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程清夢

金陵作為六朝古都，出過的大人物自然不在少數。

但說實話，那些大人物距離終究太過遙遠，要說對於普通人來說，最容易引起關注的其實大多不是什麼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或者是什麼家產萬貫的大老闆。真正能夠引起普通人關注的，恰恰大多都有著和普通人同樣背景的人。

而程清夢，顯然就屬於這樣的人。

因為她，拿下了今年的高考狀元，全國高考狀元！

今年是最後一年全國高考統一試卷，統一命題的一年，從明年開始，將會實行「3+X」考試科目改革，慢慢的各省分開命題，僅僅只是統一高考的時間，但題目卻各不相同，難易度也會有所不同。

所以說，全國的高考狀元，過了今年就沒了。

拿下最後一個全國高考狀元，確實能夠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但真正讓陸澤記下她名字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女孩在拿下全國高考狀元之後發生的事情。

她，死了！

其實高考狀元什麼的，每年都會出現一個，以前讀書的時候還會關注，但自己高考結束之後這事情也就沒怎麼關注過了，甚至陸澤連程清夢拿下了高考狀元的事情，都只是在多年以後從自己表妹沈蓉口中聽到的，而連帶著這個消息的，還有程清夢死了的消息。

也就是說，陸澤從始至終都沒有見過程清夢，僅僅只是聽說過她的名字。

表妹和程清夢其實是高中同學，多年以後有一次談論起過往，陸澤才想起了好像當年最後一個全國高考狀元就是金陵人，甚至還是表妹的同學，本意其實就是打算感慨一下當年如果表妹能夠上大學，或許就不用那麼辛苦。

卻沒想到，沈蓉當時卻嘆了口氣：

「高考狀元，也是個可憐人，比我慘多了。」

問及起來，沈蓉說了不少。

程清夢的家境並不好，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世了，她是跟著自己奶奶生活的。但隨著奶奶的年紀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差，不能出去掙錢，祖孫兩唯一能夠依靠的，就只有家裡的幾畝薄田相依為命。

好在，程清夢雖然家境不好，但學習成績卻格外出眾。

從小到大，都是別人眼中的學霸。

因為學習成績足夠好，學校一般都會給她一些相關的政策，獎學金什麼的年年都有，加上貧困補助之類的補貼，倒也算是能夠把書繼續讀下去，至少學費方面不是什麼問題。

按照正常劇本發展，加上程清夢考上全國狀元，這就是讓妥妥的寒門貴子的模板。

但可惜，生活很多時候總是不盡人意。

這個世界上最讓人絕望的，不是你出生下來就看不到希望，而是當你費盡千辛萬苦，把糟糕的人生過的能夠看到希望的時候，這個希望卻最終還是消失。

高考結束，程清夢的希望顯然已經唾手可得。

只要拿下一個好成績，上一所好大學，憑藉著獎學金補助，加上勤工儉學，她能把大學讀完，將來畢業，程清夢能夠憑藉著優秀的學習履歷，找一份不錯的工作，過上不再為三餐發愁的生活，從此憑藉著知識的力量，去改變自己的人生。

但可惜，希望，有時候就是那麼操蛋。

高考結束沒多久，程清夢的叔叔就從外地回來了，據說他把程清夢賣給了一個山裡給別人當兒媳婦，回來就為了把程清夢嫁出去，以此來換取對方承諾的一萬塊錢。

程清夢自然堅決拒絕，想要抗爭。

但在自家叔叔的毆打和威脅之下，程清夢只能暫時服軟，含淚答應下來。

但顯然，她不是一個喜歡逆來順受的人。

所以，在高考成績公布之前，在雙方約定好的接親當天。

程清夢，沒了。

她死在了自己床上，床邊還擺著一個農藥空瓶子，甚至等接親隊伍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只剩下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鮮血染紅了她洗的泛白的床單，臉上痛苦的表情中卻依舊帶著不甘和怨念。

據說這一幕，當時嚇尿了新郎官。

死人了畢竟是大事，叔叔和男方家害怕擔責，甚至都沒有刻意宣揚消息，反而裝模做樣真的把程清夢背到了拖拉機里，周圍的鄰居甚至還以為這姑娘真的嫁出去了。

結果拉到半道，一群人就這麼把小姑娘的屍體丟到了路邊林子里，用樹葉隨意掩埋。

程清夢的屍體，就這麼在荒郊野外的樹林里躺了三天，還是附近一個農夫聞到臭味去看看才發現的，最後一群窮苦人，用席子把小姑娘埋在了她家屋後邊，算是入土為安。

算是結束了這凄慘的一生。

聽完這些之後，陸澤當時唏噓不已，甚至沉默許久之後，還寫下了一行字：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程清夢。

放在後世，似乎挺離譜。

但在這個年頭，離譜的事情多了去了，陸澤這個事後者，也只能為這個小姑娘唏噓一陣，再無他法。

如果沒有那件事，憑藉著程清夢的能力，國內頂級院校隨便選，將來再不濟也不用為溫飽擔憂。甚至，都不用等她大學畢業，因為再過最多半年時間，她家這裡的房價，將會迎來瘋漲，她的生活也將會徹底改變。

可惜，沒有如果。

「那個……你認識我嗎？」

正在陸澤思緒紛飛的時候，程清夢問了起來，顯然是因為看陸澤聽了自己的名字就陷入沉默的樣子有些奇怪。

陸澤頓時清醒過來，點點頭：

「我表妹跟我說過，她們學校學習最好的，就叫程清夢，她說這個同學說不定能考上狀元。」

「表妹？」程清夢奇怪。

陸澤點頭：「我表妹叫沈蓉。」

「啊？」

程清夢頓時驚訝，隨即笑了起來：「原來你是蓉蓉的表哥啊，真巧啊，不過我可沒她說的那麼厲害，高考才結束呢，成績還不知道，狀元什麼的，肯定是想都不敢想的。不過奇怪，你怎麼光聽名字就知道是我了？」

「那誰說得准，說不定你就成狀元了。」陸澤一笑：「沈蓉說過，程清夢不僅是學霸，還是校花，長的非常漂亮，我一看你又是同名，長的也漂亮，而且年紀差不多，那不就聯想到了嗎？」

前一句，程清夢還帶著笑意，但校花兩字，卻讓程清夢忍不住皺眉。

顯然，她對這個稱呼，並不喜歡。

長的漂漂亮亮的，是所有女孩子的心愿，但對於程清夢這種家庭的人來說，長的漂亮，有時候更多的恐怕還是負擔和累贅。

「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我長的難看點。」程清夢幽幽嘆息道。

不過片刻，程清夢歉意的道：「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你幫了我，我還在你面前抱怨。」

「沒事。」陸澤搖頭一笑，示意沒事。

接下來的一路，氣氛遇冷，程清夢不在開口。

終於，一路磕磕絆絆，程清夢指著前面的土坯房子：

「我到了，謝謝你！」

「用我送你進去嗎？你的腳……」

「不用不用，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麻煩你了。」程清夢連連搖頭：「剩下這點路，我自己走就可以。」

說著，程清夢似乎為了表現自己真的沒事，朝著家門走去。

但剛走一步，差點又栽一跤。

倔強，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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