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黑狀

告黑狀

頓了頓,老太太又說:「那筆撫恤款,就是你這輩子賺的最後一筆錢了吧,那錢,你知不知道,你媳婦兒一刀砍走了四百二,準備跟趙國棟倆一起過好日子去呢,啊?」

這是,還想分那筆錢。

宋青山言之咄咄的說:「那是國家的錢,得還回去,媽,你拿了多少,現在得還給我。」

「拿個屁,我一分都沒拿過。」老太太頓時說。

青玉和方苞玉倆也說:「沒啊,媽啥錢都沒拿過。」

分明到了韓鄉長那兒就能戳穿的事兒,但幾個女人齊心協力,說的就跟那真的似的。

八十塊啊,擱現在,能買一千斤的細白面,而公社一月一個人,才給五斤的細白面,也就是說,你想要在公社掙到一百錢的白面,得花整整十六年,十六年,小吱吱都能出嫁了。

「咱拿了八十,你們快還給老大吧。」宋大爺插了一句公道話。

宋老三趕忙說:「是拿了八十,但是家裡花銷大,早花完了呀。」

「花完了也行,錢,我想辦法自己還吧。」宋青山站了起來:「都散了吧,我也該回家了。」

狗蛋磕破了牙,本來一天下來也累了,困了,正在蘇向晚的膝蓋上趴著呢。

而蘇向晚呢,還搖著呼呼大睡的小吱吱呢。

夜涼涼的,軟嘟嘟的小丫頭在她懷裡,是個天然的暖寶寶,奶香香的,甭提多舒服了。

宋青山自作主張,過去,就準備把狗蛋給抱起來。

「我不要你抱,我要我媽媽抱。」狗蛋還會搡人呢,不給宋青山抱。

蘇向晚耐著性子說:「那是你爸,讓你爸抱抱又能怎麼樣?」

狗蛋心裡,其實還是覺得爸爸不如趙幹部好呢,爬起來甩了甩頭,深一腳淺一腳的,自己走了。

驢蛋因為東海那個名字,挺忐忑的,突然給宋青山抱起來,畢竟從來沒給大人抱過的孩子,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的,但心裡還陌名的帶勁兒呢。

宋青山從褲兜里掏了只手電筒出來,照著亮。

他走的本來就很慢,但那手電筒還是往後照著的,也就是說,自己走在黑暗中,只能照到蘇向晚。

好吧,這男友力是不錯的。

但是,他說的話里,有幾句是可信的呢。

畢竟書里提過,他是有工作的,而且那個工作還屬於級別特別高的那種。

而她現在就提撫恤金,會不會也像老太太一樣,讓他覺得,她也是個吸血鬼呢。

但走在前面的男人並不說話,他好像一直在努力的辯認,自己該往哪走。

當然,十三出門從軍,那正好是五三年,他算起來,十三年中,在這村裡只呆過七天,夜裡認得路才怪。

「那錢,真的要還回去?「對於金錢的擔憂,終於還是戰勝了廉恥心。

有錢補貼,蘇向晚就不必天天下十個工的苦掙工分,買點黑市上的細白面補貼一下,帶著仨孩子也能過,真要沒錢了,她還不得扎紮實實的,下田掙工分去?

男人在前面走著,突然就問:「你想還嗎?」

蘇向晚頓時說:「國家的錢啊,那是我說不想還就可以不還的嗎,但我可給你說清楚,我只還得了四百,剩下的,你自己想辦法還,你媽的債,跟我沒關係。」

男人突然就停下了:「是這條路吧。」

今夜八月十五呢,沒有經過大氣污染的月亮,可真夠明亮的。

蘇向晚抱著一個,腰間還纏著一個半夢半醒的,直接碰他背上:「你這人,要停的時候能不能先吭一聲。」

背挺寬闊的。

「我先是因為某些原因而造成的轟炸,從飛機上被擊落,然後,因為當地沒人認識我,而我更不能交出番號,所以,被誤認為是蘇國間諜,在海西縣監獄里關了一年。」

宋青山慢慢走著,聲音很輕的,就說。

蘇向晚聽著,心說,完犢子了,這經歷,都跟我在書里看的一模一樣。

但是這個男人是真實的,他離她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說話時,鬢角的起伏。

「關了一年後因為表現好,我被轉到了勞改隊,從勞改隊,我逃回我們連隊。」宋青山頓了頓,又攤了攤雙手,說:「不過,連隊已經不復存在了。」

「好吧,我知道你為什麼會死,又為什麼突然會回來了。那為啥,來之前不寫一封信?」蘇向晚又說。

你想,一個大活人吧,你既然活著,為啥不寫封信給家裡報個平安。

「我先去了趟北京,在一遍遍的述職,確定自己沒有嫌疑之後,才剛剛給放回來。」他輕聲說。

頓了頓,又說:「算了,解釋了你也不懂,總之,你知道我回來了就成了。」

要是別人,可能不明白宋青山的意思,但蘇向晚是明白的。上輩子,她外公就是搞核工業的,她當然對六幾年的歷史非常了解,那時候北方的間諜戰,可一點不比沿海更輕鬆。

你想,飛機失事,所有人都死了,就活了你一人,他自己不給懷疑成間諜就不錯了,怎麼可能讓你跟外面通信?

好吧,他所經歷的一切,跟她在書里看到的是一樣的。

那就證明,他剛才跟父母說的話,其實全是在撒謊。

而他也並非沒有工作,事實上他將要勝任的工作,這村子里的人估計想都想不到。

回到家,狗蛋腳都不洗,直接往炕上一趴,驢蛋還好點兒,搖搖晃晃的,準備看看,哪有水能洗個腳呢。

蘇向晚在灶下熱了半鍋子水出來,回頭看宋青山兩手插兜,一直在特好奇的盯著仨孩子看呢,就問:「你洗不洗?」

「你先洗,然後讓孩子們洗,完了我再洗。」宋青山說。

蘇向晚先洗了個臉,再把水全遮到腳盆里,把倆臭小子硬是給拍起來,趕著他倆打上香皂,把腳洗了。

然後,她自己洗了個腳,把水給了宋青山,果然,他就著她的水,就開始洗腳了。

這地主老財家的大院子里不止一張炕,別的屋子雖然掛著鐵將軍,一根鐵絲的事兒。

蘇向晚當然不想跟這男人同睡一張炕,畢竟他和原身沒啥感情還能生仨孩子出來,頭一回睡一塊兒,所抱的目的就是為了繁衍子嗣,這種行為,雖然在現在來說沒什麼,但蘇向晚總不能因為就穿越了,也去贊同這種行為吧。

「那啥,你要不……」

「你不願意的時候,我碰過你嗎?」宋青山反問。

他跟孩子們不一樣,還刷牙呢,仔仔細細的把自己的牙刷了一遍,又把水全潑外面了,這才進來睡了。

畢竟財主家的炕大,蘇向晚經常睡到半夜,得摸起來撈孩子呢,因為他們滿炕滾,不知道會滾那兒去。

這不,宋青山人家遠遠兒的,睡在上炕呢。

而且,一躺下就睡著了,睡著了也跟站軍姿似的,躺的筆挺,沒有任何廢話。

勞改點的一家子可以呼呼大睡,老房裡的一家子,卻沒有一個能睡得著的。

畢竟,老大不走了,變成老農民了,這得愁白了老太太的頭髮啊。

她在宋家莊一直引以為傲的是啥,就是家裡有倆兒子參了軍,有津貼有補助。

只有老三一個在面前孝敬,家裡源源不斷的,月月有錢來,對吧。

你看看她的鋪蓋,她的被褥,那一樣不是棉花的,那一樣不是羊毛的,而現在村子里,大多數人家都還是無論春夏秋冬,娃們滾的都是光席子呢。

這要老大真的也落成個老農民,要種地了,那他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可就不能讓蘇向晚一個人悄悄兒的變賣掉,對吧。要知道,現在一個手電筒也得五塊錢,拿出去誰不搶,畢竟現在年青人結婚,能有個手電筒當聘禮,或者陪嫁,都是新鮮事。

那東西,得讓宋青山搬回來才成。

計議了一番,老太太和宋老三倆人商量議定,還是再看兩天。

畢竟,萬一宋青山是撒謊的呢,對不對?

但是接連過了三天,宋老三就發現,大哥是真不走了。

每天早晨起來,他到老房吃頓飯,然後說是給自己落戶口,拖拉機一開,一走就是一整天。

等晚上回來再吃頓飯,陪著老頭老太太閑話幾句,晚上還親自給老爺子老太太端洗腳水,餵驢,家務活一把好手,當然了,多少年沒回過家嘛,孝敬父母,孝敬的隔壁的宋光光不停的罵自家的山子和二山倆,說他倆就是加一塊兒,也比不上宋青山的孝順。

等回到勞改點,他當然也是,倒頭就睡。

宋福和金貴倆時時跑著呢,宋老三還半夜跑去偷聽,以防蘇向晚告黑狀,結果呢,就發現宋青山和蘇向晚倆,啥話也沒說。

倆人之間一沒提過宋庭秀,二沒提過這兩年老太太對蘇向晚的虐待。

甚至連一個多月前,那場轟動整個紅星公社的分家大鬧,蘇向晚都沒說過。

而蘇向晚呢,沒事人似的,該上工就上工,老房喊一聲,她就來吃飯,老太太客氣一聲,問她還要不要拿點兒面,她大碗一摟,就摟走了老太太半箱子的面,衣來伸手飯來吃口,可以說是過的不要太舒服。

連著三天,老太太就忍不下去了。

「老大,你回來了媽是真高興,高興的最近走路都不打顛兒了。」這晚大房一家子回家吃飯的時候,老太太就說。

不過,笑著笑著,老太太就又把臉耷拉下來了:「把手電筒,收音機全拉回來吧,還有你的手扶拖拉機,老三當初和宋建國一起學的拖拉機,但宋建國那傢伙會巴結領導幹部,就把拖拉機手的位置給搶了,一月八塊錢的補貼,也給建國拿了。你的拖拉機往後就讓老三開,也叫宋建國看看,咱老三啊,不輸他,咱老宋家啊,還是全村最富,最有東西的人家。」

宋青山沒說話。

老太太一看,兒了就是不爽快,不想給自己給東西。

她立刻就說:「今晚就去開拖拉機,你要不開,往後也甭來家吃飯了,也甭在我面前孝敬了,你的孝敬,我受不起。」

宋青山說:「那些東西還沒明確歸屬,目前並不屬於我。」

「那你就甭回來吃飯了,等你明確歸屬了,能把東西送回來的時候咱再說,現在咱可是分了家的兩家人,回你家吃去。」老太太一揮手,就說。

當然,不論在哪兒,老大給分出去,那是醜事情,畢竟一家子的老大給分出家門,村裡人肯定要嚼舌根,說他這人沒擔當。

你就出門走走看看,誰家的老人不是老大養,誰家的弟弟不是靠著老大來帶的。

秦州老時候的娃們喊大伯不叫大伯,叫大大,為啥叫大大,可不就是因為,他的一肩要挑起全家。

所以,老大給分出去,那就是宋青山的沒臉。

只要他還在乎面子,他就必須把這個家給合回來。

而要想把家合回來,行啊,先把拖拉機開回來啊。

蘇向晚在心裡給自己鼓掌。

得虧自己果斷,早把家給分了,要她當時糊塗一點,等這男人回來,還分個屁的家。

她還以為宋青山不是個愚孝的呢,看來,這男人也逃不出愚孝的範疇嘛。

「媽,我是真不想分家,咱分了家,人會笑話我這個老大不孝順。」宋青山說。

老太太無所謂呢:「你要真孝順,就把拖拉機開回來,要不,咱就還是分了家的兩戶人,我說了的分家就分家,你也甭在這兒跟我求。」

冷酷的拒絕你,就讓你丟面兒,看你能咋辦。

這不,宋青山給老娘趕的沒辦法,站起來了。

不過,轉身他就進了驢圈,把兩頭驢一解,再把籠頭,韁繩一收拾,牽起就走。

「大哥,你想幹啥,你牽驢幹嗎?」宋老三一看就驚著了,畢竟這兩頭驢那是倆壯勞力,最近公社想學其它公社,把它們也入到公社,談好了一頭驢要補貼三百塊錢呢。

宋青山對著老三,可沒有對著老太太的好臉:「既然家都分了,這是向晚的驢,那我就得牽回我家。」

「大哥,分家是分家了,但這驢是歸我們老房的,你不能牽走。」老三躍躍欲試的,還想上前呢。

結果,宋青山就停下來了,突然一揚手,也不知道是想打人,還是拍驢,但宋老三似乎很怯老大這樣,明顯的往後一縮。

「向晚,牽上你的驢,咱們走。」宋青山站在院中,果斷,底氣十足的說。

老太太還在炕上呢,還沒來得及溜下炕,等趕院門的時候,兒子牽著驢已經走遠了。

這時候老太太才明白過來,兒子剛才竟然是給她耍了一套陰奉陽違。

她尖叫一聲:「宋青山,你給我等著,分家就分家,原來你寄回來的錢你一份都甭想拿,大不了,我給老三買台拖拉機。」

兩頭驢,六百塊啊,就這麼生生的,給他摟走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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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我最恨蘇向晚,拿著菜刀割我的肉。

青山:你看,我就好很多嘛,溫水煮青蛙,鈍刀子一點點的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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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寶級親媽[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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