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妁姒雙重生③
接下來的三兩個月,夏雲姒頻繁往返於皇宮與夏府之間,越過越覺詭異。
夏雲妁先是無意中抓到了有宮人行竊,接著便牽出一樁上下串通的大案。就連太后與皇帝都為之震動,於是夏雲妁自然而然地撤換了六尚局與宮正司的宮人,與她上一世的手法如出一轍——把各處行宮的調到宮裡來,將宮中的遣到各處行宮去。
而後,昭妃又因不敬皇后而落罪。此時皇帝正「一心一意」地疼愛孕中的髮妻,自不會為昭妃多說話,依皇后的意思將她位降美人,綠頭牌撤了也就撤了。
這牌子一撤,又降了位份,能否再想起來便要兩說。
緊接著又很快入冬,昭美人染了風寒,久治不愈,後來連帶著身邊服侍的幾個宮人也都染了疾。
皇后恐病症傳開,下旨命昭美人先去行宮休養。這自是為宮中安危考慮,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不是。
唯獨夏雲姒覺得,這很不對勁。
原本的這會兒,可沒有昭妃染病的事。眼下昭美人這病到底怎麼回事,她總覺得必定有鬼。
那懷疑姐姐是否也是重活一回的念頭愈發清晰地在心頭縈繞,可她又一次次壓制下來。一則是姐姐有孕不能受驚,二則單看昭妃的處境,似乎也不足以說明什麼。
——貴妃與順妃都還安安穩穩的呢。若姐姐當真也是重新來過,豈有隻盯著昭妃,卻不理貴妃順妃的道理?饒是順妃身在行宮不好發落,她也該把貴妃先辦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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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皇後身邊的婢女許氏侍駕,受封侍巾。
待得許氏進殿磕過頭,夏雲妁摒開一眾宮人,從書櫃的暗格中摸出一方冊子,提筆蘸了硃砂,又劃掉一行。
冊子里寫的工工整整,一件一件,皆是她要辦到的事。許氏受封,她就又完成了一件。
其實她原本想過,或許該讓許氏另行嫁人,不過仔細掂量一番便也作罷了。許氏這樣的身份,真嫁出去也就是嫁個一般人家,比不得當太妃的榮華富貴。
上一世她在九泉之下看得清清楚楚,許氏當太妃后逍遙得很。直至臨終,也不曾覺得自己這一世沒有個好夫婿就有什麼遺憾。
如此,許氏自然能自得其樂,她還是不要貿然給她改命,反倒讓她賭一場為好。
同理還有貴妃身邊的含玉。
含玉雖然一輩子無子無女,也不曾像許氏那樣撫養旁人的孩子,但在皇帝駕崩后,她比許氏這賢太妃過得還要自在些。
阿姒在宮外給她置了個宅子,她享受著太妃的錦衣玉食,又兼有宮外的自在。或許是早些年在宮中過過苦日子、把她拘束得過了頭,她出宮之後也悄悄地做了些「越界」的事情。
像阿姒那樣再找個情投意合的男人過日子她倒是沒有,但是平康坊青樓里的小倌兒,可有不少她都熟悉得很呢。
為著這個,她才暫時沒動貴妃。
含玉上一世幫過阿姒的忙,她就想保含玉此生無憂,所以必須得等貴妃有孕、將含玉引薦上龍床才行。
不然在她眼裡,貴妃的那個孩子真是壓根不懷才好——那孩子真是可憐了一輩子,打小就被宮中的女人們算計著拿他謀權謀勢,後來又被父親打發去封地。饒是寧沅後來對他多有關照,他也還是一世都過得消沉,還不如不投生在帝王家。
至於原本會進後宮的其他女人,倒不必她多操心了。周妙也好、封了和妃的和親公主也罷,身份放在那裡,總不會嫁得多差,出了事亦有娘家撐腰。
貴妃現下應該已有些按捺不住了吧。
夏雲妁暗自盤算著,心底一聲輕笑。
她想拴住皇帝的心,比阿姒要容易的多。賀玄時對阿姒從前當真不是男女之情,阿姒能成事全靠精心算計。
她就不一樣了,賀玄時愛她,至少在他自己眼裡他愛她。
那麼目下她有著孕,想讓他多加陪伴,他如何能不理?哪怕他偶爾想去看看貴妃或是旁人,只消她表露出些落寞失神、言辭間委婉覺得他並不那麼在意她,他就會想急於向她證明不是那樣。
她便這樣將他拿捏得死死的。
這種感覺奇妙而暢快。她曾經那樣失落於他的朝三暮四、傷心於他的見異思遷,而如今她不在意了,將對他的一切情感都拋之腦後,一舉一動都只剩玩弄,好像突然獲得了一種不同尋常的快意。
是因為她覺得報復到了他?
似乎是,但應該也不止是。
這種感覺更讓人覺得像一種博弈,博弈本身就是令人心潮澎湃的,自然會有快意蔓生。
夏雲妁細細品味著,手中悠閑地一頁頁翻著冊子,目光落在了其中一行上。
這一行被她標了紅,是重中之重,因為關乎阿姒的一世安穩。
她得讓徐明義去宮中歷練。
等再過幾年,等他長大一些,她就找個合適的機會讓他去。否則以他現下的身份,只憑著一腔愛意可沒辦法娶阿姒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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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不多日,就到了年關。夏雲姒照例提前了兩日入宮,陪姐姐一起過年。
因著剛剛撤換了一番宮人的緣故,這年過得格外有「煥然一新」之感,就連椒房宮都有許多生面孔,夏雲姒一見到她們,就總禁不住地想姐姐到底怎麼了。
除夕這日,皇帝在晌午時忙裡偷閒到椒房宮與皇后一併用膳,彼時夏雲姒正坐在窗邊吃點心,猛地見到他,很是愣了一愣。
多年不見了,更何況他留給她最後的印象是那樣的形容枯槁。
接著她起身見禮,皇帝一哂:「阿姒也在?」
口吻溫和,端的就是她印象中那個既溫柔又愛極了姐姐的好姐夫。
夏雲妁笑笑:「都進宮待了兩日了。」
「哦……」皇帝訕訕,「這幾日實在是忙。朝中有急事要議,三弟又總入了京,總要拉朕去騎馬打獵。一腔熱情,朕還不好推卻。」
剛坐回羅漢床上的夏雲姒神情微變,正端茶給皇帝的夏雲妁面色也稍稍一冷,旋即又笑道:「應當的。三弟平日都不在京里,難得走動,皇上也該好好款待。」
夏雲妁說罷,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在嘴裡!
可恨覃西王這罪魁禍首她現下竟不能動,因為他關乎幾年後的一戰。戰事總是緊要的,一旦輸了,不知要有多少人白白送命。
她不能為了一己私利冒這個險,便只能姑且忍著。
不過覃西王那夜觀天象,是在她成婚之日,也就是說當下這個時候覃西王已視她為敵了。
饒是暫且不能動他,她也得多加防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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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洶湧從不會浮於表面,這個年過得一團和氣。
年初三,夏雲姒才回了府,去向父親和嫡母問安。她上一世和一眾長輩就沒太多感情,這回也一樣,加之又是入宮陪伴皇后,他們自也不會怪她,寒暄幾句就讓她回房了。
夏雲姒回到屋中,便開始掰著指頭數這幾日又發現的蹊蹺地方。基本都是姐姐綿里藏針擋開算計的大事小情,樁樁件件,原本都沒發生過。
「四小姐!」徐明義忽地進屋一喚,把她嚇了一跳,冷不丁把自己的手指掰疼了,直吸了口冷氣:「噝——」
徐明義定睛,忙連聲賠不是,她抬眸瞧瞧:「你幹嘛?」
徐明義往懷裡一摸,笑吟吟地掏出個東西拋給她:「喏,你不是想吃這個?」
夏雲姒伸手接住,打開紙包一瞧,原是包粽子糖。
這東西在蘇杭常見,京里不太有。她偶然從蘇杭來的商人手裡買到過,之後就時常會想。
現下徐明義給她這個,卻讓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謝謝啊。」心不在焉地道著謝,她也往懷裡摸了摸,拿了只小荷包給他,「大姐姐給你的。」
這是姐姐給她的,裡面裝著幾枚用紅線串著的銅錢,過年圖個吉利。
但姐姐給了她兩個,一個讓她自己收著,另一個讓她拿給徐明義。
——給她那個是原本就有、徐明義這包糖也是這天就出現過,可給徐明義的這個荷包,上一世可沒有。
徐明義的神色也有點複雜:「怎麼還有我的啊?」他撓頭,「皇後娘娘是不是有什麼事吩咐?」
——看看!連他都覺得不對勁!
夏雲姒嘖聲:「沒有,她沒什麼事吩咐。」
但她可能知道不少不該知道的事。
她快忍不住了,等姐姐平安生產之後,她一定要找個合適的機會探一探,她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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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三月,皇后即將臨盆,夏夫人奉旨入宮陪伴,夏雲姒跟隨在側。
生產的時日與那一世一樣,只是沒了貴妃昭妃攪局,順利了許多。清晨時胎動,晌午剛過就生了下來,嬰孩的哭聲很有勁力,是個健康的孩子。
產婆與宮人如夏雲姒記憶中一樣,滿面欣喜地向皇帝道賀,又將孩子放去皇後身邊。
夏雲妁伸手請碰了碰他的小臉,便喚夏雲姒:「阿姒,來看看,你當姨母了。」
另一世的另一個你,照顧了他許多年呢。
夏雲姒坐到床邊,心情複雜地看著眼前的小外甥。
曾經她曾慨嘆於一眨眼的工夫寧沅就長大了,現下卻在想,一眨眼的工夫寧沅怎麼又這麼小了!
正這般想著,不遠處珠簾碰撞,有宮娥挑了簾進來,行至皇帝身邊福了福:「皇上,皇後娘娘給您燉的湯。」
夏雲姒一滯,側首看去,皇帝也是一滯,旋又失笑:「怎麼生著孩子還給朕燉了湯?」
皇后溫婉地也笑笑:「臣妾哪有那樣的本事,是昨晚燉上的,燉了一夜燉透了,剛好這會子喝。」
夏雲姒邊聽她說話,邊不動聲色地看她的神情。
在皇帝端起碗來飲湯的同時,她清楚地看到有寒涔涔的光澤從姐姐眼角溢出,又頃刻間被她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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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雲姒:你這套路,我有點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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