈母反應過來,賈赦直接對懷裡的賈瑚問道:「能自己走嗎?」
賈瑚忙不迭的連連點頭。
賈赦微微點頭,把賈瑚放了下來,又把被人遺忘在椅子上的賈璉交給賈瑚,低聲道:「抱好你弟弟!」
「是!」賈瑚抱著賈璉的手下意識的緊了一緊。
弟弟!他一會感受到什麼叫血脈相連,什麼叫相依為命的感覺。
接著賈赦直接伸手把血淋淋的張氏抱了起來,「咱們走!」
說著,還當真抱著張氏,領著賈瑚與賈璉,轉身就走。
賈母看的眉心直跳,著實看不明白賈赦的行為舉動,難產而死的婦人最是污穢不過,喪事不能大辦,何必非抱回東院去。但賈母莫名的有種感覺,若是讓老大就這樣走了,只怕她會後悔莫及。
她連忙道:「老大,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你帶著張氏的屍體要去那呢?」
賈赦回首冷冷的瞧了賈母等人一眼,「不走!等著我們一家子被老太太和王氏下毒手弄死嗎?」
她們連瑚哥兒都敢害了,他可不覺得老太太與王氏為了隱暪這事,不會發狠連他也下了毒手。他可記得,前世時她們是怎麼把他推出去給老二頂罪的。
這數百年來的厲鬼時光讓賈赦也看清了不少事情,別看他貴為堂堂榮國府世子,但要說這榮國府里的上下僕役究竟是聽著誰的話,他還是頗有幾分自知之明。
若是榮國府上下當真有人把他們大房當成正經主子,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人圍著當時溺水的賈瑚,但卻沒人下水救上一救了。
賈母還想說些什麼,但賈赦可沒耐心和她廢話了,當下一揮手,陰煞之氣直撲向賈母與王夫人。
他深恨賈母與王夫人,下手便完全不留情面,一瞬間便把賈母與王夫人給涷的說不出話來,即使解了涷,陰煞之氣深入兩人骨髓,兩人以後不但會楣運罩頂,而且從此纏綿病榻,也算是她們的報應了。
且不說賈瑚看到賈赦手掌中的黑氣后一瞬間驚慌失措,下意識的抱緊了懷中的弟弟,賈母與王夫人被涷的說不出話來,自然也沒有辦法阻止賈赦離開了。
賈赦離開清心院時,正好遇到先前報信的粗使丫環,那粗使丫環救了賈瑚之後,也不過就換了身衣裳便匆匆趕來,頭髮都還是濕的呢,可見其著急。
她一見到賈赦抱著血淋淋的大太太,頓時嚇了一跳,胡亂福了一福,急忙問道:「大老爺,這是……?」
這丫環雖然穿著粗使丫環的衣裳,但她方才行禮之時姿態極為標準,一看就知道是特意訓練過的,身上雖是穿著粗布衣裳,但眉清目秀,在府里也算得上是中上之姿了,像這般的丫環,說什麼也不該僅僅只是個粗使丫環。
賈赦仔細的認了認,倒是有幾分認了出來,這丫環似乎是以前在祖母房裡伺候過的小丫環。
賈赦想了一想,問道:「你以前可是祖母跟前伺候過的人?」
那丫環似乎沒想到賈赦還記著她呢,聞言淺淺一笑道:「是,奴婢喚青衣,以前是榮慶堂里的。」
賈赦的祖母,也就是第一代榮國公夫人暮年的時候便是住在榮慶堂中,賈母至今仍還住在榮禧堂中,青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了。
賈赦微微點頭,他瞧一眼惶惶不安的賈瑚,低聲道:「顧好瑚少爺,跟我走!」
「是。」青衣倒也乖覺,二話不說的從賈瑚手裡接過賈璉,又牽好賈瑚,乖乖的跟著賈赦就走,也不問去那裡,一副唯賈赦是從的模樣。
於是乎,賈赦就這樣直接抱著張氏,帶著二個兒子與一個粗使丫環,直接了當的離開了榮國府。
且不說賈赦抱著血淋淋的張氏離開榮國府之時是多麼的讓人驚駭,這一路上也不是沒人想過問兩句,不過被賈赦猩紅的眼眸一瞪,頓時被震懾的說不出話來。
那怕旁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瞧著賈赦抱張氏屍身招搖過府的模樣,大夥也猜得出只怕府里是發生了什麼有違人倫的大事了,幾個機靈的下人連忙去隔壁寧國府通知了賈代化,眼下賈代善不在府里,也就只有寧國府里的老太爺能壓的住大老爺了。
且不說榮國府里因為賈赦一房離開之事而慌亂了一陣,一離開榮國府,賈瑚頓時支撐不住,兩眼一翻,瞬間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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