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從姍和從熙間的問題，在從姍一向的插科打諢之下也算不上是什麼問題了——至少從姍單方面來看是這樣。

春遊之後過了兩天，第一次月考的成績出來了，從姍又一次獲得了59分和33分的穩定成績。一班的同學們早就見怪不怪了，反正就算問從姍為什麼平常考試總不及格，期末考試卻能考年級第一，她的回答也永遠都是「不知道」，因此大家也都不再覺得稀奇，而是將這事當成了常態。

「一見鍾情的美麗」技能冷卻時間到之後，從姍決定在嵐身上試試。不過她擔心這個技能要真在嵐身上起作用了，會有什麼不可預料的後果，因此決定雙休日將歐海約出來再試。

要約歐海出來，自然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而且還要小心，不能讓從熙知道了。

這一天從姍就特別注意后桌的從熙，等他出去上廁所，她立刻將之前寫好的紙條往歐海桌上一放。

歐海正在寫作業，看到突然出現的紙條還有些驚訝，他看了從姍一眼，將紙條打開，上面就寫了一個問句：這周六有空陪我去書店買幾本參考書嗎？

歐海看著紙條幾秒，在後面寫上一個「有」字，然後把紙條折好，輕輕點了點從姍的肩膀。

從姍跟做賊似的將紙條拿回來，看到屬於歐海的漂亮字體，露出了一絲笑容，她想了想，又寫道：周六早上9點，和平廣場旁新華書店門口見。

她又一次將紙條疊好，轉身想要再丟給歐海，沒想到從熙卻回來了，視線剛巧跟她對上。從姍嚇了一跳，紙條驀地捏在手裡沒能送出去，轉過身。

從熙奇怪地看著從姍剛才那莫名其妙的反應，卻也沒問什麼。

一直等到了下一節課的課間，從姍才再度找到機會遞出了這張紙條。沒想到從熙是沒看到，卻被歐海的同桌嚴峻看到了，他立刻笑嘻嘻地說道：「哎喲，飛鴿傳書啊，好有情調！」

從姍臉一紅，轉過頭去假裝沒聽到。

歐海將紙條收好，若無其事地做起作業來。

嚴峻討了個沒趣，聳聳肩也不再多管。

歐海後來趁沒人注意自己看到了紙條上面的時間，他回了個「好」，就又把紙條還給了從姍。得到歐海的答覆之後，從姍就把紙條撕成了碎片毀屍滅跡，然後期待著周六的這場「約會」。如果一切順利，她將能成功地告訴歐海關於嵐的事，要是失敗……當成是一次普通的約會，也是好的。

想明白之後，從姍便期待起周六的那次約會。周六她本是有補習班的，到時候她就能以此為借口離開家，而補習班那兒，她就請個假好了。反正她去補習班也是去賺取積分的。

「約會」這事從姍自然是要完完全全瞞著從熙的。周六這天早上，她正常地起床，等吃早飯的時候才知道從熙一大早就跟同學玩去了。從熙不在家，她覺得放鬆了些，正常地跟父母道別出了門。雖說她媽媽曾經問起她跟歐海關係如何，還讓她跟歐海在一起什麼的，但要她真跟父母說她翹了補習班的課就是為了跟歐海「約會」，這種話她也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從姍先去補習班請了個假，便坐車去了約好的新華書店門口。她到的時候距離九點還有不到十分鐘，她看到歐海早就在那兒等著了。他等人的時候，就筆直地站在那兒，看著一個方向，很是沉穩，一點都不急躁的模樣。

從姍快步走過去，對歐海揮了揮手：「你久等了吧？」

見到從姍，歐海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我也才剛來。」

從姍笑笑，她望著歐海，忽然道：「嵐，你出來吧。」

在從姍說出嵐的那一瞬間，歐海的眼神就有了一絲停頓。等從姍的話說完，歐海已經變成了「嵐」。

「你幾乎沒有主動找過我。」嵐表情奇異地看著從姍。

從姍道：「我最近想了一些事。還記得你曾經給我的提議嗎？」

嵐微怔，隨即一笑：「你說的是，讓你同時喜歡上我們兩個的建議？」

好樣的！

從姍點頭道：「對。我想了很久，覺得你說得有些道理，不過……」

從姍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手在身前輕輕移動做著一些看上去還算自然的小動作，其實是在將技能調用出來。因為嵐說了「喜歡」這個關鍵詞，她看到技能欄里有歐海的照片，立刻點了確定，然後看向嵐，期待著有什麼化學變化。

嵐笑望著她，疑惑道：「不過什麼？」

這個技能對嵐無效？還是說，嵐就算愛上了她，也是這樣的表現？

從姍想了想說道：「不過，在我嘗試著喜歡你們兩個之前，你得先告訴我，你喜歡我嗎？」

嵐的表情顯得他對從姍的問題感到意外。他挑眉道：「我以為，你並不關心我對你的態度。」

從姍想，她確實是不關心的。要不是事關歐海，她才懶得去知道關於嵐這個人格的任何事呢。她個人是希望歐海能治癒的，而這個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產生的第二人格，最好消失。

「以前不關心，現在關心了。」從姍道，「如果我喜歡上了你，你卻不喜歡我，我覺得好吃虧！」

嵐笑道：「關於這點你無需擔心。我還是挺喜歡你的，不然不會只在你面前出現了，你說對嗎？」

嵐的表現，無法說明他到底有沒有愛上她，也就是說，她的技能到底有沒有起效還真不知道。但當從姍想起聶志誠在技能效果持續時的表現時，她意識到，嵐現在這雲淡風輕的模樣，並非技能應該有的效果。

也就是說，技能在嵐這個第二人格上不會起效。那麼，應該是在歐海這個主人格身上起效嗎？

從姍此刻忽然不想嵐離開了，要是他能堅持二十四小時，就能安然度過歐海這個主人格被技能影響的時間了。

見從姍不說話，嵐又笑道：「所以呢，你的選擇是什麼？」

從姍看著嵐，搖搖頭：「我還是做不到。」

嵐聳聳肩：「那好吧，我就將屬於你們的時間暫且還給你們。只是請記住，我的提議才是最好的。」

嵐眼神微動，等他再度看向從姍時，已經變回了歐海。

他出現的那刻，眼神中某些熾熱的情緒就嚇了從姍一大跳。看來，那技能真的是只對歐海這個主人格起效的！

此刻從姍萬分慶幸自己選擇在學校外使用技能，不然萬一歐海的強烈表現被其他同學發現了，簡直就是在損害他的名聲……

「你要買什麼書？」歐海問道。這一回，他似乎並沒有發現嵐出現的異樣。

從姍看著他回道：「都買一些吧，最近時間有的多，想多做做題，你幫我挑挑行嗎？」

「行。」歐海點頭，「那我們進去吧。」

兩人一起走進了新華書店。

從姍一直注意著歐海，她想這技能肯定是起效的。但這技能對於那人本身的性格應該是沒有什麼作用的，就像是歐海，他的表現跟在學校里相比好像也沒什麼異樣，就是看著她的眼神有點炙熱。她一直覺得歐海也是有點喜歡她的，但喜歡跟「愛」肯定是有區別的，像現在這種炙熱的、彷彿兩眼都放著光的情緒，原來就是愛嗎？

從姍發現自己被歐海這溫暖的眼神看得相當臉紅心跳，甚至剛才從嵐那裡受挫而得到的挫敗感都少了不少。一開始，所謂的買書就是個幌子，她跟著歐海走進新華書店后，兩人就去了高二教輔那邊，一個個書櫃慢慢挑過去。反正時間多的是，兩人各自拿起書翻一翻，看到好的就互相推薦討論一下，兩人都覺得不錯，就拿好，一會兒去付賬。

從姍的零花錢一向不少，因此買幾本書還真的不在話下。她跟歐海一起挑選著參考書，時間過去得飛快，等她回過神，兩人各自買了五六本書，而時間已經快指向十一點了。從姍和歐海一起去收銀台付賬，歐海想幫著從姍把書給付了，但從姍動作快，自己把自己買的都付了。

兩人拎著書走出書店，從姍道：「謝謝你陪我來挑書，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歐海眼神溫柔：「好。」

新華書店附近吃飯的地不多，從姍也沒怎麼吃過，最後兩人就直接進了肯德基。

兩人各自挑了些套餐，從姍正要付錢，歐海卻眼疾手快地將錢遞了出去，她愕然道：「不是說好我請客的嗎？」

「你請客，我買單。」歐海笑了笑。

歐海這話一說，旁邊的服務員都眼神曖昧地看了過來。歐海和從姍本來就是俊男美女的組合，周六出來兩人也沒穿校服，在別人看來就像情侶似的。

從姍道：「那我不是就欠你兩頓飯了嗎？」

歐海失笑：「那下次還吧。」

「好吧。」從姍點點頭，心裡想，歐海這是把下次約會下下次約會都給預約了啊。還是說，那是那個技能造成的些許小效果？

從姍不去多想，兩人拿了餐點就找了個兩人座坐下，邊吃東西邊聊天。

很早之前，從姍跟歐海還不熟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可當兩人成為了同班同學，越來越熟悉之後，她聊天的話題就廣多了。從最近的國際大事到社會動態，從官員明星到老師同學，從柴米油鹽到詩詞歌賦……而讓她有如此聊天興緻的是，不管她說什麼，歐海都聽得很認真，好像她在說的是什麼至理名言似的。

兩人正聊得愉快，門口進來一群少年，從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立刻轉回視線，恨不得將自己縮到地上去。

——來的人裡面有從熙啊！

從姍想起她媽媽早上說過，從熙一早就出去了，看這架勢，他是跟同學出去打籃球了吧？除了從熙，她看到裡面還有趙力，嚴峻幾人，除了一班的，還有其他班級的同學。

她是不怕被其他班的人看到，反正她和歐海關係好的事在一班不是秘密，自然在其他班也不是什麼新聞。可她怕被從熙看到她跟歐海居然出來約會啊！

在從姍躲閃的時候，歐海也看到了進門來的從熙等人，他看向從姍，知道她是害怕被從熙發現，便也配合地垂下腦袋。

那一群人應該是剛剛打完籃球回來，又餓又渴，直接撲到收銀台那裡點餐，根本就沒注意到旁邊的從姍和歐海。

歐海見從姍表情緊張，安撫道：「他們不會發現我們的。」

從姍點頭：「……其實發現也沒什麼關係。」

可她那躲閃的動作，卻跟她的話完全不是一回事。

歐海明白從姍的顧慮，笑了笑，配合著她，盡量不讓從熙幾人發現他們。

買了套餐之後，幾個男生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從姍慶幸地發現他們找的位置離她這兒有點遠，她暫時安全了。她想現在就跑掉，可這個肯德基就一個出入口，偏偏就在從熙他們附近，她要是想出去，勢必跟他們撞上。因此她只好繼續在裡面坐著，她知道男生吃東西很快，他們馬上就會走的，他們一走，她就安全了。

然而從姍還是高興得太早了，就在她放鬆下來之時，那邊有個男生忽然站起來，向她和歐海的方向跑過來，她一驚，發現對方的目標似乎是肯德基的衛生間。

那男生目標很明確，幾乎是目不斜視地向衛生間跑去，可就在他快跑到的時候，他眼神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瞥，便看到了角落裡的歐海。他一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看了看，才驚喜地說道：「歐海，你也在這裡啊？」

然後他才注意到坐在歐海對面的人是從熙，他一愣，嘿嘿笑道：「你們出來約會啊……那我不打擾你們了！」

他說完連廁所都不上了，轉身就往回跑。

從姍捂著臉，知道自己這就算完了。

果然沒多久，從熙一臉抓姦表情似的過來了。

「你今天不是要去補習班的嗎？」從熙質問道。

從姍聲音細細的：「嗯，我請假了，去買了些參考書。」

從姍指了指座位上放著的那疊書。她想幸好還有這些書打掩護。雖說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可這塊遮羞布還是要的……

肯德基畢竟都是人，從姍見周圍的人有意無意地看過來，忙扯著從熙說道：「你先坐下。」

從熙不樂意，但也不想讓別人看笑話，只好勉強地坐下。

從姍非常主動地說道：「今天我請歐海幫我挑了下書，為了感謝他，我們就在這裡吃飯。你們呢？」

她解釋了她會和歐海在這裡的原因，又把話題往從熙那邊引導，是不想他再說這事讓大家都尷尬。她憂傷地想，有個姐控弟弟也是個苦惱呢……這還真是甜蜜的煩惱。

「下次你要挑書叫我好了，我也可以陪你。」從熙道。

歐海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任由這姐弟倆談話。

從姍一臉嫌棄道：「我還不知道你嗎？一點耐心都沒有，恐怕挑個一本書就不肯再陪我了。」哪裡比得上歐海的耐心呢？

歐海在一旁微笑，並不插話。

從熙視線一斜看到了歐海此刻臉上的笑容，他覺得那笑特別諷刺，心情頓時就更不好了。從開始到現在，他已經儘力在阻止這兩人了，沒想到他們的關係還是越來越好。

從熙不禁開始反思，他是不是哪裡做錯了，才會導致南轅北轍的效果。

從姍並不知道從熙在想什麼，見他久久不語，她輕拍從熙的手臂，語重心長地說道：「別傷心，我也沒有怪你。」

從熙每一次都能被她睜眼說瞎話的能力震驚，他哪裡傷心了？

卻聽從姍繼續道：「人無完人，你以後慢慢學習，慢慢改正就好了，等你改好了，我會誇你的。」

從熙：「……」

從熙忽然看向歐海，能看上他這有病的姐姐，歐海也是不容易。可他沒想到，他看到的不是什麼嫌棄的面容，還是他專註地看著她的神情。歐海的眼神是那麼炙熱，好像眼裡只有她一個人似的。

從熙震住，對歐海道：「我要跟你談談。」

從姍有些驚訝，上回從熙不是找歐海談過一次嗎？現在還要談什麼？該不會是以談話為借口，想把歐海揍一頓吧？

歐海看了從姍一眼，點頭：「好。」

從熙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空座位道：「我們去那邊吧。」

歐海起身，對從姍扯了扯嘴角，才跟從熙走過去。從姍想，既然還是在肯德基，那就不用擔心從熙會動手了，因此也放了心。

兩人剛坐好，從熙便道：「以後我不會阻止你們兩個在一起了。」

歐海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從熙會這麼快改變主意。他想起上一回從熙看著他時，就像是要生吞活剝了他。

從熙繼續道：「反正就算我阻止也阻止不了。」

這話是大實話，他已經阻止了這麼多次，歐海不理他，從姍也不聽他的話，兩人的關係反而越來越好，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但是我警告你！」從熙壓低了聲音道，「你不能傷害她，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

歐海看著從熙，輕聲卻堅定地說：「我不會傷害我愛的人。」

乍一聽到歐海口中忽然說出的「愛」這個詞，從熙愣了愣，總覺得這個詞有些過頭了，可當他看著歐海的眼神，又覺得歐海完全沒有說謊。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做對了。

從姍不知道自己的技能竟然在歐海和從熙的談判之間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此刻她只是遠遠地看著從熙和歐海在那邊談話，心裡焦急又好奇，可又不好明目張胆地跑過去偷聽。

過了沒一會兒，兩人終於走了回來，從姍放下心來，剛才她還是很擔心從熙會失控暴打歐海一頓的。

「我先回去吃東西了，一會兒還要跟同學繼續去打球。」從熙回來后也沒坐下，站著說道，「你……早點回家。」

說完他就轉身回到了他的同學中間。

他讓她早點回家……意思就是說完全贊同她繼續跟歐海約會？

從姍頗有些驚訝地看著態度完全轉變的從熙，遠遠地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看著歐海，小聲問道：「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一種很有效的迷.魂葯，讓他聞了聞他就什麼都答應你了？」

歐海失笑。

從姍也知道自己就是在瞎扯，可她也想不明白一直堅決反對她和歐海有什麼關係的從熙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從姍好奇地問。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秘密。」歐海笑道。

歐海越是這麼說，從姍就越是好奇，可她也不逼歐海，而是忽然道：「嵐。」

這一回出來的嵐有些無奈：「又怎麼了？」

「我很好奇歐海和從熙剛才說了些什麼？」從姍道。

嵐表情詭異：「所以，你是把我當成了錄音筆？」

「沒有啊。我把你當成了一個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從姍義正詞嚴地說道。

嵐盯著從姍半晌，開口道：「行，那我就告訴你。『我不會傷害我愛的人』——這就是歐海對從熙說的。」

從姍臉騰的紅了，愛不愛的，說起來多害羞。但下一刻，她就意識到，歐海會說出這種那麼羞恥的話，應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個技能造成的。因為那個技能，他現在「愛」著她，所以說出這種話來恐怕毫不覺得違和。雖然，在她這個旁觀者聽來，那些話簡直是羞恥度爆表。

不能在嵐面前暴露一絲一毫的異樣，從姍繼續紅著臉問道：「從熙他……就沒有說什麼？」

嵐聳聳肩笑道：「從熙說，『我相信你』，之後他們就回來了。」

從姍點點頭，心裡默默地想，從熙果然還是個少年而已，瞧那些台詞，多中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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