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求情
接下來的日子,汝月還是依舊住在太興殿,所不同的是身邊已經沒有了烏蘭,琥珀又要服侍她,又要幫著秦氏照顧重華,頗有些捉襟見肘的忙碌,太后都看不過眼,說是讓泯然過來幫忙,其他的小宮女,太后也委實不放心,卻被汝月給淡淡拒絕了,太后如今身邊也不過剩了兩個人,哪裡還能夠霸佔去一個。
汝月也不想多麻煩,從太興殿的小宮女裡頭又選了兩個人,暫且留在身邊,不過是日常的照顧,做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的。
這一夜,汝月才讓秦氏抱走了玩鬧得累乏的重華,明源帝來了。
兩個人一打照面,相視而笑,心中都在想對方必然這幾天都沒有睡好,清減得很是明顯。
明源帝落了座,汝月將小宮女都譴出去,親自沏茶,他拍了拍手邊的位子:「不用忙這些,坐到寡人身邊來,你身邊的人一下子都沒了,寡人已經讓滄瀾給你選兩個好的,回頭教好了你這裡的規矩,就讓送人來。」
「臣妾這裡的規矩?」汝月不明所以然地看著皇上,還是輕輕坐了下來,「臣妾這裡還有什麼特殊規矩不成?」
「你這裡自然是大不相同的,寡人一時也說不好,等回頭琉璃宮都收拾好了,再著你同重華一起搬過去。」明源帝的手,摟著她的肩膀,將她擁了過來,在她的發頂很小心地親了親,「再給寡人些日子,將那些餘黨殘孽都一網掃凈才好。」
汝月伏在他的胸口,聲音隔著胸腔聽起來,有些悶悶的,她低聲問道:「皇上要如何處置樺月,如何處置方大人?」
「叛臣之族,按律當斬,更何況他是兩次宮變的推動之手。」明源帝的手臂又收的緊些,「寡人有些明白,為何佑天立下那般的赫赫戰功,寧願帶著妻女遠走天涯,都不願意回來,親手將虎符交予寡人,他其實是在替他的父親求情,求寡人看在他戎馬十年,鎮守邊關的辛苦上,饒過方家上下的性命。」
汝月靜靜的,沒有插話,皇上既然想找個地方說說話,那麼,她聽著就好。
「如今,寡人已經將方家在朝野上下的勢力一鍋端起,連同後宮中潛伏的那些棋子都基本沒落下,全部盡收網底,寡人反而在想,接下來一步又該如何作為?」明源帝顯然是處於搖擺不定之中,「寡人是不是該法外施恩?」
「皇上要的本不是那些人的性命,如果人都死了,那麼,後世傳聞也不過是說皇上行事雷厲風行,這些都不是皇上真正想聽的。」汝月想一想才道,「臣妾猜想,皇上的心裡已經做好了決斷,既然皇上想要這般,就按著本意而為之。」
「如果有人說寡人婦人之仁,寡人又該當如何?」明源帝追問道。
「臣妾只覺得皇上仁心仁術,是一代明君。」汝月察覺到皇上的手臂漸漸寬鬆開來,就像是他的心情,被幾句話撥動地放鬆開緊張,她在他的懷中,仰起頭來,看著他,忽而探出一根手指,在他的下巴處,細細搔了兩下。
這舉動原是大不敬的,明源帝卻很是受用,抓住了她的手指,湊到唇邊一一親過:「說的這些便是你這裡的規矩,你的眼裡頭,總是人情味大過一切,所以同你說話,寡人覺得最是舒服的,既然你說了按著本意而為之,那麼寡人心中已經有了論斷,確實,寡人要那許多人的性命,不過是在殺戮的名冊上頭徒增了幾筆,想來最是無趣的,收的了人心才是要緊的。」
汝月心念一動,不該問的都問了:「那麼皇上會如何處置欽天監監司衛大人?」
明源帝才放鬆下來的身軀,又變得緊繃如弦,聲音直接沉了下去:「你問他作甚?」
汝月既然已經問了,當然不會因為皇上的一句不悅,就將話給收了回去,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個道理她懂:「臣妾只是想知道皇上會如何處置衛大人?」
「他是此次宮變的主謀之一。」明源帝板著臉道。
「臣妾知曉。」汝月眼眸中,依然波瀾不驚。
「若非他妖言惑眾,說什麼星象奇圖,龍脈轉頭,一語中的般的妄下天機之數,方國義何來這般的大膽,前一次失敗之舉,將大半數的身家性命都搭了進去,應該知道,再輸一次,就萬劫不復了,衛澤,衛澤,他已經束手就擒,被收押在天牢之中,不日後,將凌遲處死。」明源帝這一次說得很決斷,似乎沒有給汝月任何可以辯駁的機會,「寡人已經說過,不可有任何人替他求情,你也不可以!」
明源帝根本沒有給汝月可以求情的機會,兩個人一起經歷了這許多,如果汝月真的不管不顧起來,非要替衛澤求情,他不想出現那般尷尬的場面,索性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汝月被皇上突如其來的怒氣震懾,知道皇上的用意,居然是真的要用衛澤的性命來震懾天下,任憑那天機是千真萬確,他也同樣可以力挽狂瀾,與天為爭,勝者為王。
明源帝這一走,倒像是刻意要迴避開汝月,別說是接著四五日都沒有來太興殿,便是汝月想要出去親自面見聖上,都被宮門外的侍衛給攔住了,她轉念一想,折身去見了太后。
太后的氣色大好,那一場動蕩,似乎讓她變得越發沉穩淡然,見汝月進來,她笑著說道:「該是催催去,等你的琉璃宮修繕一新,好早些搬過去住,免得成天被困在哀家這裡,你也不舒服。」
「臣妾原是從太興殿出去的,一草一木都如同娘家般,住著也覺得很好。」汝月輕聲答了。
太后很滿意她的答案,立時讓人給她沏茶端點心:「皇上近日來,是忙碌了許多,那麼多餘黨都要處置,哀家聽聞是你勸慰皇上少生殺戮,這一句話,就饒過了許多性命,哀家聽著就覺得很好,也只有你能勸得。」
「這些都是皇上自己定奪的,臣妾不過是徒有虛名,落了個口彩。」汝月哪裡敢邀這個功,謙謙應道,「經歷了這一次,皇上將許多事,看得更為透徹明朗,豈非臣妾這般的井底之蛙,可以比擬。」
太后笑著端起茶盞來,吃了兩口,才繼續問道:「那為何,當日皇上又拂袖而去,與你生了齟齬可是?又是何事起因?」
既然太后都問了,汝月彷彿見到一絲曙光,將皇上對衛澤的判決立時說開了:「皇上既然決定要從輕處置叛軍,以免造成更大的殺戮,卻為何單單不肯放過衛大人。」
太后的笑意凝結在嘴角,目光寸寸冷淡下來:「你是真的不懂,還是想借著哀家的口,再做一次判斷決論?」
汝月想到大局未定之時,太后對她說過的那番話,如果皇上不肯輕饒衛澤的原因是出在她的身上,那麼她盡可以同皇上言明,她與衛澤始終是以禮相待,沒有絲毫的逾越之意,太后始終看著她的神情,見她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已經猜到她心中所想,不免嘆了口氣道:「你是個蕙質蘭心的孩子,只是在宮中的這麼久,還是沒有看透這些帝王之術,不過你心思純然,怕是真的看得出,也不能夠明白。」
「臣妾是當真不懂。」汝月聽著太后的話,就已經知道,是自己想錯了。
「此次發動叛變的是方家與重光,雖說他們都是幕後最大的受益者,可是歸根溯源,禍端卻是在衛澤的身上,他身為欽天監監司之職,便是真的星象有變,那也是皇家最高的機密,他能夠傾吐的人,只有皇上一個,誰曾想,他居然將此作為籌碼,鼓吹動了,原本就有狼子野心的方國義,如果沒有他的信誓旦旦,方國義縱然是想要謀得皇位,也是要等新后獲寵,最好是為皇上生下嫡子之後,豈非比輔佐一個無論是性格和能力都大有缺陷的重光來得安穩妥當,重光的頭銜是大殿下不錯,然而他在宮中,在皇上的眼中,地位一直尷尬,有了這樣好的機會,重光又怎麼肯放過!」太后說得異常有耐心,「幾年前,重光曾經有過一次念頭,說要將自己歸於當時的皇后名下所出,前皇后的身體敗壞,那是後宮之中,算不得秘密的秘密,如果重光歸於皇后,那麼身份上就大不相同,搖身一變,成了皇上的嫡長子,當時哀家就曾經想過,到底是誰,教了他這樣陰損的一招,如今想來,必然是方國義那賊子了。」
汝月聽的太后話已經說到如此,知曉求情是毫無希望,默然不語地慢慢低垂了頭。
「皇上不處置衛澤,便是應了衛澤所言的星象奇圖,那麼即便是方家倒下了,後來自有那有心人會繼續狼子野心,想鑽一鑽天機的空子,宮中朝野怕是永無寧日。」太后給了汝月一個笑容,那笑容是萬水千山後的從容,「所以,皇上非但要處置衛澤,而且要以最嚴苛最殘酷的刑法,才能就此堵住了世人的嘴,這是無奈之舉,你若再要強行去勸,哀家今天的這番話,這片苦心就統統都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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