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大家跟著一起出生入死,冒著生命危險去對抗昇陽宮,現在事情過去了,我總該犒勞大家,不能寒了人心。」葉姝馬上解釋道。

「啪!」

宋清辭落子的聲音十分清晰。

葉姝被嚇了一跳,心臟猛抽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去打量宋清辭的臉色,又發現一個很可怕的真相:經過她一番努力地解釋之後,宋清辭反而更生氣了。

相比之下,她剛進屋的時候,宋清辭那種平淡的狀態好像才算正常?

葉姝腦子一激靈,恍然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思路可能出現了問題。

去掉那些複雜的思想皮肉,只留下事實骨架,重新捋一遍。

首先,那日大魔頭拉她走,她抽手,說男女授受不親。大魔頭就輕笑一聲走了。

其次,這些天她照舊給宋清辭準備一日三餐,大魔頭都照常吃了,沒什麼意見。

最後,大魔頭曾明確表示過,他不喜歡被人拒絕,如果他被拒絕了,就不會再送東西。但就在前不久,大魔頭剛讓趙凌送給她一根玉簪。

至於剩下的那些,全都是『她以為』了。她以為她那天和大魔頭說男女授受不親,被大魔頭理解為『拒絕』,所以他是『生氣』走了。她以為這幾天照舊做飯,沒去找大魔頭說話,就算『冷戰』。她以為大魔頭送他簪子的意圖,是為了打破冷戰,以為她的『小反抗』終於有效果了。

實際上,事情或許沒有那麼複雜。

大魔頭再魔,他也是個男人,走直男思維的話,應該不會像女孩子想得那麼多。他或許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拒絕』,也沒感受到她的『冷戰』。他笑一下就是單純的笑一下。他送簪子,就正常贈禮,像之前送金釵、玉佩一樣,只是單純地向她表達賞賜之意……

好像這個思路才是對的。

正因大魔頭根本沒感覺到異常,所以這幾天的一切都在正常狀態中。現在她突然跑過來,主動問他是不是生氣了。大魔頭恍然才領悟到她這些天的『小心思』,所以最後,也就是現在,他真的生氣了。

葉姝心裡默默流下兩行淚,打一個『不作就不會死』的標籤送給自己,掛在胸前。

葉姝忽然又想到她裝醉的時候,大魔頭還給她洗帕子了。多麼和諧的情誼,她怎麼就犯糊塗,沒去好好珍惜。

枯萎了。

「其實我一點不開心,我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做好吃的東西來緩解心情。我喝酒吃飯,不過強顏歡笑,之所以喝得爛醉,便是因為傷心。」思及自己裝醉這件事,葉姝眼珠兒激靈一轉,覺得自己還是有『理由』和宋清辭解釋的。

「為何傷心?」宋清辭終於再一次抬起眼眸,看向葉姝。

葉姝低著頭,眼珠兒往左看看,往右看看,再往地面看看。她揪著自己的衣角,支支吾吾,聲音跟蚊子差不多。

「我以為我不小心說的那句話,傷了公子的心。我以為公子就因為一句話不想理我了,心裡委屈,自然傷心。我便也不想和公子說話,每天默默做好一日三餐,讓公子好好吃飯就是。」

還好她理智,就算跟大魔頭有矛盾,底線問題沒有碰,該做飯還是做飯了。葉姝故意強調做飯這點,希望大魔頭能惦念她的一點好,至少不會覺得她壞透了。

「我不理你,你便傷心?」

葉姝點頭。

「為何?」

什麼為何?幹嘛非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傷心還需要什麼原因?

「當然是因為在乎公子!」葉姝咬牙道,覺得這個解釋似乎在程度還不夠說,遂補充一句,「太在乎了。」

「為何如此在乎?」

大魔頭化身十萬個為什麼。

「在乎就是在乎吧,還需要為什麼?」葉姝想不出來再多的理由去解釋。

「你還說,你配不上我。」宋清辭聲音越來越趨於平靜。

葉姝隱隱感覺哪裡不對了,經過在大魔頭提問,事情似乎正在往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

「對!」自己說的話當然要承認,葉姝解釋道,「公子清清白白,我就不一樣了,從小在凌雲堡那樣野蠻的地方長大,從沒幹過什麼好事,江湖上那些正派都怎麼看我罵我,公子這一路跟我走來,想必都瞧得清清楚楚。我背著惡名,手染著鮮血,從不清白,如何能跟公子相提並論?我自然是配不上公子。」

宋清辭默然看著葉姝,目光比之前的『正視』更加嚴肅。

葉姝在宋清辭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感覺事情已經在那個詭異的方向奔騰不息,一路到底,難以回頭了。

說配不上,又說在乎對方,以為對方生氣不理自己,就才傷心欲絕,喝得爛醉……

這一番形容下來,別說大魔頭了,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正在情深深玩暗戀的敏感女孩!

夭壽了,大魔頭再三問她問題,一定是想確認這件事情。

「我——」

葉姝尷尬地抿著嘴角,想想自己該如何挽回現在這明顯『暗戀』大魔頭的局面。好像挽回不了,她沒有別的更好的理由去解釋。

大魔頭既然看透了這一點,還沒有發火,就說明他對這件事並不算反感。大魔頭這種無欲無求的生物,連最基本食慾都沒有,更不要談會有什麼其它精神慾望了。他絕對不可能喜歡她。但男人嘛,或多或少都會自戀,所以應該不會介意有女孩子仰慕他。其實如果厭惡也挺好,這樣就能打發她滾遠點,她可以早日實現脫離計劃。

既然這昭然若揭的『暗戀』局勢已經如此明朗了,葉姝只能順坡下驢,由著對方去做合理的邏輯『理解』。她就繼續揪著衣角,低頭裝鵪鶉。

結果在意料之中,大魔頭一直安靜著,沒給她任何回應。沉默就是拒絕,這是一個男人面對自己不喜歡的女孩的表白,最為委婉的表達方式了。

「給公子增添麻煩了!」

葉姝立刻給宋清辭鞠躬,然後作傷心欲絕狀,捂著臉跑了。

葉姝持一直堅持捂臉跑回自己屋裡后,把門關上,才徹底鬆了口氣,整個人靠在門邊,拍了拍胸口,慶幸自己又一次從魔口逃過一劫。

人若非出自真心,其行為舉止便會有破綻。

宋清辭望著打開的房門,眼底殘留著懷疑。但當葉姝跟他鞠躬那一瞬間,宋清辭看到她頭上正戴著他所贈的那根白玉桃花簪,他又把這絲懷疑壓了下去。

……

傍晚,趙凌前來稟告宋清辭,事情都已經辦好。

宋清辭:「許久沒和人對弈了。」

趙凌嚇得心一哆嗦。

宮主下棋未曾逢過敵手,並且但凡被他點名來對弈的人,都是以命相賭,從沒有活下來的。他家宮主本就聰明絕頂,加之每日都會鑽研棋局,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比他棋藝高超的人。

所以在趙凌這邊的理解,宮主說想跟誰下棋,那就是想要殺人了。

「叫她來。」宋清辭又道。

趙凌立刻會意,去敲開葉姝的門。

葉姝正在屋裡吃糕點,因為開門開得急,嘴角還粘著白色的點心渣。

她看見趙凌后,一邊擦嘴,一邊問他有什麼事。

趙凌冷冷瞥一眼葉姝,瞧她如今獃獃的樣子,再思及她所做的美食,或多或少有些不舍。然而宮主的命令就是命令,不可違背,便是違背透露了消息給她,她也沒那個能耐逃掉。

所以此刻,趙凌看葉姝的眼神,多了一絲憐惜,對一名即將要死的朋友的憐惜。

葉姝感受到趙凌眼神的詭異,想到自己今天和宋清辭之間發生的事,心裡開始冒出各種想法了。

「他為何好端端地找我下棋?」

「不知。」趙凌側身,強勢地伸手,示意葉姝可以出門過去了。

葉姝瞧趙凌這架勢,心裡更不安了。但大魔頭的召喚猶如聖旨,她當然要去,不過下棋可能是假,大魔頭大概是想好了該怎麼處置她,要和她談談。

葉姝跟著趙凌進了屋,就看見宋清辭一人立在窗前,背影高頎。

宋清辭見葉姝來了,便請她落座,自己也落座。

葉姝瞅著宋清辭的情緒還可以,又看了眼棋盤上已經擺好的棋局,眼神兒看似懵懂地看向宋清辭:「該怎麼下?」

「姑娘先選,黑或白。」宋清辭道。

葉姝仔細研究了一下,而今棋盤上現在是白子多,黑子少,正常情況的話,自然是選子多的黑子取勝概率更大一些。但這個棋局,葉姝看過類似的,白子反而容易勝。

「我要白子。」葉姝乾脆道。

宋清辭意外地看一眼葉姝,補充一句,黑子先落。

葉姝就點頭,示意他先。

宋清辭便落了黑子。

葉姝跟著下白子。宋清辭再落,葉姝就跟著再下,絲毫不拖泥帶水。

宋清辭起先以為葉姝在鬧著玩亂下,但落了五子之後,白棋的局勢漸漸明朗,宋清辭才意識到葉姝有也懂棋,而且非常懂。

宋清辭真正起了興緻,繼續飛快地落子。倆人速度不相上下,倒是險些把在旁觀戰的趙凌眼睛看花了。趙凌對於葉姝會棋這件事感到非常詫異,他確實沒有想到這女子不僅能下得了廚房,洗手作羹湯,更精通棋藝。

如果這江湖上的妖女都是她這樣的話,趙凌覺得『妖女』這個詞絕對不該是貶義了,而該是讚美了。

一炷香后,葉姝舉著白子在棋盤上看了一圈之後,把棋丟回了棋簍里。

「我輸了。」葉姝嘆道。

「黑棋先行,多几子,不算贏。」宋清辭笑了下,問葉姝師從何人學來的棋藝。

趙凌聞言后心裡萬般疑惑了,偷偷用目光打量一眼自家宮主,覺得好反常!宮主並不想殺她,真的只是在和她對弈而已。也對,她做飯那麼好吃,人也機靈,如果換成他,他也捨不得殺。不過宮主竟然能為葉姑娘破例,足以說明葉姑娘對宮主來講,已非一般人了。

「我瞎看書唄,公子莫非忘了?我記性好,多瞅幾本書,自然就能無師自通了。」葉姝嘿嘿笑。

「本打算你輸了,便問你討一樣東西。而今你贏了我,倒可以說說你想要什麼。」宋清辭眼色轉淡,略有些遺憾這『東西』討不來了。或許天意如此,等等也無妨。

宋清辭便再看向葉姝,瞧她沉思半晌,眼睛時不時地瞄自己一眼,宋清辭便忍不住崔問她,到底想要什麼。

想要跑!想要你這個大魔頭別再跟著我了!

可這話能說出口么?當然說不出來,真說出來那就是找死了。

既然最想要的不能要,那她還能要什麼。要錢?她有,而且顯得太俗氣,男人都討厭女孩子貪錢的。要人?趙凌和石阡基?一個都不稀罕,駕馭不了。再說她把這些危險的玩意兒弄到自己身邊來,簡直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傻了才會那麼干。

所以,還能有什麼東西可要?

葉姝算是看透了,這本就不是什麼獎勵題,這就是一個表現題。

葉姝彎著眼睛,對宋清辭笑道:「我要公子可以每日好好吃飯,養好身子,一世平安。可以嗎?」

宋清辭風輕雲淡的眸底突然間停滯,他略有些驚訝地看向葉姝,是沒想到葉姝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趙凌在旁聞言都動容不已,他甚至在心裡開始不停地聲援:答應她,答應她,當然要答應她!

「可以。」

宋清辭輕言應承,微起唇角勾出一道極美的弧度,連垂下的眼眸里都泛著柔意,目光繾綣,驀然一笑作春溫。

葉姝從沒有注意到大魔頭真正溫柔笑起來的樣子,居然會這般好看絕俗,雖然只是簡簡單單嘴角勾起,卻如一張寫意畫,墨彩飛揚,神韻十足。

『美人在骨不在皮』,今兒葉姝算是見識了,大魔頭身上足具這點。

葉姝偷偷呆看著宋清辭好幾眼,直到她聽見旁邊的趙凌挪動腳步去端茶,葉姝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點失禮。

她立刻尷尬地站起身,對宋清辭道:「天色也不早了,棋既然也下完了,如果沒什麼事,那我回去休息了?」

葉姝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還忐忑,大魔頭會不會質問她『你是不是喜歡我』這種問題,好在並沒有。大魔頭只是乖乖的起身,表示要送她。

葉姝心裡放鬆了,嘴上就笑得更甜,她忙擺手表示不用送,轉身走到門口,發現宋清辭還是送過來了。

「那你也早點睡,我們明早見。」葉姝眯著眼對宋清辭再次甜笑了下,就趕緊轉身開溜了。

宋清辭直至目送葉姝回房,才關上了門。

室內,正端著茶的趙凌,忽然感受到后脊樑發冷冷,他馬上僵硬在原地站著,不敢亂動了。

宋清辭又坐回了窗邊,但他這次坐在了葉姝剛才所坐的位置。他靜默地看著棋局,許久不曾抬頭。

不知為何被自家宮主責怪的趙凌,決定還是繼續原地站著不動,這樣最安全。

葉姝回房后,根本沒有睡意。

她背著手,焦躁地在屋子裡反覆徘徊。

宋清辭知道了她的『心意』,居然沒有急著把她踢飛,還邀請她去下棋。這下棋完了,面對她隨口一拍的馬屁,他居然那麼溫柔地對她笑。

葉姝感覺自己好像真的遭遇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大魔頭真的要食人間煙火了?

她覺得像,又不敢確認,她怕又是自己想多了,畢竟她剛才解決掉一樁因自己腦補過度所產生的大危機。

庄飛正坐在桌邊,吃著姑娘今天新做的白雪片,正兩腮鼓著,吃得心滿意足。轉眸瞧自家姑娘還在屋子裡轉圈,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庄飛忍無可忍,決定不再放任她這樣了,忙把嘴裡東西咽乾淨,問何故。

葉姝吸口氣,挺起胸,要說,但突然喪氣地把這口氣吐了出去,搖頭決定不說了,只繼續在徘徊。左一圈,右一圈,庄飛眼珠子一直跟著葉姝的身影走,都快被繞暈了。

「姑娘!」庄飛忍不住喊一聲,去攙扶葉姝坐下來,冷靜一下,讓她有什麼事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姑娘剛剛不就是去宋公子那裡下棋了么,輸了?宋公子是書讀人,讀書人習君子六藝,姑娘比不上人家不丟人。」

「我才不在乎輸贏,」葉姝扭著眉毛道。「重要的是是宋公子——」

「宋公子輸棋,生氣了,要打你?哎呦給他厲害的,我們還怕他不成,就算他有個趙凌,那也不過會點三腳貓的小功夫,我一個人就能把他們倆解決了。姑娘等著,我去給姑娘出氣!」庄飛說罷就擼起袖子,要去找人算賬。

葉姝立刻把她拉回來。

「不許給我惹事,特別是對宋公子主僕,你以後必須恭恭敬敬,能少說的話就少說,能不做的事就不做!」

「啊?啊,好。可是為什麼?」庄飛愣了又愣,「姑娘又為何這般不安?」

葉姝用手扶額,擋住自己的臉,「說了你也不懂,一邊兒去,讓我自己靜靜就好。」

庄飛嘆口氣,只好默默應承,從房間里出來,靠在走廊的去牆上,望著棚頂發獃。

這時候隔壁的隔壁門也開了,庄飛扭頭去看,發現是趙凌從屋裡出來。他默默地看一眼她后,也和他差不多,站在牆邊不說話。但趙凌的站姿可比他好看多了,挺直身板,非常嚴肅死板。

庄飛有時候覺得,趙凌就是塊木頭,根本不是人。她想質問趙凌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轉念想到自家姑娘剛剛的交代,決定還是乖乖地閉嘴不多問了,繼續仰頭瞅著棚頂發獃。這客棧的棚可真不幹凈,掛了好幾處的蜘蛛網。

葉姝為自己與大魔頭之前似乎有展開了微妙的發展,發愁到半夜。

等到後半夜她眼皮支撐不住的時候,她自然就睡著了。不管天大的事,到葉姝這基本上沒有睡一覺解決不了的事。睡飽了醒過來,曾經發愁的事那就恍如昨夜做過的一場噩夢,沒什麼大不了了。

反正她愁也愁過了,若還找不到解決辦法,繼續愁也沒用,走一步算一步,且行且珍惜,萬一是她想多了呢。

葉姝洗把臉,讓自己精神清氣爽起來。

為了讓自己把殘餘的心煩都統統拋到腦後,乾脆就去廚房忙活。

昨天黃昏前,庄飛弄來了四條牛腿肉回來。

這可難得,古代的牛參與農耕,地位非常重要,府衙那邊一貫律法要求不准許殺牛吃肉。只有的意外死亡的牛報批官府允准了,才可以殺來吃肉或售賣。不過規矩是規矩,有時候天高皇帝遠,加上有不少商家貪利,往官府那邊塞一點錢,府衙那邊自然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市面上因此還是有牛肉可吃,只不過價格要比其它的肉會貴一些。

葉姝昨晚的時候,已經把這些牛腿肉剔除筋膜,切成條,泡出了血水,然後再加青梅酒、糖、孜然、芝麻和姜蒜腌漬瀝干。之後肉條就可以掛在烤爐內烤制,烘烤的溫度不需要很高,爐內放十幾塊木炭,保持低溫烘烤即可。這一整夜,葉姝的屬下們輪流負責看火,適當續碳,挪動肉條的位置,以確保牛肉條都被均勻烤制。

經過了一夜的烘烤之後,葉姝便跑去查看結果。

兩名屬下正有說有笑地坐在烤爐前吃花生喝酒,見葉姝來了,忙規矩的站起身,和葉姝回稟情況。

「小的們是一個時辰前來換值,見肉已經幹得差不過,就只續了五塊碳,期間也挪動給肉翻面了三次。」

葉姝先讓他們把爐內的牛肉乾拿出來,昨晚掛進去濕軟的嫩粉紅肉條,而今都已經的色深干硬。棕紅色肉條表面,粘著許多白芝麻,看著就讓人覺得非常有胃口。除了個別肉條因為火力不均有些焦糊之外,大部分都很完好。稍微烤焦是難以避免的情況,畢竟烤制工具十分原始,就是黃泥土做出的土爐子,無法進行完美的溫控,所以能有如今這樣的效果已經算是非常完美的狀態了。

牛肉乾新鮮出爐之後,還一點點淡淡地肉香,但並不濃烈,等稍微放涼之後,肉香味就更淡了,幾乎沒有。

葉姝拿起一條撕開,肉條被扯兩半的時候,被拉出的肉絲清晰可見,肉乾內里的肉色稍微淺一些。葉姝估算而今的牛肉乾還殘留了三分水分,這其實是最好的口感,過於干會太硬太柴,非常費牙口來咬。吃一條肉乾,弄得兩腮酸疼便不划算了。

葉姝用刀切下一小塊肉乾放進嘴裡,外皮的粘著的芝麻很香,十分耐嚼,而且越嚼越美味,真正的香都在這後勁兒上。平常閑時拿來當零食磨牙,或者長途跋涉的時候給口中添香用來飽腹,再合適不過。

葉姝嘗后的感覺這次做的牛肉乾,竟然比自己以前吃過任何一種都好吃。

這原始烤制的方法雖然笨拙,但做出來的味道卻無可替代,便如炭烤的肉串和電烤的肉串的區別,後者始終比不上牽著更有滋味。

再有一點,她現在所用的牛肉是正宗綠色的老黃牛肉,這種牛肉會比其它種類的牛更適合做肉乾。食材的優質是一道美食成功與否最核心的關鍵。用最好的肉,經過最古樸的烘烤方式,烹飪出了最自然回歸本真的香味,美味至極,也美好至極。

葉姝體恤屬下們熬夜看爐子的辛苦,分給這些守夜輪值的每人兩條肉乾,再多肯定不行了,肉乾還要留著之後趕路的時候吃。

這倒讓另外幾名沒撈到機會守爐子的屬下眼饞不已,他們瞧著同伴們拿著肉乾跟自己炫耀,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自家堡主做飯的手藝如何,那可是有目共睹的。他們就算吃不到,也能想象得到這牛肉乾會特別美味。而且吃堡主所做的美食,那已經不僅僅是吃那麼簡單了,還是一種無尚的榮耀,萬般難得的榮幸。試問哪一家門派的嘍啰,能有幸吃到他們掌門前後所做的食物?沒有,只有他們凌雲堡最美麗厲害的堡主會待下人這樣好。

堡主待他們如此用心,他們自當以命效忠。堡主就是他們心中的神,堡主要他們做什麼他們都願意!

但現在,這幫暗暗發誓一定效忠葉姝的隨從們,分成了兩派在內鬥,一派有肉乾的,一派沒有,互相敵視,互相攻擊,非常不友好。

趙凌端著水盆下來打水的時候,瞧見這些人鬧騰地厲害,便很好奇那牛肉乾什麼味兒,去廚房瞧了眼。葉姝見到他,立刻給了他一條。

趙凌品嘗之後,問葉姝能都再給他一條。

葉姝知道趙凌不是貪嘴的人,就算他愛吃什麼東西,也是別人給多少要多少,從不會主動要更多。

「你想給宋公子吃?」葉姝驚訝問。

趙凌點頭。

「可我覺得這東西硬,他未必會喜歡。試試也無妨。」葉姝特意選了一塊水分稍微大一點的,把肉乾切小塊后,放在精緻的白瓷碟中,遞給趙凌。

趙凌默默點頭道謝之後,就端著碟子走了。

一個時辰之後,庄飛告訴葉姝,她看見趙凌端著空盤子去廚房了。

看來宋清辭吃了那牛肉乾。

倒也不錯,牛肉很壯身子骨兒,他那樣的確實適合每天嚼一嚼。

封禮禾笑著來告訴對葉姝道:「好消息,咱們今天可以出城了。」

「城門解禁了?」葉姝問。

「還沒,不過快了。我從我的朋友那裡得到消息,皇太孫已經找到了。除了人憔悴點,沒什麼大事。」

葉姝聽說人還活著,鬆了口氣,她還真怕因她的存在,導致這位歷史人物會提前消失。

「那他們可查出劫持的人是誰沒有?」葉姝問。

封禮禾搖頭,「不過倒是有個猜測。」

「什麼猜測?」葉姝讓封禮禾別賣關子,快說。

「有人看見,近兩日高陽郡王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出現過。」封禮禾小聲道。

太子病故后,皇帝並未考慮其它成年嫡出的兒子作為繼承者,而是直接立了年幼的太子之子為皇太孫,最為皇帝第四嫡子的燕王一直對此十分不服氣。而高陽郡王朱高熙作為燕王之子,自然是為燕王辦事。如今皇太孫被劫持,出了大事,朱高熙剛好還在事發地附近被人目擊出現過,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這是皇儲之爭。

不過葉姝心裡清楚,這事兒跟那個人品不怎樣的朱高熙還真沒有關係,是大魔頭乾的。只是不知道大魔頭忽然劫持皇太孫的目的,到底為何。

「這是什麼?」封禮禾其實從剛才說話的時候,就注意到陶盆里的那些肉乾了,眼睛總是忍不住地往那裡邊瞅。

葉姝笑著讓他不必客氣。

封禮禾拿來一塊嘗,驚喜地張大眼,邊吃邊點頭,免不得稱讚葉姝就是手藝好。葉姑娘真是不管做什麼都那麼好吃,給她一捧土她怕是也能做出美味來。

「葉姑娘不管做什麼,都是我此生以來吃過最美味的東西。」封禮禾從來不吝嗇稱讚葉姝,「以後誰要是的娶了你,真是休了八輩子的福分了,好生叫人羨慕。」

是我,是我,一定是我,以後我要羨慕我自己!

封禮禾暗暗在心裡呼喊道。

葉姝被誇得美滋滋的,謝過封禮禾之後,就張羅大家趕緊收拾行李。既然中午可以出城了,那就趕緊走,別等回頭府衙改了主意,他們還要繼續滯留在此地。

「拿透氣的紗布包好。」葉姝吩咐屬下包好牛肉乾。

葉姝打算回房,也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這時候堂內正吃飯的一名男子突然站起身,朝她走過來,再和葉姝擦肩而過的時候,低聲告訴的葉姝後巷見。

又來了。

蟑螂甩不掉怎麼辦,自然是踩死她。

葉姝立刻來到後巷,左右看看,卻沒見這巷子里有人。她正想轉身回去,就聽到身後傳來女聲。

「來了就走?多等我一會兒的都不行?」白秀秀從巷子后牆另一邊跳過來,在葉姝身後現身,目光非常不善地盯著葉姝。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葉姝料到是她了,也同樣不爽地回看白秀秀一樣。

「你這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白秀秀皺著眉不滿道。

「你不友善在先,還希望我熱臉相迎。是我腦子不正常,還是你腦子不正常?」葉姝倒是不怕被罵脾氣差,因為原主的脾氣就不怎麼好。

白秀秀氣得瞪眼,咬著牙忍下了。

「法華寺的事了已經結了,堡主卻半點忙都沒幫上,最後那秘籍還是石阡基自己找回來,拿走了,誰都沒得到。」

「哦。」葉姝對已知結局的反應相當平淡。

「哦?堡主就只哦一聲?」白秀秀差點被葉姝氣個半死,「若非堡主半路逃離,沒把此事辦周全了,最後的結果又怎麼會這樣?秘籍早該到我們手裡了!」

「但這最後還有石阡基這一關要過,我打不過石阡基。」葉姝道。

「打不過還可以色誘,這不是當初商量好的事么。你而今卻在幹什麼,不去想方設法該怎麼奪取秘籍,令老堡主高興。天天只滿腦子想著做飯做菜,伺候那個連喘口氣都快暈倒的文弱無用書生,居然還跟和那個姓封的互許情意,玩什麼肉償。堡主大人,腦子壞掉的可不是我,是你!堡主若知道你跟這兩個沒用的男人胡扯,會如何罰你,你可清楚?你若真耐不住寂寞了,想睡男人,也該去找石阡基那樣的人物,幫老堡主一把,好生做個孝敬女兒!」

肉償?這是她和封禮禾曾經開玩笑的對話。

葉姝凝眸盯著白秀秀,「你監視我?」

「百曉堂的探子無處不在,我知道這些有什麼稀奇。」白秀秀冷哼道,她說這些的目的就是為了提醒葉姝,「我得到消息,石阡基在趕回玄陰山的路上,你可以儘快去攔截,想辦法再奪秘籍。」

「可別叫我堡主,我沒見過哪家主人要聽下屬的吩咐。」葉姝警告白秀秀別再來找她,「我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我愛給誰做飯就給誰做飯,這跟你一點干係都沒有。下次你再突然出現,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便休怪我用劍畫花你這張醜臉。」

白秀秀雖然姿色一般,但對自己那張臉可是格外愛惜,而且她從沒覺得自己丑過。葉姝的句話,直接刺激的白秀秀火冒三丈。

白秀秀回瞪葉姝,「你敢!」

「我當然敢。」葉姝說罷就抽劍,對準白秀秀,「不然我們現在就試試如何?」

白秀秀冷笑一聲,勸葉姝最好放聰明點,「老堡主說了,你若不肯去奪秘籍,便儘快回凌雲堡見他。廬州雖然現在城門被封,但以堡主的輕功翻牆出去根本不成問題。必須三天內抵達凌雲堡,否則後果自負。」

葉姝懶得跟著這種人浪費口舌,揮劍就打向白秀秀,白秀秀詫異地往後一跳,輕盈地躲開葉姝的攻擊。她氣急敗壞得質問她到底在幹什麼,隨即她就將自己的劍抽了出來。

葉姝故意給她留了時間抽劍,隨後繼續攻擊。她發現白秀秀的武功確實不錯,每次她出擊,白秀秀都能巧妙地躲過去。白秀秀避讓三次之後,眼神倏地鞭痕了,猛勁兒出劍刺向葉姝,招招致命。

葉姝自然都輕鬆抵擋過去。她接著就使出了九靈劍法的第一招,立刻制服了白秀秀,把劍抵在了白秀秀胸口的地方,距離很近。若劍再稍微往前一點,就能在其胸口刺個血窟窿。

「你——」

事情發生的太快的,以至於白秀秀差點沒反應過來,剛才她那一招到底是什麼?好生飛速靈活,老堡主教給她的武功,自己都學過,但這一招她以前怎麼從沒有見?

「現在可還覺得我沒能耐在你的臉上畫花?」葉姝把劍慢慢地靠近白秀秀的臉蛋上,白秀秀嚇得一動不敢動,眼睛里浮現了很多恐懼。

「記住我的話,別再來騷擾我。如果再有下次,」葉姝收回劍,捏住白秀秀的臉蛋左右晃了晃,「我會要你變好看的。」

葉姝轉身回了客棧。

白秀秀捂著被捏紅的臉,氣恨至極。

她紅著眼冷笑一聲,在心裡咒罵葉姝找死。她還當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不起了?老堡主早跟她講過,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寵著她,不過是因為她是練武奇才,是一顆可用的棋子罷了。如今老堡主覺得她不聽話沒用,自然不會再縱容他,看她如何猖狂。她一定會讓老堡主生出弄死她的心思,最後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至晌午,廬州城的城門終於開了。

因為在廬州耽擱太久,大家都養足一身勁兒,就全力趕路,快馬加鞭本向3揚州。

這一路前往揚州的風景並不壞,仲夏時節,萬物茂盛,四處不見有一塊荒土,農田也都是綠油油的,長勢喜人。

只是晌午的時候,日頭太大,曬得人皮都發燙。如果選擇在這時候趕路,很容易會晒傷中暑,搞得一身疲憊。野外的夏天,其實早晚都還算涼爽。所以葉姝就提議大家早晚趕路,晌午前後休息睡覺。

今天巳時剛過,天開始熱得人心都跟著煩躁了。

葉姝剛好看路邊有兩塊地方,樹大茂盛很陰涼,草地也軟,遍地開著黃色的小野花,瞧著心情都好了。

葉姝建議大家在這休息,各自鋪上自己的涼席睡覺去。

庄飛忙為葉姝在一棵樹下單獨鋪上一塊地方。

葉姝就坐在上面,靠著樹榦,拿出一塊牛肉乾啃著,然後打開水囊,喝了一口水。

宋清辭這時候朝她走了過來。

從那晚下棋之後,葉姝以為再見宋清辭會免不了尷尬。不過後來再相見時,彼此好像都沒什麼事兒發生一樣,誰都沒提什麼,也沒別的什麼異樣的眼神,倆人還如以前那樣相處。宋清辭不多說,葉姝也不多想了,就繼續這麼湊合著處著。

其實有些事真弄清楚明白了,那才叫鬧心。

葉姝馬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笑問宋清辭要不要坐。

宋清辭點了下頭,他撩起袍子,在葉姝旁邊坐下后,便問葉姝回頭抵達揚州后,是打算現在客棧住上兩天修整一下,還是直接去他家。

昇陽宮的宮主,當然是住在昇陽宮的老巢所在地玄陰山才對,那地方距離揚州千里之遙。葉姝才不信大魔頭平常會真在揚州有家。她以前從沒有當真去聽過,沒想到大魔頭居然主動一本正經地來問她。

難道他在揚州真有家不成?

葉姝不信。

「我可以直接去公子家叨擾?那可太好了,我這一路可住夠客棧了,客棧哪有家好呢。而且我猜,公子的家一定是高門大戶吧,那肯定更好了。」只要有為難宋清辭的選擇,葉姝絕對不會選其他的。她倒要看看,宋清辭的『家』會是什麼樣子,她猜測就算有,應該也是個空殼子,最多有幾名和他一樣死氣沉沉的家僕。

封禮禾聽到他們對話,忙過來說一聲:「我在揚州有許多朋友,此番去倒想和他們好好聚一聚。其中有一位就在城門口不遠的地方開酒樓。我若進城,從他那兒路過卻不招呼,回頭定會挑揀我不周。那我就先不跟葉姑娘去宋公子家了,等我和朋友們聚完,再去找你們?」

葉姝點頭,三人便就此議定好。

次日下午,大家便抵達了揚州。

封禮禾如之前所言那般,去了城門附近的那家來福酒樓找朋友去。葉姝帶著隨從,跟著宋清辭了走到了城南一處大宅院前。

這宅院可真氣派,佔了半條街,門口兩個大石獅子有她兩個高。

葉姝再抬眼去看門頭上那氣派的匾額,居然寫著:敕造安寧侯府。

葉姝的內心瞬間嗶了狗了,她詫異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宋清辭,再三確認問:「這是你家?」

「嗯。」宋清辭應承。

葉姝心裡樂了,正想逗趣問宋清辭是不是安寧侯府的世子,那守門的小廝先一步喊出聲。

「三公子回來了!」

轉即小廝就開了正門,歡喜地往裡頭通報。

這侯門禮節葉姝是知道一些的,開正門那是迎接真正有身份的貴賓。這陣仗到底是為了迎接她,還是迎接的大魔頭?按道理大魔頭是自家人,不可能開正門,所以只能是為了迎接她。

葉姝瞬間覺得惶恐了,並且倍感榮幸,隨後跟著宋清辭進院。

走著走著,她想起來不對,「我的記得你上次跟我說,我如果有機會來揚州,只要問一聲宋府在哪兒就有人指路,可你家這應該叫安寧侯府才對。」

「宋府是大家常叫的,而且我家人都姓宋,叫這個應該沒事。」

廢話,當然沒事了。

葉姝腹誹之際,就聽見有女人發出歡喜的抽泣聲。

「我的兒啊,你總算回來了!」一名四十多歲保養得當的中年女子,被人一群簇擁著,坐著輪椅出來。

「三哥!」

「三哥!」

這時候又有三名大約七八歲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洋溢著笑臉跑出來。她們歡快地聚在宋清辭跟前打招呼,看到宋清辭的時候甭提多高興了,瞧著好像他們是真兄妹一般。

「這是我二妹、三妹和四妹。」宋清辭對葉姝介紹道。

葉姝:「……」

我彷彿以為我穿進了《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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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大美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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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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