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屍滅跡
賈赦不顧賈代化的捥留,絕塵而去。
他走的倒是爽快,不過這一走,倒是留了一個爛攤子給賈代化。
方才賈赦與賈代化之間的談話也沒有避著人,也沒有特意壓低聲音,又是在榮寧街上,這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賈代化敢保證,不出一日,這全京城裡的人都會知道賈史氏與王氏聯手毒害榮國府的大太太,並且企圖弒孫之事。
賈代化頂著街上人或好奇,或不屑的眼神,頭一回狼狽的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個埋了。
他氣的臉都綠了,罵道:「這個逆子!」
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當真全然不顧賈氏一族的名聲。
當然,賈代化一方面氣著賈赦,另外一方面亦有些惱著賈母與王夫人,弄死張氏也就算了,怎麼這麼不小心讓賈赦發現了,況且張氏也就罷了,怎麼對瑚哥兒也下手了?
賈代化眼眸間頗有幾分不善,這瑚哥兒可是榮國府的嫡長孫,是他們賈家的血脈,斷是容不得賈史氏胡來,莫非這女人忘了她當初進門時所發的誓!?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非得好好提醒一下她不可。
焦大小心翼翼地瞧著賈代化,低聲問道:「老太爺,可要小的去請赦老爺回來?」
「請個什麼!」賈代化沒好氣的,「他難道自己沒腳,回不來嗎?」
雖是如此,賈代化也不可能真讓賈赦就這樣一去不回,他頓了頓還是吩咐道:「讓人跟著他,有事隨時來報!」
「是。」焦大低聲應道。
賈代化微眯著眼眸瞧著榮國府的大門,「走!咱們去問問代善家的,究竟在搞什麼鬼!」
那怕代善不在,這賈氏宗族裡還有他在呢,那容得一介婦人對他們賈家子嗣下手,還有那賴嬤嬤與周瑞家的,也得讓人儘快處置了才是。
當賈代化到榮國府里時,榮國府正亂遭遭的,亂成一片了。
原因無它,當時賈赦憤怒之下,對賈母與王夫人的那一手是當真是下足了力氣,他做為厲鬼,壓根不在乎什麼弒親報應,又痛恨著賈母與王夫人誤他一生,只恨不得兩人不死,怎麼可能會還特意給兩人留一口氣。
只不過兩人當真是氣運正旺的時候,賈赦畢竟才剛復生,自身的力量還未控制的住呢,十成的功力只能發揮不到一成,再加上白日日頭正旺,什麼樣的厲鬼在白天作惡時都得打個折,是以賈赦那一擊並沒有要了兩人的性命,不過就是略略涷住了她們罷了。
雖是如此,但當僕人們見到混身上下包裹著一層薄薄的冰霜的賈母與王夫人之時,還是著實的嚇了一大跳。
眼下明明不過是初秋,有時還熱到讓人想穿夾衫呢,好端端的怎麼會涷成了冰人兒似的,怎麼說都不合常理啊。
再想著大老爺口口聲聲說著張氏是死在兩人手裡之事,再見到產房中那讓人觸目驚心的血跡與陰森的冷氣,眾人下意識的便認定賈母與王夫人是被冤魂索命了。
大夥怕的厲害,胡亂幫賈母和王夫人解了涷,便急急忙擁著兩人回到榮禧堂中。
賈母和王夫人涷的厲害,烤了好一會兒火之後還冷的直發抖,最後還是一個懂事的廚娘,連忙上了一大碗的混著符水的甜酒釀,讓溫和的甜酒釀給兩人暖暖身子,兩人這才好上一點。
乍見兩人的慘狀,賈代化也不由得一驚,「你們兩個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這他媽的一定是見鬼了吧?不是說七天回魂嗎?怎麼張氏的鬼魂有這麼凶?還是說為母則強,為了孩子,當真是不管不顧了。
不知不覺中,賈代化也信了賈母與王夫人聯手害死張氏,更企圖對賈瑚出手一事,畢竟瞧見了賈母與王夫人這副模樣,要讓人不相信這是報應也難啊。
賈母臉色慘白,涷的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開口問道:「不知道代化大哥前來,所為何事?」
榮寧兩府雖然是還未出五服的親戚,但終究是隔了房的,賈代善不在,賈代化一般而言不會隨意踏上榮國府的大門,今日前來,必定有事。
再想著賈赦今日鬧了這一場,只怕賈代化就是這樣被引過來的,賈母越發不耐煩,恨不得賈代化儘快離開,這口氣自然也不怎麼好。
賈母這態度,賈代化怎麼會不知?他冷哼一聲,滿臉不悅之色。
他做為賈氏一族的族長,又是堂堂的寧國公,還真沒人敢在他面前放肆過,要不是念在賈母是個女人,再加上這事拖延不得,說不定早就忍不住發作了。
賈代化強忍著氣問道:「我且問你,張氏之事是怎麼一回事?」
賈母沒好氣道:「那個女人生孩子不是一隻腳踏在鬼門關上,張氏她命不好,沒踏過,這又算得上什麼。」
說句不好聽的,這難產的女人可多了,她當年生敏兒時還不一樣也難產了,要不是她命大,只怕早就母女雙亡了,不過饒是如此,她也傷了身子,再也無法生育,不過好在她膝下子女雙全,也沒有遺憾。
她給張氏下的葯是活血催產之葯,即使是大夫察覺張氏生前服了催產葯,也只道是張氏運氣不好,絕對不會想到是她給張氏下了葯。
賈代化聽完之後,微微沉吟,「張氏之事你自己心裡有數即可。」
在這方面上,賈代化對賈母倒是頗有幾分信心,她既然說了不會讓人察覺,想來是當真天依無縫,即使仵作來驗,想來也察不到什麼。況且他也不信仵作敢把張氏真正的死因寫個清楚明白。
賈代化也不在乎張氏之死,只要賈史氏能把這事圓去就成,不過另外一件事可不由得賈史氏推脫過去了。
賈代化冷聲道:「我且問你,這瑚兒之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瑚兒可是咱們榮國府的嫡長孫!」
賈母靜默了幾秒,最後無奈道:「瑚哥兒自個貪玩,跌傷了頭又失足落水了,老身能有什麼辦法。」
是的,賈瑚可不是她害的,瑚哥兒是自個跌倒又失足落水,與她們無關。
一聽到『跌傷了頭』這四個字,賈代化眼眸微眯,深深的看著賈母,「賈史氏,別忘了你當年進門前所發的誓。」
當年賈母進門前可是發過誓,要是賈赦有個什麼,必定會報應在其親生子的身上。
賈母的臉微微扭曲,那是她最屈辱的一件事,為了進賈家門,她不得不答應老太婆的條件,發了那麼重的毒誓,但那老太婆卻又把賈赦抱到她房裡去養,壓根不給她插手的機會,還死命提防著她,她先前的誓言好似成了一個可笑的笑話。
賈代善又提醒道:「該打發的人儘快打發掉,那個賴嬤嬤與什麼周瑞家的,也是時候該請出去了。」
且不說這兩人怕是摻和進了這事,就算沒這事,這兩個心大的管家婆子也是時候該清楚掉了,當他不知道賴家人手裡不幹凈,周瑞家仗著榮國府的勢在外頭沒少胡作非為嗎?
只不過看在賈史氏和王氏的面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但如今她們摻和進這事了,便就再也留不得了。
賈母和王夫人臉色微沉,她們都是世家出身,這手裡也沒少沾染過人命,一聽便明白賈代化的暗示之意,賈母輕嘆一聲,「我明白了。」
代化大哥說的沒錯,這世上唯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雖然不忍心,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要怪,也只能怪賈赦不識趣。
賈代化也不過就是交待一句,也沒多留,便匆匆回寧國府了,那怕解決了賴嬤嬤與周瑞家的,賈赦這事不知道被多少雙眼睛看到了,豈有那麼容易抹下的。
賈代化不得不強撐著病體,跟幾個朝中老友聊聊天、說說話,又不知道送出了多少東西,這才把這件事給壓下。
有句話說的好,叫做暪上不暪下,只要暪住了聖上,也就夠了,至於旁人……不重要。
瑚哥兒既然沒事,這什麼祖母弒孫之事便不存在;至於張氏,她不過是難產而亡,這世上難產之死的女人不知有多少,難不成個個都會有問題?況且這畢竟是賈家內部之事,他這個賈家族長都決定息事寧人了,旁人也不好說些什麼。
再則,誰不知道,當今聖上最討厭的莫過於張家,誰敢特意提及張家女的慘事讓聖上不喜呢。是以在賈代化的親自打點之下,明明是件人倫悲劇,但卻無一人將揭發出來,整個朝堂之竟無半個人談及榮國府里的人倫悲劇。
在賈赦一家與整個榮國府之間,賈代化想也不想的便選擇了榮國府,雖是有些對不住賈赦,但也得怪這個孩子不識趣,再加上賈赦自個又不成器,遠不如其弟賈政懂事,又怎麼能怪他放棄大房呢?
是以明明賈赦一家子為保命而不得不離了賈家,但在榮寧兩府的口中,卻成了賈赦這個做父親的不懂事,帶著病弱的長子與剛出生的幼子跟著他一起胡鬧。
一夜之間,京城中各種關於賈赦不得不說的故事流傳其中,什麼好色無行,在妻子生產之日還和丫環不清不楚,氣的妻子難產而亡,對子不慈云云。
一時間,賈赦竟成了京中出名的第一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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