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爾冬沒了
楚傾月被楚相關了起來,嚴禁踏出家門一步,整個相府都籠罩在低氣壓中,人人謹言慎行,生怕給自己招惹來麻煩。楚傾凰也樂得清閑,躲在自己的院子里,閉門不出,縱然王氏想找她麻煩也沒有機會。
「小姐。」凝碧闖進來,一臉急色。
楚傾凰一邊翻著藥材,一邊說道:「別著急,慢慢說,做事要穩重。」
「小姐,爾冬沒了。」
楚傾凰擺弄著藥材漫不經心地問道:「去哪裡了?」
凝碧急得不行:「小姐,您快去看看吧,爾冬被人發現,淹死在後花園的池塘中。」
楚傾凰面上滿是震驚,心中卻是早已料到,只是沒有想到王氏的速度好快,她還以為王氏至少要等幾日才能緩過來,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迫不及待地殺了爾冬!
小池塘邊聚集了不少人,爾夏跪在爾冬的屍體旁,哭得傷心欲絕,兩姐妹本來就是雙胞胎,如今爾冬沒了,爾夏自然難過。
「二小姐來了。」圍觀的眾人,見楚傾凰過來,紛紛讓開路,讓楚傾凰進來。
楚傾凰看著泡得發白的屍體,眉頭緊蹙,而後蹲下身子,去查看爾冬的屍體,管家連忙阻止:「二小姐,屍體晦氣,二小姐還是別碰了,這丫頭,定然是晚上走路不小心,掉下去了,晚上這邊人又少,所以沒有人察覺到有人掉下去了。」
楚傾凰沒有回話,而是仔細地觀察著爾冬的屍體,甚至還扳開爾冬的嘴巴,仔細地檢查,嚇得周圍的僕從都退後了好幾步,似乎不敢置信,楚傾凰竟然去觸碰一個丫鬟的屍體。
「管家,報官吧,這不是失足落水,是被人殺害后推進池塘的。」楚傾凰一句話,驚得爾夏猛地抬起頭,抓住楚傾凰的手,渾身顫抖。
「小姐,您說的是真的嗎?我姐姐是被人殺害的?」爾夏震驚得語無倫次,姐姐是被人殺害的,爾夏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楚傾凰,因為她們姐妹是王氏放在楚傾凰身邊的探子,可是楚傾凰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兇手,難道是夫人?爾夏有些不確定。
管家也是一臉震驚:「二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這丫頭明明是淹死在池塘裡面的,你怎麼能說是被人殺害的,這可不是小事,更何況這丫頭是二小姐的丫鬟!」
楚傾凰轉過頭看向管家:「怎麼,管家是在懷疑本小姐的話?你莫不是忘了,本小姐是大夫。」
管家呼吸一滯:「二小姐說笑了,奴才不是懷疑二小姐,而是爾冬本來就是簽了死契的丫鬟,又沒有親眷,無人追究,報官,官府也是不理會的。」
「誰說無人追究?」楚傾凰似笑非笑地看著管家,「本小姐的婢女被人殺害推進池塘,你居然說無人追究,今日死的是本小姐的貼身婢女,那明日橫屍池塘的是不是就要變成本小姐了?」
「二小姐嚴重了,您是小姐,哪裡有人敢這麼大膽對您下手啊。」管家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不過是死了個丫鬟,讓人拖下去埋了便是,何必那麼咄咄逼人。
「沒有?誰能保證?管家你能嗎?」楚傾凰冷冷地問道。
「奴才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更何況,死的只是一個丫鬟,若是驚擾了相爺跟老夫人,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老夫人近來身子不好,若是一個卑微的丫鬟也要去打擾老夫人,老夫人哪裡管得過來?」管家的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
楚傾凰聽了,冷笑不止:「管家的意思是,本小姐的丫鬟死了就是該死了?
一個小姐的貼身丫鬟被人殺了,你竟然想不了了之,難不成是管家你殺的?」
「二小姐請慎言!」管家面色一黑,「這丫頭是失足落水,不是被殺!」
「凝珠,拿著我的帖子,去官府報案……」
「什麼事情,吵吵嚷嚷的?」王氏帶著人走過來,身邊還跟著剛下朝歸來的楚相,這兩人哪怕生了嫌隙,在下人的面前依然是恩愛的模樣。
管家當即行禮:「回相爺、夫人,只是一個失足落水淹死的丫鬟而已,小的馬上就處理了。」
「父親,母親。」楚傾凰在兩人面前跪下,「父親,我這丫鬟,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殺死的。父親,您想想,這兇手能無聲無息地殺了女兒的丫鬟,就說明是內鬼,女兒死不足惜,若是那人要殺父親,父親豈不是連一點防備都沒有?」
楚相本來不想管這件事,可是聽到楚傾凰這般說,也擔心自己的安危。
「二小姐,你說你這丫鬟是被人殺害的,可有證據?」王氏冷冷地開口,「你可不要危言聳聽,動搖人心,相爺可不是好糊弄的。」
「自然是有的。」楚傾凰指著爾冬的屍體,看著王氏,一字一句地說道,「爾冬告訴我,她是被人殺害的。」
「胡說八道,死人怎麼可能說話?」王氏見楚傾凰這般姿態,愈發覺得是爾冬背叛,跟楚傾凰合夥算計了自己的女兒。
「母親,死人才是不會說謊的!」楚傾凰果斷地說道,「父親,為了您跟祖母的安全,請允許女兒找出這個隱藏在府中的可怕殺手。」
「准了。」楚相當即應允。
「相爺……」王氏還想說什麼,卻被楚相給打斷了。
楚傾凰當即去給爾冬驗屍,楚相看得眉頭緊蹙,似乎對楚傾凰的行為頗為不解,但是他卻沒有開口阻止,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父親,女兒檢查完了,爾冬是被人勒死的,父親請看,爾冬的脖子上,有勒痕,這就是爾冬被勒死的證據,還有,爾冬若是被淹死的,口鼻中應該有池塘里的淤泥,手腳也會因為掙扎,沾上淤泥,可是爾冬的口鼻、手腳都頗為乾淨,並沒有淤泥。」
楚相點點頭問:「那兇手是誰?」
「兇手是誰,爾冬已經告訴女兒了。」楚傾凰抓住爾冬的一隻手,「爾冬的手上沒有淤泥,可是手指甲裡面卻有東西。」
楚傾凰用自己的指甲將爾冬指甲裡面的東西剔出來,放在雪白的帕子上,雖然經過水泡,有些分辨不出,但是對於楚傾凰來說,卻不是什麼大問題:「這是人的皮屑,也就是說,那人在殺害爾冬的時候,被爾冬給抓傷了,抓傷的部位,很可能是手背!」
王氏身邊的如嬤嬤眼皮子跳了跳,將手籠在衣袖裡,卻不知道她心虛的行為,早已經落入楚傾凰的眼中。
「管家的手上有抓傷!」凝碧大叫。
「不是我!」管家不住地擺手,「我手上的傷,是跟我家那婆娘打架時,被她抓傷的。」
「不是管家!」楚傾凰否決,管家擦了一把冷汗。
楚傾凰抓起爾冬的另外一隻手,那隻白皙腫脹的手指上,似乎纏著什麼,楚傾凰將東西取下來:「這是一條絲線,而且是藍色的絲線,材質是棉布,在相府,是有頭臉的丫鬟婆子衣服用的料子。」
「府中有頭臉的丫鬟婆子都是用的這樣的料子,難不成,要挨個去查?」王氏不悅地說道,「二小姐,不是母親說你,這麼一點小事,你如此興師動眾,驚了老夫人,可如何是好?」
楚傾凰神色淡淡地說:「母親放心,這件事,不會驚擾祖母的,只要母親公事公辦,因為爾冬這丫頭很聰明,她臨死之前,從兇手的身上拽下了一樣東西,而兇手沒有發現。」
「什麼東西?」如嬤嬤脫口問道。
「一樣可以定你死罪的東西!」楚傾凰伸手抓住如嬤嬤的右手,露出如嬤嬤被抓傷的手,如嬤嬤不住地掙扎,可是楚傾凰的手彷彿有千鈞力量,任由她怎麼掙扎,也掙脫不了。
「相爺、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跟這丫頭無冤無仇,為何要殺她?」
「說得對,你跟我的丫頭無冤無仇,為何要殺她?說,你是受誰指使,混入相府,是想做什麼?」楚傾凰厲聲呵斥,嚇得如嬤嬤語無倫次。
「夫人,奴婢沒有啊,奴婢真的沒有啊!」如嬤嬤急了,本來殺爾冬,只是為了給楚傾凰一個教訓,可沒有想到要把自己搭上去啊。
「相爺,如嬤嬤是妾身的奶媽,是絕對不可能做這樣事情的,請相爺為我們做主啊。」王氏抱著楚相的胳膊求情。
楚相看著叫屈的如嬤嬤,再看著一臉厲色的楚傾凰:「僅憑抓傷跟一條線,是證明不了……」
「那加上這個呢?」楚傾凰手中拿著的是一個長壽鎖,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東西是如嬤嬤的,因為如嬤嬤有個兒子,三歲的時候,因為出天花死了,如嬤嬤就一直將兒子戴的長壽鎖帶在身上,如今如嬤嬤的長壽鎖卻出現在爾冬的屍體上,就耐人尋味了。
「這可能是……」
「母親,事關相府的安危,您又是父親的枕邊人,你身邊的貼身嬤嬤殺人,母親竟然不曾察覺,這是母親失察,而父親常去母親的院子留宿,若是如嬤嬤起了歹心思,要害父親,父親豈不是沒有還手的能力!」
「你……你……」王氏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楚傾凰,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父親,您一定要懲治兇手。父親乃是當朝丞相,官居從一品,定然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還請父親為女兒做主,我這個丫頭,說不定是為了女兒死的!」
楚傾凰每一句話,都是在將如嬤嬤往死路上推,如嬤嬤是王氏的奶娘,她不會說與王氏有關,但是爾夏一定明白,是王氏指使如嬤嬤殺害了爾冬!
「來人,將這老貨拖下去,亂棍打死!」楚相想到這樣一個狠辣的婆子,時時在自己的身邊走動,就覺得害怕,若是真的要殺他,他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如嬤嬤渾身如墜冰窖,兩手亂抓,似乎要抓住什麼救命的稻草,眼中全是驚恐和絕望!不就是殺死一個丫鬟嗎?這麼多年相府這樣的事情還少嗎?怎麼到她這就變成這樣?不,我不能死!
如嬤嬤匍匐在地上,眼淚鼻涕流了一地,拖著無力的身軀艱難地爬到王夫人膝下,雙手拉上王夫人的衣袖。
「小姐,您救救奴才吧!您從小是喝著老奴的奶長大的,這些年在您的身邊也……」
「沒聽相爺說嗎,趕緊拖下去亂棍打死!你們還在等什麼?」王氏發出凄厲的喊叫,根本不給如嬤嬤繼續說下去的機會。這些年有太多臟事爛事都是借如嬤嬤的手來完成,她不敢想如嬤嬤會說出什麼可怕的秘密來。即使多年的主僕情分,也不如自己保命重要!
如嬤嬤狠狠地盯著王氏,眼裡要沁出血來。她一手帶大的小姐,為保住在相府的榮華富貴連一線生機都不給自己留。太狠了!其實她早該料到這樣的結局的,只是她自己一直不敢想罷了。
如嬤嬤被府里的下人像拖死狗一樣拖走,雖然她還在拚死掙扎,不過一切都是徒勞了。院子里很快響起刑棍和皮肉接觸的沉悶的聲響和如嬤嬤響徹整個相府的凄厲慘叫。
「小姐,您還記得傾煙小姐么?夜半夢回您就不怕她化為厲鬼向您索命嗎?
一想到她火紅的嫁衣您就……」
如嬤嬤在咽氣之前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這句話。她不甘心,不甘心她作為棋子的一生就這樣悲慘地結束。只是老天再也不會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如嬤嬤艱難地呼出最後一口氣,雙眼死死地盯著王氏,至死未閉眼。
楚傾煙?她的死果然是王氏的手筆。看來問題果然真的是出在嫁衣上。楚傾凰雖然早就知道楚傾煙的事情和王氏脫不了干係,但是一直沒想通王氏是怎麼下的手。
如嬤嬤最後的話讓楚傾凰瞬間清醒了,現在眼下需得確認王氏下的是什麼毒,只要找到合適的機會她定能讓王氏徹底翻不了身。
楚相此刻根本不在意,對眼下的事情也不想多問。
王氏只覺得渾身冰冷,明明已經是七月,天氣異常悶熱,可是她卻是冷汗直流,本來是處置一個叛變的丫鬟,沒有想到,竟然被楚傾凰抓到把柄,害了如嬤嬤!
「你若是管理不好相府,就交給別人去管。」楚相撂下一句話,就走了,王氏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卻沒有倒下,狠厲的目光,瞪著楚傾凰,楚傾凰根本不看王氏,讓人將爾冬的屍體帶下去安葬,她跟王氏,算是徹底地撕破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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