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回去的路上，大娘大嬸們都在討論把自家閨女送去廠里。

江雨欣似乎也起了這個心思，嘴裡羨慕得不行，「一個月三百塊錢啊。我要是每個月有三百塊錢，能買多少東西啊。」

江雨彤心裡一個咯噔，突然想起小說里，她這個姐姐好像就是初中沒念完就輟學，該不會就是現在吧？

江雨彤一點也不羨慕，甚至還有些不屑，「三百塊錢算什麼。那是你沒見過錢才覺得這錢很多。現在大城市平均工資都有一千塊錢。是你的三倍還多。等你念完大學，你掙得不是比她多。你著什麼急。」

江雨欣年紀比妹妹大，知道的都不如她多，頗有些驚訝，「你聽誰說現在平均工資有一千塊錢的？」

「我在我們學校報紙上看到的呀。」江雨彤意味深長道，「我還在報紙上看了，你要是去紡織廠上班，你一輩子都會被別人平均。你大半輩子活得還不如平均數。你就甘心一輩子被人比下去？」

誰不想過好日子，但是江雨欣有自知知明，她嘟噥著嘴，「學習好難啊。就我這成績也考不上高中啊。」

大表姐之前也在雙河中學念書，成績能排到全校前十，連大表姐都沒考上高中，就不用說她了。

江雨彤也不得不承認，姐姐的話有一定道理。

掙錢確實刺激了姐姐的退學，但是究其根本是她姐成績不好，全班四十多個學生，她姐每回都考三十幾名，連一半都不到。

因為父母不在家，平時也沒人督促她學習，她從小學開始基礎就沒打好。升了初中，科目增多，她與其他人的差距越來越大。

江雨彤在腦子裡翻了翻她前世那些沒考上高中的同學，有沒有勵志案例拿出來分享，還別說，真叫她找到一個。

她有個初中同學，也沒考上高中，就去念了職高，選了計算機專業，畢業後去軟體公司當程序員。雖然拿的工資沒法跟她比。但是比紡織廠的工人還是高出不少。

江雨彤當即建議她姐考職高。

江雨欣聞言，嘴巴撇了撇，她好姐妹云云的大哥雲志就是念的職高，後來去電子廠打工了，電子廠要經常加班，他受不住那份苦，前幾天又回來了。她是女孩子，體力還不如雲志，肯定更受不了。這會聽妹妹建議她去職高，頭搖成撥浪鼓，「算了吧，何必浪費那個錢。」

江雨欣踢開礙路的石子，白皙如玉的側顏閃過一絲厭惡，「而且我在初中都學不到什麼東西，去職高就是混日子的。我聽說職高裡面可亂了。」

江雨彤皺眉，「你這都是哪裡聽來的流言。學校那麼多學生，肯定有好有差。你跟品行好的人做朋友不就行了？」

江雨欣終於回過勁來了，她妹妹今天特別不對勁兒，往常不是她吵著鬧著要輟學嗎？今兒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她居然在勸自己念書？「你腦子沒燒壞吧？」

江雨彤無語，她都勸這麼久了，她姐才反應過來她跟平時不一樣，就這智商還出去打工？別回頭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江雨彤一本正經道，「當然沒有。我只是想好好學習罷了。」

她不說還好，一聽是這個理由，江雨欣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圍著她笑個不停，最後實在沒發現妹妹有什麼異樣，有些不耐煩，「行了，你想一出是一出，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去找云云。你跟外婆說，你們先吃，我晚點再回家吃飯。」

江雨彤尚且來不及阻止，江雨欣已經像一陣風似地跑走了。

沒兩天，村裡颳起一陣打工潮，村裡的姑娘接二連三輟學，要去B市打工。有些人甚至不滿16歲。

江雨彤得知這事，問她姐，「那是個黑廠嗎？不到歲數也要？」

「不到歲數誰要啊。」江雨欣有兩個好姐妹也要去打工，以後只剩她一人，心情有點失落，「她們是借別人家的戶口本辦身份證。像云云就是用她表姐的戶口本。」

江雨彤沒想到還有這騷操作，看她姐這樣子十有八1九還沒死心呢。

果然，江雨欣回答完妹妹的問題就拉著外婆的手，「我想給她媽打電話，我也要去打工。」

外婆被她鬧得沒辦法，還是把她媽房東家的電話給了她。

江雨欣拿到電話，伸手問妹妹要錢，江雨彤當然不肯給，「憑什麼要我給你錢。我就不給。」

江雨欣拉著她的手，晃啊晃，語氣好得不得了，「好妹妹，你就借我一塊錢。等我打工掙著錢了，我還你十塊。」

江雨彤不為所動，甩開她的手，握住她肩膀苦口婆心勸她，「你醒醒吧。你才十三歲，你打什麼工。你不要身體了？」

「就因為我不夠年齡，所以我才要我媽回來，讓她去借戶口本給我辦身份證啊。」江雨欣顯然已經想好了，為了說服妹妹，她還許下很多承諾，「等我賺錢了，我就給你交學費。你不是喜歡吃零食嗎？我每個月給你二十塊錢，好不好？」

江雨彤又好氣又好笑，「你當我是小孩子嗎？我早就不喜歡吃零食了。」

在劇情里，江雨欣去打工后，確實給原身買了零食和衣服，每次回來都給她零花錢。但是她去那邊才三個月就被機器切掉右手大拇指，雖然毛紡廠給出了醫藥費，但她的大拇指卻再也長不回來了。別小看大拇指好像沒什麼用。但沒有它，許多精細活都不能做。哪個廠子都不要她。最後只能幫她爸媽看攤子賣貨。

就是因為這樣，江雨彤才更不能害她，甚至大罵她不懂事，「你才十三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麼能跑去熬夜？你不要命了？不許去！」

她太激動，將江雨欣的手甩開，江雨欣沒有防備，手臂不小心打到門框上，疼得嘶了一聲。

見她疼成這樣，江雨彤上前想查看她的胳膊，「你沒事吧？」

江雨欣冷汗沁出，下意識將手往身後藏，不讓妹妹看，說話都有些結巴了，「我…我沒事。」

江雨彤想著剛剛她的力道不是很大，想來應該沒事，也就沒堅持。

「如果你真覺得過意不去，就借我一塊錢。」江雨欣順著杆子往上爬。

江雨彤撇了撇嘴，「甩一下就得借你錢。那你乾脆也甩一下我吧。」

伸著胳膊讓她甩，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無賴樣，江雨欣氣得不輕。

到最後，江雨欣說了一車好話，都沒能要到一分錢。

江雨欣氣得半死，她是真沒想到妹妹這麼犟，早知如此，她就不該把零花錢全花光，這會連打電話的錢都沒有，真是急死了，偏偏她還拿妹妹沒辦法，「我看你就是貔貅，只進不出。你就是個守財奴。」

江雨彤一副我是為你好的架式，「要不是因為你是我姐，我才不管你呢。一塊錢換十塊錢的好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我卻不願干，還不是看在你是我姐的份上，你就知足吧？」

江雨欣氣個倒仰，外婆和弟弟都過來勸。

「你們別吵了。」

江雨欣拉著外婆，問她要錢打電話，外婆有些為難，「你媽給我的錢緊巴巴的。打長途電話那麼貴，還是算了吧？」

江雨欣敢生妹妹的氣，卻沒辦法生外婆的氣，只能瞪妹妹一眼，回了自己房間。

接下來幾日，江雨彤發現姐姐都在生她的氣，故意板著臉，不跟她講話。但是每天依舊給她洗衣服。

這天下午，江雨欣在飯桌上聽外婆說村裡有十幾個姑娘都要去打工，她的心更焦躁了，時不時嘆氣。

江雨欣看見妹妹提著一籃鴨蛋進來，火氣一個勁兒往上冒，「你有錢買鴨蛋，就不能借我？」

江雨彤也來了脾氣，「你長著手呢。我能割草藥賣錢，你怎麼就不行？」

因為一塊錢生了三天氣，江雨彤也真是服了她姐。全村那麼多人呢，她姐就逮她一人薅，哪怕去找大表姐借也成啊。她姐這腦子不是一般遲鈍。

江雨欣愣了愣，猛拍一下大腿，提著籃子和鐮刀就往外沖，「我現在就去割草藥。」

江雨恆走過來，「你幹啥告訴她？」

江雨彤笑了，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告訴她也沒什麼，反正她去不了。」

這是他二姐幹壞事前的標誌微笑，江雨恆突然覺得他大姐真可憐，辛辛苦苦折騰一場，到最後還是去不成，那得多難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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