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面對從姍的否定回答，嵐似乎也不意外，他挑了挑眉，轉開視線看向湖面，半晌笑道：「可你甩不掉我的。」

從姍便一臉鬱悶地看著嵐，懨懨地不想說話。她知道嵐說得對，他可是歐海的第二人格，她跟歐海在一起了，以後發展得好，說不定還要結婚生子，而嵐則會一直陪伴著，並且隨時隨地都能出現。比如說她跟歐海kiss的時候，再或者說將來她跟歐海那啥啥的時候……

想到那些事，從姍臉都綠了。她真是太希望嵐這個第二人格能夠塵歸塵土歸土了。

「說起來，為什麼你會出現？」從姍看著嵐，她打定主意要問個清楚。算起來她跟嵐也算是老朋友了，卻還沒機會問清楚嵐這個第二人格出現的誘因是什麼。

「想見你，我就出現了唄。」嵐笑道。

從姍道：「你別裝傻，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嵐笑而不語。

從姍繼續道：「我一直覺得，你這個第二人格很奇怪。哪有說出來就出來那麼自如的第二人格？你該不會一直在騙我吧？」

從姍滿臉的疑惑。嵐這種隨時隨地都能出現的第二人格，簡直比主人格還主人格好嘛！

「那你說說看，我不是第二人格，還能是什麼？」嵐微笑著反問。

「你在轉移話題！」從姍提高聲音道，「你敢不敢正面回答我？」

嵐微笑地望著從姍。

從姍眼神一變，忙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嵐這個加油又跑掉把歐海換回來了！

因為嵐曾經的威脅，從姍只能繼續在歐海面前偽裝。從前她跟歐海還不熟悉，雖然得知他有第二人格，在嘗試告訴他失敗之後她就不再嘗試了。後來兩人成為同班同學，她越來越喜歡他，就希望他能儘早去看看這毛病，然而嵐卻說為了自保不能讓從姍告訴歐海極其家人。從姍沒有辦法，只能暫且忍著。而現在，她已經高中畢業，就算嵐以歐海的身份再做什麼，她也不用再害怕了……

從姍想，既然這件事她沒有辦法跟歐海說，是不是可以找歐海的父母呢？第二人格說說玄妙，可在過去的一年裡，她跟歐海媽媽也算是見過幾面，她想他媽媽有很大可能相信她的話的。

跟過去每一次一樣，歐海並沒有嵐出現的異樣，只是看到從姍滿面憂容，他不禁問道：「從姍，怎麼了？」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前一刻兩人還安安靜靜地看風景，結果一錯眼，從姍就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了。

「也沒什麼。」從姍想了想，說道，「就是想到要好久都見不到你，覺得有點難過……」

歐海一愣，輕輕扯了扯嘴角：「一個月很快的。」

「不然這樣吧，明天我去你家玩好不好？」從姍笑問道。

歐海倒沒料到從姍會提出這樣的意見，便道：「好。」她到他家去玩，他總是歡迎的。

「那明天叔叔阿姨會不會在家啊？」從姍問道。明天剛巧是周六，她希望歐海的媽媽能在家。之前學校開家長會，來的基本上都是歐海的媽媽，她都沒有見過歐海的爸爸，自然不好跟他說歐海第二人格的事，他爸爸又不認識她，肯定覺得她就是在瞎扯。

從姍的表情帶著些期待，然而歐海卻分不清她這期待是期待他父母在家還是不在家。

「我爸爸出差了，明天才回來。」歐海遲疑道，「我媽媽沒什麼事，可能會在家。」

他想，如果從姍覺得他媽媽在家她會害羞，那他就跟他媽媽說一下，就像上次同學來聚餐時一樣。

「那正好，好久沒見阿姨了，我媽媽肯定也想讓我跟阿姨問個好的。」從姍笑著說道。

歐海笑著點頭。

兩人剛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就跑去歐海家裡玩，從姍其實是覺得有點不妥的，可過兩天他們就要出國了，她覺得最好能趁早將嵐的事情告訴歐海媽媽，這樣的話，說不定他們還能直接在國外找到最厲害的精神科醫生給歐海看看。她總覺得嵐這個第二人格相當難對付啊，普通的精神科醫生說不定連嵐都叫不出來。

回到家之後，從姍跟父母說了已經跟歐海確立男女朋友關係，以及第二天要去歐海家玩的事，從熙在一旁聽到了，嘲笑了一句：「真夠不矜持的。」他對兩人確立男女朋友關係的事倒是不驚訝，早之前他就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

從姍扭頭就瞪他：「你矜持，你矜持就註定孤獨一生你知道嗎？」

「懶得理你。」從熙扭頭回房間。

裘思思的笑容甜蜜蜜的：「姍姍，你好棒，好好抓住歐海這個潛力股哦！媽媽太看好他了！」

從姍真是拿她這個媽媽沒辦法了，只好敷衍地應道：「好的，媽媽，我會的。」

「明天是你作為女朋友第一次上門，可必須要表現得好一點！」裘思思皺眉沉思，想了會兒她兩眼放光地看向從姍道，「來姍姍！我們先看看你明天穿什麼！」

裘思思抓著從姍折騰了一個小時，才把第二天的穿著搞定，再花了半小時跟從博討論明天去歐海家從姍要帶點什麼樣的小禮品才合適。

這時候從姍就成了弱勢群體，一點發言權都沒有，光只剩下聽的份了。

第二天，從姍穿了一身白色的收腰雪紡連衣裙，戴著一頂遮陽帽，提著白色手提小包和一拎小禮品出了門。離家前她攬鏡自照，覺得這個樣子的自己簡直就像是女神一樣，真是漂亮極了。當然，對於她這個心理年齡比生理年齡多了五歲的人來說，這樣好像有點裝嫩的感覺。不過鑒於她現在的生理年齡，這樣簡直再合適不過。

昨天分開前，歐海說想來接她，不過被從姍拒絕了。歐海家也不算太難找，她坐個公交，再走大概十分鐘也就到了。從前他們一群同學到歐海家玩的時候，他說自己家難找就是個託辭，只為了待客周到將同學們直接接到家裡。

歐海在自家小區門口等著從姍，小區管理嚴，從姍想進去還要登記是來找哪戶的，還要打電話經過對方的同意，所以歐海就直接出來接她了。

看到從姍的剎那，歐海的眼睛微微一亮。他看到從姍手裡提著的東西，低聲道：「怎麼還買了東西來。」

從姍狡黠一笑：「到別人家裡去玩怎麼可以不送禮呢？萬一你媽媽把我趕出去怎麼辦？」

知道從姍就是在開玩笑，歐海也沒多說什麼，幫從姍提了。

兩人往裡走的時候，小區保安大叔笑眯眯地說：「你女朋友真漂亮！」

「嗯。」歐海淺笑著應了，順勢拉住了從姍的手。

從姍有點不好意思，她側頭看了眼歐海那怎麼看都英俊的側臉，再想到這次來的目的，頓時充滿了幹勁。嵐的事情，說起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覺得自己有這個義務將事情告訴歐海和他家人。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歐海家，從姍剛進門，便看到歐海媽媽溫柔地笑著從沙發上站起來道：「從姍，歡迎。路上累了吧？先過來喝杯茶吧。」

「阿姨您好！」從姍笑著走過去，將剛才從歐海手裡拿回來的禮品順手遞了過去。

歐海媽媽客客氣氣地笑道：「這麼客氣還帶禮物。下回可千萬別再帶了。」

「應該的。」從姍笑得甜甜的。

三人坐下，從姍就主動跟歐海媽媽聊上，話題主要就在他們一家出國的事上繞。從姍沒有出國過，也很好奇，聽著歐海媽媽講，聽得還很認真。

歐海媽媽一直就對從姍很喜歡，其中一個原因是自己兒子喜歡，另一個原因是從姍本人確實討人喜歡。從姍模樣好看，成績好，又會說話，討家長歡心，歐海媽媽對於自己兒子的這個女朋友，那是相當滿意的。再加上從姍的父母她也是交談過的，知道從姍家裡人也都很好，因此就算他們再進一步發展，她也是樂意的。當然，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從姍跟歐海媽媽聊得開心，倒把歐海放到了一旁。歐海也就安靜地坐在一旁，靜靜地笑看著二人。

三人聊得投機，眼看著中午到了，歐海家的阿姨走過來笑道：「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幾人吃飯的時候，從姍就一直在想，怎麼才能找到跟歐海媽媽單獨說話的機會。本來要是歐海媽媽自己做飯的話，她還能主動提出幫忙，跟她一起在廚房時說嵐的事，但現在，她就只好另外找機會了。

中途歐海媽媽接到個電話，那電話大概比較重要，她離席去了趟書房。從姍見狀，也起身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歐海也起身道：「我帶你去。」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在哪兒。」從姍笑了笑，對歐海擺擺手便趕緊起身走了。

這時候，房子大的好處就顯露出來了。從姍轉一個彎就看不到歐海了，趕緊往歐海媽媽的書房那兒走，心裡激動得小鹿亂撞。

歐海媽媽剛巧從書房出來，見到從姍一愣，笑道：「怎麼了？」

「阿姨，我有話跟您說。」從姍知道時間不等人，以最快的速度說道，「是關於歐海的，我……」

「從姍。」歐海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嚇了從姍一跳。

歐海媽媽並未發現從姍的異樣，笑道：「你們怎麼一個個都過來了？」

「從姍，你不是說要去衛生間嗎？」歐海笑道。

從姍有些僵硬地轉頭，訕笑道：「是啊……」

歐海媽媽忽然想起剛才從姍的話，便問道：「從姍，你剛才說有關於歐海的事要跟我說，是嗎？」

歐海淺淺一笑：「是我有哪裡不好嗎？」

面對歐海那似乎帶著疑惑的視線和歐海媽媽靜靜等待的目光，從姍一時間如坐針氈，不知道該不該直接說了出來。她相信嵐一定會出現打斷她的，那麼她該不該嘗試一下呢？至少給歐海媽媽提個醒。

誰知恰在此時，歐海媽媽的手機又響了，她看了眼手機，歉然道：「抱歉，我再失陪一下。」

從姍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可同時也覺得失落。她看著歐海道：「那我們先餐廳吧？」

誰知，面前的人卻勾唇露出了絕不屬於歐海的笑容：「好啊。」

「你……」從姍表情一沉。

「是我。」嵐挑眉一笑，隨即又收斂了那笑，整張臉都變得溫柔得如同歐海一般，幾秒之後，他又綻開相對肆意的笑道：「像吧？」

「剛才……就是你？」從姍眉頭一皺，怪不得剛才她覺得歐海說的那話這麼怪。

嵐也沒否認，點頭道：「我看著情況不對，自然立刻趕了過來。要裝作歐海的模樣，對我來說很容易。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吧？」

從姍心中一沉，她剛才也都沒發覺。這是不是意味著，之前她以為跟歐海的見面，實則有可能是嵐偽裝的？想到那種可能，從姍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儘管放心，之前我並沒有在你面前偽裝過歐海。」嵐聳聳肩，「沒有必要。」

從姍一怔，隨即明了，她是知道嵐的存在的，而嵐在她面前出現，就是為了透透氣，又怎麼還會偽裝成歐海呢？

「但是我得再第一次警告你。」嵐忽然輕輕扯了扯嘴角，微彎的眉眼裡卻帶著點兒威脅的意味，「不要把我的事告訴任何人。」

從姍倔強地看著他：「你攔不住我。」

嵐卻笑道：「是么？你猜，我要是跟歐海媽媽說我們分手了，說你是個表裡不一的女孩，說你的各種壞話，你猜他們會不會再相信你的話？」

「你要是那樣做了，歐海就會發現你的！」從姍道。

「雖然會累一些，但我總能讓他無法發現的。」嵐笑道，「從前我把大多數時間給了他，但你如果真要那麼做，那我不介意佔據絕大多數屬於他的時間。」

從姍心裡一沉。那不就相當於將歐海「流放」了嗎？而且嵐偽裝歐海還能偽裝得惟妙惟肖，別人根本不會發現任何不同。

「從姍，乖乖幫我保守這個秘密不好嗎？」嵐語氣稍稍軟和下來，「我不會太多打擾歐海的生活。我不過就是想『活著』而已。可如果你逼我太急……」他頓了頓，眼睛里泛起了一些冷意，「如果都是死，我不介意帶著歐海給我陪葬。」

從姍眼睛微睜，這一刻她確實害怕了。嵐說得對，他能隨時出現，也就是掌控住了主動權，當他控制歐海身體的時候，萬一他要選擇自殺，誰能攔得住他？如果說他被發現，接受治療也可能意味著他的消失，恐怕他還真會孤注一擲來個同歸於盡。

「我不會再嘗試跟歐海媽媽說了。」從姍低低地說道。在這件事情上，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嵐抬手去摸從姍的長發，後者下意識躲開，嵐的手僵住，笑道：「那最好。」

「你們還在這裡說什麼呢？」歐海媽媽打完電話回來。

從姍收起臉上的鬱悶表情，強顏歡笑地對歐海媽媽道：「沒說什麼，我們剛要回餐廳。」

「我這邊也完事了，剛好一起回去。」歐海媽媽笑著，忽然想起剛才的事，問道，「從姍，你剛才要說歐海的什麼事？」

「沒什麼，我就是想說，很高興能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學。」從姍忙道。

歐海媽媽看出從姍想說的不是這個，不過她體貼地沒有多問，領著歐海和從姍一道回了餐廳。

剛在餐廳坐好，從姍就發現歐海的眼神迷茫了片刻。他前一刻的記憶中，他媽媽去了書房，可是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忽然出現了。他垂下視線，知道是自己那間歇性昏迷的毛病又犯了。

看著歐海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從姍覺得有些心疼。這一次嵐的出現和消失不是無縫連接，歐海發現不同，自然會以為是自己又犯了病。從姍跟歐海同班兩年，她早就發現，歐海高一時那種真正的間歇性昏迷幾乎已經沒有了，剩下那些歐海以為是間歇性昏迷的，其實是被嵐給佔用了。雖然歐海其實不怎麼提及，但對於他這不明原因的昏迷，他總是心存憂慮的，從姍看得出來。

吃完午飯之後，從姍因為嵐的警告而心情不好，因此也沒在歐海家多待就告辭離開了。歐海自然看出從姍情緒不高，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是提出要送她回家。從姍不想讓他奔波，可又推卻不了，只好讓他送她到公交車站。從那裡只要坐一班車，她就能回到家了。

在等車的時候，兩人並肩站在公交站台上，都沒有說話。

從姍想著嵐的事，心情實在糟糕，她側臉看看歐海，忽然挽著他的手臂，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感覺得到從姍抓著自己手的力道，歐海原本也有些低落的情緒稍稍舒緩。

從姍忽然說：「你在國外的時候就好好玩，別給我打電話。但是等你一回來，就要記得聯繫我。」她的聲音軟軟的，有點撒嬌的味道。

「嗯。」歐海便以為從姍是因為他要出國了而不高興，心裡稍稍放鬆。

從姍是故意那麼說的，自然不會解釋，也不能解釋。她也不知道將來她和歐海間會怎樣，但目前，她只能暫時忍受嵐的存在。

等了五分鐘，公交車到站，車上還算空，從姍上了車，透過車窗笑著跟歐海揮手道別。歐海笑望著從姍坐的這班車離去，直到看不到背影了，他才一個人慢慢走回家。

回到自己家之後，從姍自然只會跟自己的父母說在歐海家玩得很開心。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忍不住掃了一眼系統界面，依然是「系統升級中……」那一行字，也不知道它會不會哪天來一個突然襲擊，告訴她卡完了，她又要繼續她的任務之旅。

沒有到來的事從姍不去多想，歐海要出國了，她也要好好過自己的這個長假。看從熙一點都不懂主動，自己有了對象的從姍約了柳馨出來玩，還硬是把從熙扯出家門。

從姍沒有隱瞞也約了柳馨的事，當她看到從熙出門前還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時，她頓時用揶揄的目光看他。

從熙紅了臉在前面走得飛快。

兩人很快就跟柳馨匯合了。柳馨今天也特意打扮了一番，一身波西米亞長裙，小涼鞋，再配上她的黑長披肩發，看上去清純極了。

從姍喜歡看美人，看到柳馨她就忍不住兩眼放光，挽著柳馨的手臂不肯放，連一開始是要給從熙創造機會的目的都給忘了。

直到從熙忽然道：「媽媽不是說今天讓你早點回去幫她忙的嗎？」

從姍看著從熙，再看看柳馨，捨不得走。柳馨總是軟言細語地說話，溫柔極了，她真是很喜歡跟柳馨在一起的感覺。

可從熙那有點嫌棄的目光看得從姍心都碎了，弟弟長大了，見色忘姐也是正常，連她自己都見了柳馨忘記從熙了，她也不好太苛求他。

後來從姍就乖乖地回家了。

從姍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會在自己家門口遇到一個不速之客。

她剛進自家小區，就有一輛囂張的大紅色跑車滑到了她的跟前，剪刀車門打開，一個英俊帥氣的男人邁開大長腿走出跑車，單手撐在車頂，微微側身對她露齒一笑：「從姍，好久不見！」

從姍眨眨眼，驚訝道：「花花！」

裴燁臉一黑：「我說你能不能別再叫我這奇葩名字了啊？」

「……抱歉，我就是一時激動。」從姍道。

裴燁的表情變得雀躍：「算了，既然你是看到我太高興了，那我就勉強原諒你了吧。」

從姍剛想澄清並沒有這回事，身後忽然傳來裘思思的聲音：「姍姍，你怎麼在這裡站著？」

裘思思剛從超市購物歸來，看到從姍杵在小區門口頓覺怪異，然後她看到了從姍前面攔著的那位裴燁同學。裘思思眼前一亮，忽然小聲在從姍耳邊道：「他就是那鍋里的？」

從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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