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何為紈絝
好似小娃娃問了什麼,荊策聲音輕快的說:「外面可比府里好玩多了,這時節去八寶街最好,滿街都是賣果子的,紅的桃兒,黃的杏兒,綠的葡萄黑的李子,還有那賣貨郎們的叫賣聲,跟唱曲兒一樣好聽極了!」
「怎麼唱的?好聽嗎?哥哥給我唱一個嘛?」
秋娘聽見荊策咳了咳唱到:「這果子新鮮鮮,脆嫩嫩,都是俺家園製造道地收來也……」那聲音抑揚頓挫,倒有幾分她兒時在衚衕巷口聽過的那沿街挑擔吆喝聲的味道。
秋娘不由怔了一下,恍惚想起兒時,聽見外面叫賣聲,就抱起存錢罐急急忙忙跑出去,換回來一袋子蜜餞或者水果軟糖等零嘴,吸溜吸溜的吃上好一會兒,就覺得那是世間最美味的東西了。
那樣無憂無慮滿心歡喜的時光,現在想來,真真恍如隔世了!
正發怔中,秋娘耳邊又已是響起了荊策的唱叫聲:「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有平江路酸溜溜涼蔭蔭美甘甘連葉兒整下的黃橙綠橘,也有松陽縣軟柔柔白璞璞蜜煎煎帶粉兒壓扁的凝霜柿餅,也有婺州府脆鬆鬆鮮潤潤明晃晃拌糖兒捏就的龍纏棗頭,也有蜜和成糖制就細切的新建薑絲,也有日晒皺風吹乾去殼的高郵菱米,也有黑的黑紅的紅魏郡收來的指頂大瓜子,也有酸不酸甜不甜宣城販到的得法軟梨條......」。
那唱叫聲清亮婉轉十分動聽,屋裡的娃娃咕咚一聲咽了下響亮的口水,秋娘聽到,這才覺著自己竟也是口裡生津了。
「好--,哥哥唱得真是好,要是哥哥出去挑了擔子賣果子,生意定當好得很。」小娃娃興奮的誇讚著荊策。
秋娘忍不住想笑,屋裡的荊策面上一窘,不過是賣弄了下自己在外面瓦市茶房裡學的叫唱,沒想到阿鈺卻說讓他去做賣貨郎。
看哥哥不笑,荊鈺想了想說:「是了,賣貨郎不好,聽說掙錢很少,哥哥要是讀不成書,還是去撲賣場好,我聽金祿說,他上次用一兩銀子關撲到了琺琅花瓶,足足掙了三十兩銀子呢!」
秋娘不由皺眉,這金祿莫不是小娃娃的貼身小廝,居然對一個孩子說這樣的話,真真該罰。
卻聽到荊策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那算什麼,我曾用十兩銀子將一商人所有的珍玩連同彩幕都贏了來;然後自己做莊家,贏了許多東西,還曾贏了一座二進院子!」
「哇,十兩銀子贏了一座院子,哥哥好厲害,爹爹知道了一定會誇你的,哪兒的院子?大嗎?值很多銀子嗎?」
「咳咳咳咳!」荊策的咳嗽聲透漏著幾分心虛,在小娃娃的一再追問中,荊策訕訕的說:「我也不知道,院子到手沒幾天就輸出去了,不過,那個不重要,阿鈺,哥哥跟你說,京都之內,要論賭技,哥哥我若要說自己是第二,就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了。」
小娃娃驚嘆不已,聲音又忽然低落起來:「我不如哥哥,什麼都做的不好,故而不討爹爹喜歡。」
秋娘聽得一愣,荊策似乎也愣住了,過了會兒才道:「渾說,那黑面神何曾喜歡過誰?並不是我們做的好,他就會喜歡的。」
「是嗎?可娘說只要我好好讀書,就定能討爹爹歡心,我課考得了優等,奉了給爹爹,他卻看也沒看一眼,不像金祿他爹還給他買好吃的做獎賞,哥哥,你,你說,我真是爹爹親生的嗎?」小娃娃的語氣,聽得人不由心生憐惜。
秋娘聽得暗暗嘆氣,這永寧侯常年在外,和兒子們本就生疏,再端著一副嚴父模樣,難怪小娃娃會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想想小時候,連自家那不算嚴厲的老爹,偶爾大發脾氣,都會讓自己懷疑並非親生,更何況是永寧侯那樣整日不見看著又十分嚴厲的爹了。
荊策似乎嘆了口氣:「阿鈺,雖然哥不想承認,但咱們的確是那黑面老頭親生的,哥跟你說,以後別想著怎麼能討了他的歡心,只別被他處罰就好了!」
這話聽得秋娘不由愣住,她從未想過這樣頹然無奈的話,會從荊策那樣的混世魔王口中說出。
「嘻嘻嘻!」小娃娃忽然又笑起來:「別像哥哥這樣被打爛屁股嗎?」
「你這小子!」荊策笑著罵到,兩人嬉鬧一番,小娃娃又問了句什麼,只聽荊鈺笑呵呵的賣弄道:「賭技么?馬吊、牌九、番攤、翻觔斗、六博、四門方寶,哥哥我無一不是高手,尤其是這骰子,阿鈺,你知道怎麼能贏嗎?」
荊鈺自然不知,荊策得意的說:「看在你是我親弟弟的份上,哥哥教你兩手,那什麼說自己隨便就能搖出來一柱天的,都是吹的。玩骰子,想贏,就三點:第一氣勢壓人,尤其是對付那些新手,就跟那什麼絕世高手一樣單手把骰盅在空中飛舞,然後大喝一聲拍在桌上,讓對手從氣勢上先輸三分。第二扮豬吃老虎,真碰上高手了要先示弱,說自己剛學不太會之類的來迷惑對手,裝成新手,在對手失去警惕的情況下,就會很容易會暴露自己的骰風;必要時可以先輸幾把,逐漸摸清楚對方路數,然後慢慢吃掉。第三說大話臉不變,想贏就得會說謊,不管說什麼慌都要臉不變色心不跳,而且要大膽絕不要怕......」
荊鈺聽得異常驚奇,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荊策,荊策說的興起,越發手舞足蹈的講述自己在賭場里的威風。
秋娘聽得厭惡,對著別人賣弄也就罷了,怎麼好對著一個天真的孩子賣弄,剛才自己居然會有些同情荊策,真真是瘋了!
荊策正說的起勁兒,忽然聽到窗外響起一個冷淡至極的聲音:「荊策,你自己不求上進遊手好閒,墮落成這步田地也就罷了,怎麼還好意思在小娃娃面前賣弄你那些歪門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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