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多災多難
或許是自己使用鐮刀確實手生的很,過於外行,才讓沐珩看出端倪。
果然,唐百衣如願以償地見到那嫌惡的目光。
沐珩後退半步,厭煩地揮揮手,「行了。」頭也不回地離開。
唐百衣笑了笑,取了頂草笠戴著,徑直坐在高粱桿中,開始抽剝甜甜的高粱紅芯。
這磨粉的驢子好幾家都有,只要出錢,那麼人家巴不得抽著驢子勞作來賺錢。
花了一天時間,直到晚間,唐百衣終於將一整片的高粱桿抽剝出紅芯,又在晚間借了驢子磨出一大捧甘甜的紅芯渣,這才回了沐家。
「嘶。」一聲吃痛的倒抽氣,唐百衣揣著一包袱的紅芯渣,藏在懷裡,吹了吹手指。
整整一個大白天,唐百衣背靠大樹,緊趕慢趕著時間終於將高粱紅芯根根抽出。手指尖潰爛一片,指甲都磨損不少,更有小指的指甲翻開一半。
十指連心,痛徹心扉。
唐百衣躡手躡腳地推開門,但願沒有被婆婆張氏發現,然而剛推開門,沐依依就像事先特意藏好般,尖細聲亮出。
「嫂嫂!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珩哥哥都回來老半天了!」沐依依生怕沒有人聽見,將聲音拔得高高,「莫不會是又去後山了吧!哪裡全是男人啊!」
「男人」兩個字被沐依依念得極重。
「呀!」又是一聲刻意拔尖的嗓音,「嫂嫂!你還出血了!怎麼一身的傷?衣衫這麼凌亂!」
唐百衣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想不到沐依依觀察力倒是不錯,但手指尖的滲血不過一點,在她嘴裡怎麼就成了「一身的傷」?還添油加醋地特意描繪了一番「衣衫凌亂」。加上之前的「後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跑到後山被匪徒怎麼了。
須臾,一陣極其猛烈的劇咳聲從后屋傳出。
沐依依擠了擠眼,似乎完全看不懂唐百衣一臉的憤懣,兀自掩口吃驚,「被伯父聽去了,這麼怎生是好?嫂嫂,我也不想說不口,只是,這也太臊了。」
洶湧劇烈的咳嗽一陣接一陣好像要將五臟肺腑都咳出來般。
咳嗽聲夾雜著婆婆張氏悲痛欲絕的哭天喊地聲。
「沐珩去哪了。」唐百衣也覺得不對,怎麼沐依依動靜這麼大,還沒有人出來?
「伯父病加重了,都在後屋裡頭。」沐依依等了半天也沒見后屋有人出來,反而是隔壁屋的沐別冷著一張臉,慢慢踱步出。
沐別面無表情,大晚上悠悠走出嚇了沐依依一跳。
「三姐姐。」
沐別冷冷瞥了兩人一眼,推門進入后屋。
這沐別的神情倒是和沐珩如出一轍,若不是早得知沐珩是養子,唐百衣險些以為這兩人是親兄妹。
當即,唐百衣匆匆跑入卧房將懷中高粱芯甜渣放了,快步也跑向後屋。
堂廳留下沐依依一人。
沐依依皺了皺眉,絞著帕子揮了揮,「好重的藥味,臭死了。」
當唐百衣大步推門邁入后屋,張氏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更是響徹整個小間。
一股濃郁的中藥味撲面而來。
「公公?」
這是唐百衣第一回見到卧病在榻的公公,沐家老頭子。
瘦骨嶙峋!
深陷的雙眼,瘦削凹陷的臉頰,敞開衣襟露出的鎖骨更是不成人形。劇烈的咳嗽讓老頭胸脯上下突兀地起伏,好像整個胸腔都要炸裂開般。
這哪裡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簡直是一具尚有生命的骷髏架。
「爹爹。」沐別面無表情,還是上前一步握住老頭的手,「今日服藥了么?」說話是對著張氏說。
張氏抹著並不存在的眼淚,乾嚎聲不斷,「吃了!你!」張氏指著唐百衣手指顫抖,「賤蹄子!你白日都幹什麼去了?一整天都不回來!那個小浪蹄子喊你什麼?後山招野男人去了?你非得把沐家惹個雞犬不寧才消停么!」
橫插來的無端指責。
唐百衣看了身邊沐珩一眼,自己去做了什麼,沐珩最是清楚。
「我田裡幹活呢,珩郎知道的。」
張氏依舊不依不饒,「幹什麼田裡活要到大半夜才回來?你個賤蹄子蒙誰呢!咱們沐家像是瞎眼的人家么!今日你不把這話說清楚!不許出門!」
榻上又是一陣劇烈咳嗽聲,好像要將肺都咳出來般,乾瘦的人形痛苦地蜷縮成一團。
「賤蹄子!去把灶台里新熬煮的葯端過來!」
唐百衣驚訝於古代小小感冒,一個不好居然能加重成肺癆。當即反應過來,賤蹄子還能叫誰,婆婆張氏不乾不淨地只能喊自己。
灶台里的新葯,唐百衣立馬大步出了后屋,去往灶台。果然,一鍋冒著腥臭藥味的中藥正在被蒙煮。
唐百衣舀了一大碗。
「嫂嫂。」沐依依弱弱地探頭出聲,捂住口鼻。
「你熬的?」唐百衣想了想,一把將葯碗塞在沐依依手裡,一手鉗箍拉住沐依依,大步走入后屋。
吊著一隻傷臂,就是麻煩。
「嫂嫂!做什麼?」沐依依連忙扶住顛簸的葯碗,卻被拽拉著,掙脫不得。
唐百衣回頭道,「不做什麼,大夥都在後屋呢,豈能落下你一個。」
看著沐依依鬼頭鬼腦地探著灶台,萬一葯有什麼問題,可不能怪自己。古代這種勾心鬥角的嫁禍事兒還少么。
沐依依非常不情願地被使勁拽進后屋,奈何力量小,難以違拗唐百衣的大力。
「大娘!葯來了!」唐百衣努了努沐依依手上的新葯。
無論葯是否有問題,熬煮的人不是自己,端葯的人也不是自己,若沐家老爺因為喝葯出了什麼狀況,還能賴著自己不成?
唐百衣敏銳地規避著所有麻煩。
「賤蹄子!拿來!」
當沐家老頭艱難地喝完一整碗新葯后,終於長嘆一口氣,能勉強抑制住咳嗽發聲。
嘶啞如同破鑼鼓般的沙沙嗓音,「剛才,外頭鬧什麼。」
沐依依神情緊張,一言不發,就是拿眼看唐百衣。
而唐百衣不知覺一般,眼觀鼻鼻觀心。
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
沐別冷笑一聲,道,「爹爹,堂妹同嫂嫂開玩笑,沒什麼大事。」
「這都幾時了才回來?有沒有婦道!婦德!」嘶啞破鑼聲說完,再度劇烈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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