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高一尺
元吉瞧了瞧坐在輪椅里的少女,又看了看皇上,恍惚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皇上哪不摔,偏偏摔斷了腿,下來的時候是直立的,腿先落地,而且一隻先一隻后,所以只斷了一隻腿。
二樓不算太高,也不低,沒有太嚴重,但是也不會很輕,總之就是剛好不能走路的程度。
一開始他還想不通,皇上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跳,那麼高,他不怕嗎?
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為了花溪姑娘。
皇上說『如果她們管不住自己的嘴,非要說的話,那就連他一起說』,原來是這個意思。
陪著花溪姑娘一起被叫瘸子。
真是——獨特的想法。
「你是存心的吧?」花溪語氣無奈,「這樣就不用幫我推輪椅了?」
古扉反應過來,「哎呀,忘了這茬。」
當時他的想法很簡單,陪花溪,沒別的,一時失算,少顧了些別的。
比如說他待會兒還準備去幾個朝中老臣家裡問問,什麼原因讓他們不站他這邊,明明他已經是朝中最大的一黨了,比皇叔還勝,難道其他人看不出來嗎?
站錯隊可是會死人的。
很明顯他勢頭正盛,在強個一二十年不是問題,皇叔身子本來就不好,弱不禁風,瞧著隨時都會被風吹倒似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翹辮子了,不如站他這邊。
所以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不妨事,大不了奴才和奴才的徒弟桂圓一起推皇上和花溪姑娘。」元吉打包票,「絕對不會讓皇上和花溪姑娘落單的。」
花溪瞥了他一眼,古扉也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
元吉:「……」
我做錯了什麼?是破壞了氣氛還是咋地了?
「你先看看腿吧。」花溪的輪椅已經被宮女推到了古扉不遠處,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別的都正常,就一隻腿呈現扭曲的形狀。
褲腿擼了上來,膝蓋鼓起一個大包,搞不好是錯位,也有可能是斷了。
流了血,順著膝蓋往下滴,白皙修長的小腿上幾條血跡,瞧著滲人。
「花溪,」趁機撒嬌,「好疼啊……」
花溪翻了個白眼,「疼還不小心點,活該。」
這個回答不是古扉想要的,古扉又道,「疼……」
「疼死你算了。」直女就是不依著他。
古扉不滿,重複道,「我……疼……死……了!」
每個字都咬的很重,務必讓花溪感受到他話里的含義。
「哦。」其實已經懂了,但是——不覺得這樣更好玩嗎?
古扉放棄了,躺倒在老爺椅里,生氣道,「讓我死了吧,反正也沒人疼我。」
他每次都這樣,從小到大如此,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花溪轉頭問元吉,「太醫怎麼還沒來?」
這句話有點意思了,古扉眼前一亮,彷彿看到希望一樣,等著花溪說出更多關心的話。
可惜,花溪就這麼一句,更多的是元吉在說,很是熱情的招呼人去催太醫,沒多久那個小太監帶著太醫進來,太醫瞧著他的腿,登時冒出冷汗來。
傷成這樣,待會兒無論是正骨還是上夾板,都會很疼,讓皇上疼,那小命就相當於懸在半空中,隨時有可能掉下來。
曾經有個同僚就是給皇上拔箭,被皇上賜死了。
太醫咽了咽口水,從懷裡掏出帕子,蓋在皇上膝蓋上,隔著帕子摸皇上的傷處。
剛腫起的大包,正嚴重呢,他一摁,古扉疼得厲害,本能朝身旁抓去,竟還真叫他抓到了東西,是一隻冰涼纖細的手。
那手也不掙扎,安安靜靜垂在他手心,只有元吉如此任勞任怨。
古扉以為是元吉的,沒當回事,只要一疼便抓緊了那手,待太醫摸完,正完骨,上了夾板,那隻手已經被他捏的發紅。
一旁的元吉不忍心,從袖子里掏出帕子給他擦汗,「奴才瞧著都疼,皇上竟生生忍了下來,不愧是真龍天子。」
這時候還不忘拍拍馬屁,是他的風格。
古扉沒有理會,正要跟花溪炫耀炫耀,方才他全程配合,一聲都沒喊,腦子裡突然機靈了一下,意識到不對。
元吉在給他擦汗?
用右手,站在他右手邊上?
視線從元吉擦汗的手,挪到他另一隻手上,元吉兩隻手都有活干,那這隻從左邊伸出來,被他握住的手是……
古扉順著捏紅的腕脖朝上看,瞧見了熟悉的衣裳,和熟悉的面容,離得近,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傳來。
這股子花香味他方才就吻到了,只是因為疼痛,忽略了她屬於誰,現在才想起來。
是花溪!
剛剛他一直捏的也是花溪的手!
花溪居然沒有避開,也沒有掙扎,讓他捏了全程?
古扉反應過來后整個人都因為吃驚,愣在那裡,瞳孔放大,裡頭有一絲不可思議。
花溪居然讓他捏了手?
讓他捏了手?
捏了手?
太醫在進行收尾,紗布剛系好,花溪便將手抽了回來,縮進袖子里。
這個小動作被古扉瞧在眼裡,嘴角不由自主勾起,快笑到耳後根似的,完全收不住。
方才的疼痛也蕩然無存,轉而是一股子濃濃的幸福感。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今天要是讓他批閱奏摺,就是最難處理,最讓他為難的那部分,他也能高高興興批完。
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其實以前他小時候,受了傷或是如何,花溪也會默默陪著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倆人之間有了隔閡,再也沒有做過那麼親密的事。
想來可能是他自己的錯,當年更多的注重在快速成長上,因此忽略了花溪。
本來快速成長是為了花溪,結果本末倒置了。
「笑什麼?」花溪在看太醫寫方子,小部分注意力在古扉身上。
古扉眼睛看向別的地方,「沒什麼。」
其實有,但是細說原因,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笑,開心就完事了,哪有那麼多理由?
花溪回頭看了他一眼,太醫那邊方子寫好了,開始講注意事項,這部分還挺重要,花溪將注意力重新投在太醫身上,沒再管古扉如何。
他本來就是個想法和腦迴路很神奇的人,無需顧著他,反正也顧不住。
太醫很細心,將一應需要的,比如說葯煎幾個時辰,配合什麼食用最好,統統告訴了她。
大抵是因為皇上,怕,不敢說的太過分,看得出來提的要求很謹慎。
花溪覺得不夠,加了一句,「傷得這麼重,是不是再也不能亂跑了?」
太醫遲疑片刻點頭。
「糖也要戒掉吧?」
糖這個應該無關緊要,太醫沒有大意的同意了。
「那酸辣呢?」花溪繼續問。
「這個嘛。」隱隱約約有不好的感覺,不過如果吃完傷口遲遲不好,那他項上這顆人頭,豈不是掉的更快?
想了想,還是通過了。
「早睡早起會不會更易於恢復?」花溪雙手插進袖子里,一口一句,滿打滿算都在為他考慮一樣。
是不是真的為他考慮,他還能不知道?
花溪這個……
這個……
古扉想來想去,沒想到該說花溪什麼好,反正不能罵她,也不能說重話,他顧著種種自己給自己立的條約,不小心歇了氣,忘記自己剛剛要說什麼來著?
好像想控訴花溪對他不好?借著他受傷,把他那些壞毛病都給禁了。
以前就看他這些習慣不順眼,這回可算是找到機會了。
古扉一開始還能喜滋滋的撐著下巴看花溪,後來覺得花溪是在關心他,再後來……一言難盡啊。
時隔這麼多年,花溪還是這麼壞,要制他也多的是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