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智慧神月的光
在希因賽世界被拉入諸神國度，所有魔女站在夢界和現實的大門中央結成一個儀式術陣，注意力全部關注到分離世界的時候。
赫爾法斯城。
中央圖書館前三位龍王並肩而立，緘默無聲。
城市的背後是通天塔坍塌陷落的廢墟，那來自於造物神國的神話支柱被第一第二紀元的殘餘給淹沒，散發出可怕的超凡輻射力量。
他們聽到了文明機崩毀的聲音，甚至在祈禱機徹底停轉的那一刻，聽到了赫爾法斯狂怒的吼聲。
但是那聲音過後，一切散落無聲。
伴隨而來的，是整個秩序的崩塌，還有著世界的陷落。
在他們眼中。
在他們真正邁入神話文明這個最榮耀的時刻，不過轉瞬間，他們所擁有和期待的一切便全部都失去了。
沉默有時代表的不是平靜，爆發前的火山從遠處看起來也同樣悄然無息。
剛開始的時候，薩倫恩是滿面笑容，他在這裡等待著神靈赫爾法斯來到他們的面前，讓對方第一時間接受著他們的歡呼，雖然在他的心中赫爾法斯早已經成為了神，在兩千多年前。
但是此時此刻，薩倫恩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這個豪邁高大的壯漢突然間驚慌失措地退後了幾步，就好像身體里的脊椎被抽掉了一般。
他靠在門上，有些難過，同時難以置信地說。
「文明機真的毀掉了，赫爾法斯他失敗了。」
但是緩過來接受了這個現實之後，薩倫恩突然湧出了如同赫爾法斯的那般憤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已經什麼都按照她們說的做了，我們已經都同意了，為什麼還變成了這樣，我們做得還不夠嗎？」
黃金龍王看到了遠方世界被拉扯進入諸神國度的畫面，那場景是如此的震撼，吸引了整個赫爾法斯城人的目光，看到那一幕的人不少都被嚇得癱軟在地。
而龍王們看得更清楚，他們甚至能夠看得清楚世界分離的畫面，親眼目睹著文明被拆分了開來，構成原本文明的普通人被徹底留在了那一個世界。
「一切都結束了。」
黃金龍王看著另外兩位龍王，他有些焦急地說道。
「我們能夠做些什麼？」
「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但是，青銅龍王和白銀龍王卻沒有說話。
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此時此刻，黃金龍王再度想起了曾經的許多事情，在他還未曾擁有精金的力量之前，他也曾無助地坐視著自己的故鄉毀滅於怪異的災難之中。
「我們太弱小了。」
外界的震撼和恐怖僅僅只是看到，而緊接著其後，這座城市也出現了問題。
「嗚嗚！」漂浮在黑暗之中的城市突然發出了嗚咽的聲響，從腳下的地面深處傳來。
「鏗哐……鏗鏗……」再然後，周圍的各種黑鐵、黑鋼構造物也隨之發出了微微變形的聲音。
「砰！」一根燈柱炸裂了開來，再仔細看去，那金屬燈柱竟然出現了血肉一般的特徵，斷裂的燈柱還在地面上蠕動爬行，就好像一條蛇。
三位龍王一同上前，一直沉默的巴哈貝利開口說話了。
「文明機出了問題，所有使者一同消失。」
「就連赫爾法斯城也要異變了。」
赫爾法斯城也是一個生命種，一個沒有智慧的怪異，其只不過是封印物·赫爾法斯的封印之書翻開的另一面。
當祇柱的效力被隔絕的時候，受到影響最大的便是封印物，然後才是他們這些生命權能職業者。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情況和薩倫恩他們想象的不一樣，正當三位龍王想著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看到中央圖書館開始出現了變化。
高處的尖頂化為了銳利的龍角，牆壁上一塊塊鱗片開合著，巨大的窗戶移動融合在了一起，最後化為了兩隻眼睛。
整個圖書館正在漸漸變成一顆頭顱。
但是這還算正常，不正常的是這隻本應該不具備智慧的封印怪異，此刻竟然張開嘴巴吐出了人言。
「吼！」
他一邊混亂的吼叫著，但是又清晰的吐出著語言。
那語言甚至還跨越了不同的時代，有蠻荒部落時代的龍人語言，也有現今這個時代的通用語。
「馬特利翁，我的名字叫馬特利翁。」
「不，我是封印之書，我是使者，是赫爾法斯的使者。」
「我記起來了，我叫馬特利翁，不對不對，我一直都在文明機前，我在那座山巔宅邸里……」
而當其開口說出第一個音節的時候，薩倫恩就臉色一變。
他看著那扭動的龍頭，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被觸動了。
「不對。」
「不是復甦成怪異，是他活過來了。」
他眼睛都變了，涌動出強烈的殺意。
「是那條龍，那條惡龍回來了。」
封印物·赫爾法斯的封印之書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存在。
它曾經是一個擁有智慧的龍職業者，後來被薩倫恩以畸變的方式抹去了智慧，製造成了封印之書。
那條龍在死去的時候曾經想要喊出自己的名字，對方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自己存在過的痕迹，他大聲嘶喊著，終有一天他會重新活過來。
但是，薩倫恩最後也沒有給他機會喊出自己的名字。
因此這個世界上知道他名字的只有赫爾法斯，還有，製造出這條龍的人。
在一切開始之前，通天塔上的塔魂和艾妮莎用計策將赫爾法斯逼迫離開這個城市，在艾妮莎化為命運的銜尾蛇之前，通天塔還沒有淹沒祇柱的時候。
從那個時候它就開始記起了自己名字，並且開始逐漸地收回自己的力量，悄然無息地在艾妮莎他們的安排下完成轉化。
這也是艾妮莎教派計劃的一環。
「不能讓他活過來。」
薩倫恩立刻上前，他立刻想要將這條龍壓制住，將他重新打回一個怪異或者是別的什麼。
但是巴哈貝利卻攔住了他，薩倫恩不敢置信地看著白銀龍王巴哈貝利。
「你要讓那條惡龍復活？」
「復活那條我們兩千多年前犧牲了當時近乎所有狩魔人，連赫爾法斯都死過一次，我們付出了最慘痛代價才殺死的那條龍？」
巴哈貝利說。
「文明機崩毀了，赫爾法斯大人下落不明，祇柱的力量也被隔絕，現在這個時候我們需要赫爾法斯城的力量。」
「這裡已經成為了最後一點火種，如果赫爾法斯城復原成為一個怪異，所有的黑鋼造物都將會失去作用，全部的黑鐵龍都將退化回原點。」
「那樣，文明的秩序就徹底崩潰了。」
「這是我們神話文明的象徵，我們需要他所具備的神話力量。」
薩倫恩怒火衝天。
「你瘋了嗎，這是條惡龍，他才不會管我們是誰。」
「他才不會管什麼赫爾法斯城，也不會在乎黑鋼造物能不能持續，黑鐵龍會怎麼樣。」
「一旦他活過來，就不僅僅是赫爾法斯城和黑鐵龍的問題了，而是我們所有人都將面臨報復和災難。」
巴哈貝利卻無比肯定地說道：「他會站在我們這邊。」
薩倫恩：「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巴哈貝利依舊沒有退讓，他直視著薩倫恩的眼睛，這位高高瘦瘦的龍王固執起來有的時候甚至超越其他所有人，甚至能夠看到蠻荒時代赫爾法斯的影子。
他說。
「我知道，你能想到的，我們所擔憂的那些東西，赫爾法斯大人他早已經想到了。」
「在很久之前他就通過使者的力量來馴化這條惡龍，使者雖然離去，但是他的晶石和記憶還在，那些記憶早已經深深刻入了這些封印物之中。」
「它醒來之後已經不再單純是曾經的那個怪異，他還有著封印之書使者的部分記憶和一次次人生。」
「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赫爾法斯大人，相信一個使者。」
薩倫恩：「你用什麼來保證，萬一不是這樣的呢？」
巴哈貝利：「我相信赫爾法斯大人所做的一切。」
薩倫恩認為不能賭這個局面，他依舊想要衝進去：「不行，絕對不能讓這條惡龍活過來。」
然而巴哈貝利死死阻攔住了他，薩倫恩為了表示決心化為青銅龍王之軀展翅而起，而巴哈貝利甚至更是當場抽出了秘銀之劍。
黃金龍王看到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可以看到，他最後還是站在了巴哈貝利一方。
薩倫恩龍目看著兩人：「連我們三個也要反目成仇嗎，那條龍是我們的仇人，我不相信他，你明白嗎？」
巴哈貝利：「為了文明，沒有什麼仇恨不能化解，沒有什麼代價是不可以付出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是赫爾法斯大人說的，我從兩千多年前，每一次輪迴，每一個人生，我都聽著他所做的一切，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在前行。」
「此時此刻，我依然如此。」
「他說，那條龍活過來會成為我們的同伴，我相信一定會是這樣。」
薩倫恩聽著巴哈貝利說的話。
一瞬間變得不那麼堅定起來，對於他來說赫爾法斯的名字也恍若一個魔咒。
薩倫恩沒有再說什麼。
巴哈貝利看到薩倫恩猶豫了，立刻接著趁熱打鐵。
「而且。」
「我們現在的情況，就算黑鐵惡龍復甦又能夠壞到哪裡去？」
「文明機崩壞和赫爾法斯下落不知，世界也已經被分割了開來，祇柱也出現了問題，一切都已經全部亂了套了。」
「重新掌握赫爾法斯城的神話力量，是我們接下來的唯一一線生機，是我們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了。」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薩倫恩，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死敵此時此刻卻成為了他們唯一可以依賴的東西，最後的一線生機。
而僅僅依靠他們自己他們什麼也不能做到，當失去了赫爾法斯以後他們連半步也無法前行。
薩倫恩終於變回了神之形。
他們就這樣坐視著那黑鐵惡龍從歷史之中歸來，高喊著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薩倫恩突然有些茫然和頹喪：「接下來我們要做些什麼？」
巴哈貝利：「文明機毀掉了，赫爾法斯大人也深陷那些魔女的掌控和擺布，在這樣一個世界，我們的文明是永遠成長不起來的。」
薩倫恩：「所以？」
巴哈貝利：「我要執行赫爾法斯大人真正的意志，帶著神國之民和這座城市進行遠航。」
薩倫恩：「去哪裡？」
巴哈貝利：「離開晶壁之外，去諸神國度的另一邊，然後想辦法以諸神國度為跳板去星海深處。」
薩倫恩：「離開晶壁之外，我們怎麼可能離開？」
巴哈貝利：「很快，晶壁的大門就會打開。」
薩倫恩猛的看向了巴哈貝利，嚴肅無比地問他。
「你怎麼知道的？」
巴哈貝利終於說出了一些內容，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諸神國度的入口處，好像生怕有人聽到了他接下來說的話。
「其實。」
「在黑之王剛剛離開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聲音，是通過心靈的溝通方式悄悄告訴的。」
「那聲音說成神的時候將會為我們打開諸神國度的大門，當黑鐵惡龍復活的那一刻到來的時候，通往自由的契機便會出現，他讓我現在不要做什麼，也不要有任何聲張。」
「赫爾法斯大人是知道那條龍的名字的，所以，我才……」
薩倫恩聽出了巴哈貝利所說的意思，對方還沒有完全說完他就追問道：「這是赫爾法斯的布置，難道不會是其他人嗎？」
巴哈貝利：「一定是的，我感覺得到，他在離開之前就已經做下了安排。」
「他一直都是這樣，不論怎麼樣都做著最壞的打算，留下種種後手。」
「只是他現在什麼也不能直接做，也不能直接告訴我們，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繞過魔女們的監管，最終達成他想要的目的。」
黃金龍王也無比期待起來：「我也相信這一定是赫爾法斯大人安排好的，我就知道，他一定還有後手，他又一次為我們鋪就了通往星空之中的道路。」
薩倫恩依舊有些懷疑：「這真的是赫爾法斯願意嗎？」
巴哈貝利：「他怎麼會不願意，他可是赫爾法斯。」
黃金龍王翁皮特：「文明機毀掉、世界被隔絕、魔女掌控一切、晶壁封鎖著我們，這樣的危局出現了，只有他才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只有偉大的黑之王才能夠給予我們想要的希望。」
說著說著。
三個人好像都相信了。
或許他們有所懷疑，但現在這似乎不重要了。
此時此刻，在這樣絕望的黑暗之中。
他們或者說所有人都這樣期盼著，他們在無奈之中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們期盼著赫爾法斯能夠再一次滿足他們的願望，能夠再度用盡自己的一切將文明拉出深淵。
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都值得。
——
赫爾法斯城的街道上，所有人一動不動面朝著中央圖書館，但是聲音卻匯聚在一起。
「馬特利翁！」
「馬特利翁！」
「馬特……」
「黑之王的使者。」
「醒過來吧！」
無數個人呼喚著那個名字，一個個神國之民，一條條龍，全部都在祈禱。
這座城市之中不僅僅有著黑鐵龍，也有著大量的青銅、白銀、黃金諸龍，有著高天諸庭所有神官，有著大量的原人，有著天氣之庭的操控氣候之鳥。
而此時此刻，所有的職業者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他們在絕望和恐懼之中祈求，他們在內心之中描繪著他們理想之中的神，在呼喚著神回應著他們的願望。
即使那祈禱機已然停下，神之使者們全都消失。
「請讓我們遠離這崩潰的秩序和黑暗。」
「請帶領著我們離開這裡，前往黑之王為我們探索的星辰大海。」
「我就知道，神絕對不會拋棄我們的。」
「偉大的龍王，是絕對不會允許我們陷入這樣的世界，淪陷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
「偉大的古王啊，請用你那無上的神力，賦予我們真正想要的未來。」
「出發吧！」
「跟隨著偉大的黑之王。」
隨著那聲音越來越宏大，一本本黑色的書籍從天空之中墜落，落向了那中央圖書館。
圖書館扭曲著，變成了一顆真正的龍之頭顱。
他高高抬起頭顱，張開嘴巴。
將那些書籍吞入其中。
「吼！」
他發出最後一聲咆哮，終於完成了轉化，封印物化為了黑鐵龍，黑鐵龍的整個職業體系也隨之被重置。
一瞬間，全部的黑鐵龍陷入沉睡，他們的力量開始進行了重新轉化。
整個城市的金屬開始變形扭曲，但是沒過多久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一座座黑鋼熔爐被融化重鑄，一座座生命工坊在扭曲之中化為黑鋼材料又被再次構造出來。
除了走了個過程，一切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除了一點。
重鑄之後的黑鋼，尤其是黑鋼筆，其中卻再也沒有了赫爾法斯曾經注入的精神力量。
原本的失控只是封印物黑鋼筆脫離控制化為怪異黑鐵龍，在其變回原形的一瞬間，其內儲存的精神力量就好像幻影一般消散，不可直接長存於現實之中。
而現在。
連黑鐵龍用自身神血製造出的黑鋼筆也徹底丟失了原本的功能，赫爾法斯徹底失去了最後一個錨點。
「吼！」
蘇醒過來的黑鐵龍，馬特利翁亦或者封印之書使者立刻看向了諸神國度的最深處，目光死死地看著那黑暗之中拉扯著世界不斷往上的星辰。
「赫爾……法斯！」
他頭顱高昂，像是中央圖書館一樣的頭顱不斷升起，兩隻鑲嵌著大量轉輪結構的巨大的金屬翅膀從城市的兩側延伸出來，兩隻利爪涌動著雷霆，兩隻後足咆哮著火焰。
那條巨大的黑鐵龍，背負著這座城市飛向遠處。
他是神話之龍，能夠在諸神國度之中找到坐標。
一瞬間。
所有人都明白了什麼，他們齊齊地看向了那顆原本不知道是什麼的封印星辰體。
「就在那裡，黑之王就在那裡。」
而這個時候。
隨著赫爾法斯丟失了最後一個錨點，那顆星辰匯聚而來的力量變得更加龐大了。
宇宙的惡意徹底鎖定了赫爾法斯，就像是一隻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他，不可阻擋地將他拽在手心。
然後。
使勁，將他砸向宇宙之外。
而這一幕落入赫爾法斯城之中的所有人眼中，就變成了他們所期盼的畫面。
「卡擦！」
明明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聲音，但是所有人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耳膜本能地鼓脹了起來半天聽不到任何話語。
但是他們的眼睛卻看得清清楚楚，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一條綿延不休的裂縫不斷地傳遞開來。
就像是一個被敲碎的蛋。
由十位魯赫爾巨神力量匯聚轉化而來凝聚成屏障，那絕對不可能被擊破的壁壘。
裂開了。
一瞬間，所有人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著那晶壁上的裂縫。
赫爾法斯城的人，超凡世界的人，以及那些站在諸神國度入口處的魔女們。
裂縫之外似乎有著光。
而且隨著那裂縫漸漸地蔓延開來，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光是銀色的，是屬於智慧的光。
祂從夢界的上層靈界而來，照耀在整個夢界深處，時隔千萬年終於再度落入了希因賽世界內，讓這裡的「囚徒」目睹祂那不可思議的偉岸光輝。
那是神之月。
亦或者可以稱之為——智慧的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