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
」這孩子怕不是傻了吧?」郭梅看著一直在傻笑的大兒子說。
陳愛黨悄悄噓了一聲:「甭管他想幹啥,我做菜,你洗鞋子,給孩子做頓好飯吃吧,他烤肉店都不開了,還能在礦業公司上班,這是成材了呀。」
金石在陳光榮舉報有功后,就把陳光榮特召到礦業公司,讓去當經理了。
郭梅死命的刷著陳光榮的大白球鞋,刷乾淨往上面塗著牙膏呢:「也是哦老陳,光彩跟我一起去學習當質檢員呢,光耀明年怎麼著都能走部隊,咱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吧?」
陳光榮正在拍蔥段兒,拍好了往鍋里那麼一溜,翻炒幾下再把剛才拿豆瓣炒好的五花肉片子放進去,油呲啦啦的叫著,肉啪啪的裂著,聞著就是一股香味兒。
「兒子,還想吃啥,爸給你炒。」陳愛黨在廚房裡喊。
陳光榮在外頭懶洋洋的說:「再攤個雞蛋吧,記得油多點兒。」
「好吶。」家裡總共就仨雞蛋,陳愛黨全磕了出來,見打出來碗底只有一點點,又挽了點麵粉進去,刷刷打開,油放的多多的倒進去,嘩啦一下劃開雞蛋,端起鍋來耍一把,結果沒耍好,雞蛋飛到菜盆里去了。
郭梅蹲在地上,還在那兒說呢:「等咱光榮在礦業公司干穩了,你也進去干,咱們家就能比得上青山那家子人啦,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的。」
陳愛黨把菜盆里浸了水的雞蛋又撈出來,回鍋炒了一遍,端上了桌。
陳光耀和陳光彩倆也回家了,見桌子上居然有肉,小門房雖然擠,但也熱熱鬧鬧,更難得今天郭梅心情好,給大家盛好了飯,還特地給陳光榮壓了一筷子肉。
「媽原來錯怪你啦,光榮,以後這日子,咱們全家一起就好好兒的過,好不好?」郭梅還說。
陳光榮挾了塊雞蛋,一嘗直接眼睛亮了:「爸,這雞蛋真嫩,真好吃。」
陳愛黨訕訕笑著:「好吃就好。」
陳光榮是多麼冷靜的人啊,依舊鄙視母親,唯獨見父親那滿頭的白髮時,心咯蹬跳了一下:富貴險中求,他媽混成什麼樣他不會管,但為了老爹,他必須爭個光。
所以,這趟舉報只是個序幕。
昨天晚上,他們策劃著讓常利軍和李大光搶錢的時候,正好金石也趕過去了,雖然說有竊聽器,但倆人錯過了承澤和南溪換槍的事兒,所以倆人都不知道槍現在已經變成胡蘿蔔了。
兩把槍,一把造命案,一把搶錢,因為是公安的槍,查又查不到陳光榮身上,到時候他不正好可以金盆洗手。
而那個命案,就是李承澤。至於搶錢,當然還是那二百萬的補償款。這個年代因為突然改革的原因,誕生了很多為錢不要命的犯罪分子,陳光榮在其中,絕對是智商和情商都在線的佼佼者。
聽說李承澤為了落實工作得趕緊去北京,陳光榮也忍不住要行動了。
李承澤的習慣,只要在家,每天早晨晨跑一趟,晚上會到網球場去打網球,要是宋青山在,就跟宋青山一起打,要是宋青山不在,有誰在他就跟誰打。
而今天呢,正是金石幫他約的李承澤,就是沒想到宋南溪居然也在。
李承澤刷刷的拍著球拍:「金伯伯,您倒是挺悠閑的,礦業公司才被小偷偷過,你還有心情打網球。」
「錢算什麼,為了黨,為了國家和人民的事業,咱們最重要是要鍛煉好自己的身體。」金石笑著說。
倆人打的挺愉快,宋南溪等哥哥嘛,就在旁邊給李承澤加油助威,背著水瓶子,就一口水,她都要喂李承澤喝。
「你倆這樣子,不像兄妹,倒像要談對象一樣,李承澤,你不會要跟宋南溪談對象吧。」金石沒接到球,撿了回來又丟給李承澤發球,喘著粗氣說。
場子里的大燈照的黑夜跟白天一樣,宋南溪拿著個杯子就跳起來了:「金伯伯,不準取笑人。」
「先不要談戀愛啊宋南溪,你金伯伯也有比承澤更優秀的小夥子給你介紹呢。」金石說著,李承澤一拍子已經把球拍過來了。
倆人連連刷刷打了幾把,金石摸到了李承澤發球的竅門,連連就贏了幾把。
這下金石更得意了:「承澤,我也給你介紹一好姑娘吧,跟伯伯說說,你想有啥樣兒的?」
「我不喜歡太漂亮的女孩子,喜歡老實本分一點的,家庭好一點的,要能是您干閨女就更好了,我想給您當女婿,誰叫你們礦業公司里能有三十幾萬的現金呢。」李承澤死不要臉的說。
他邊說,金石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球拍過去,李承澤還故意讓著他呢。
「真是可惜,我現在沒幹閨女了,要不然我還真介紹一個給你。」金石一球拍過去,李承澤分明能接到,但還是故意讓了一手。
「對了金伯伯,前陣子我在潘家園逛的時候,有一老頭拿著一枚自由獨立勳章,說是我外公的,上面確實刻著我外公的名字呢,我花了五百塊錢買回來的,您要不要看看?」承澤說的時候,有點兒心疼錢,但更多的是喜悅,畢竟爺爺的軍功章,他又找回來了一枚嘛。
但金石壓根不需要看,直接就說:「假的。」
「為啥,您都沒看過。」李承澤的膚色,一直都是一種特別滲人的慘白,他突然把只網球捏在手裡,狠狠一攥。
金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猛然就閉緊了嘴巴。
南溪還在生氣,拿旁邊多餘的網球往李承澤腦袋上砸呢,突然就見李承澤丟了球拍,三步跨籃的姿勢直接跳過了球網,一腳就把金石給踹倒在地上了。
「因為獨立自由勳章背面的名字是韓文寫的,對不對?」一拳頭捶在金石的腦袋上,李承澤說:「其實勳章壓根就是你偷的,還說什麼上面還有人的屁話,你偷了勳章,然後倒賣出去,還嫁禍給劉在野,你簡直就不是個東西。」
又是一拳頭,金石也開始還擊了,嘴裡不在叫:「光榮,趕緊報警啊,快喊公安來,就說這兒有軍人在打人。」
軍人打架,不論你打的誰,只要不是組織同意的,都得上軍法。
李承澤本來準備再搗兩拳的,想想還是算了,自己最近正準備落實工作,只要工作落實了,金石在上面的那個靠山究竟是人是鬼也就瞭然了,到時候再讓組織查他、清算他,自己不惹臟,豈不更好。
所以一腳踹開金石,他說:「你就等著組織的清算吧。」
跟南溪倆從網球場出來,宋南溪瞪著眼睛說:「這要韓谷東,早把金石捶死了,就我爸,估計也把金石捶成肉泥了,這種事情你居然能忍?」
「傻丫頭,這叫成熟你懂不懂?」李承澤扛著自己的球網說。
宋南溪還是覺得生氣:「家庭條件好的姑娘北京多了去了吧,你在北京是不是已經給自己找好啦?」
李承澤揉上宋南溪的腦袋:「你覺得呢?」
南溪瞪了他一眼,暗暗覺得將來倆人要結了婚,估計她得給他吃的死死的。
倆人從籃球場經過的時候,就見陳光榮拎著兩根胡蘿蔔,一臉看鬼似的看著李承澤呢。
顯然,他今天計劃的好好兒的,一條命,一筆錢,準備拿槍來取李承澤的狗命,結果出了門,卻發現槍變成了胡蘿蔔。
南溪還給陳光榮招了一下手:「你好啊陳光榮。」
一個院子里長大的孩子們,總會有一些優秀的,永遠都優秀,也會有誤入岐途的,但要是沒有李承澤幾兄弟襯著,陳光榮也算是個優秀的孩子。
可是,偏偏就有李承澤兄弟,小時候打架打不過,長大了工作上依舊比不過,好吧,動點歪腦子,陳光榮不想比了,他想乾死李承澤,來個清靜。
可饒是這樣,李承澤把他的槍就給換成胡蘿蔔了。
李承澤這傢伙就是這麼可恨,他哪怕當時戳穿了也行,可他就非得讓他出個丑。
這回輪到李承澤拿手比八字,叭的一聲了。
想殺人放火,和平年代,你想得美。
現在的陳光榮,就跟前陣子的谷東似的,自忖自己天下第一聰明,卻沒想到叫李承澤給從釜底抽了薪,氣的一口咬上蘿蔔,咬的咔嚓咔嚓響呢。
他當然不會服輸,而且要再醞釀,就是你死我活的大較量了。
不過暫且不說這些,畢竟你死我活,那不可能是你搗我一拳頭,我再搗你一拳頭那麼簡單的事情。
學校一趟趟的電話催著,李承澤也得離開家了。
谷東為了學習,不但不曾送東海,連承澤都沒送。承澤敲他的窗戶,這傢伙一手饅頭一手筆,拉開窗戶說:「承澤哥哥你快走吧,等你再回來,一中新生韓谷東會到火車站你的喲。」
這盲目的自信,也就只有谷東有了。
據說李承澤原本的工作是在首都那邊,軍區的指戰員崗位,但是他堅決謝絕了那邊領導的挽留,暫時性的,把工作調到秦州軍區了。
一個軍事學院的研究生,到秦州來做指戰員,他將是秦州軍區最年青的少校。
東海反而調到了北京,在車輛研究所工作,他們的三究方向,是國家的第三代坦克。當然,阿克烈烈的炒鍋和鐵鏟,也就跟著東海一起上北京了。
西嶺依舊在邊疆,前兩天打來電話,說自己可能要生孩子了,問蘇向晚生孩子之前需要準備些什麼。
這事兒可把蘇向晚驚的不小。
當然的,以為宋西嶺還是只單身狗,沒想到在沙漠里,除了蚯蚓之外,他還能找到對象?
仔細一打聽,才知道宋西嶺是找了沈星原,而且倆人的戶口就在那邊,人家倆早已經註冊結婚,宋西嶺也早不是單身狗了。
一年到頭,他月月還往家寄錢呢,誰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呀。
蘇向當機立斷,就把宋西嶺寄回來的錢,原封不動的又給他寄回去了。
寄完錢回來,一看幼兒園老師在大院門口站著,蘇向晚心頭已經是浮起一股不妙來。
「實在對不起啊老師,他今天又是想幹嘛?」蘇向晚問。
幼兒園老師也挺不好意思的:「大家午睡的功夫,我睡著啦,他所所有的小朋友喊起來,一起出了幼兒園,排著隊,吹著哨子要去兒童公園玩,還是讓交警給勸下來的。」
蘇向晚低頭看北崗,幼兒園是統一著裝,小白背心小褲叉,別人的背心或者會臟,就他的滴水都甭想沾上去,乾乾淨淨,白皙的小臉蛋圓圓的,給太陽曬過的臉頰有點發紅,抱著手臂膀一言不發。
但是老師說到激動處,渲染了一下當時北崗的不聽話,北崗就要撇著嘴巴來個蔑視的表情。
而且,大門上人來人往,北崗也要面子啊。
所以,他不停的搖著蘇向晚的手呢。
「是我的錯,我答應孩子要去兒童公園裡頭玩,後來給忘了。」蘇向晚對老師說。
老師其實很想責備北崗幾句,但是礙於蘇向晚家的家庭條件不好開口,也只能是說個再見就走。
「就那麼想去公園玩?」把兒子抱起來,蘇向晚問。
北崗撇著小嘴巴:「您都答應我半年了,也沒帶我去公園玩兒。」
「那就在後天吧,等你哥中考完咱們一起去。」蘇向晚說。
谷東和北崗,要不是年齡差的太多,那都可以共穿一條褲子的,北崗當然樂意啊。
倆母子高高興興回家,一路上蘇向晚又勸了很多叫北崗聽老師的話,不能隨便從學校跑出去,上課要認真聽講之類的話。
北崗嘛,跟他所有的哥哥都不一樣,嘴上答應的好聽,但心裡自有自己的一套主張。
一個能把所有的小朋友忽悠起來,一起上公園玩的孩子,你怎麼能當小孩子一樣去哄他呢。
要在去年,他雄心勃勃,還想當的是整個光榮大院的第大。
直到今年,陳光榮不混社會,改入礦業公司了,谷東也不帶小弟,認真學習了之後,北崗對於當老大才沒了那麼大的興趣。
當然,一回家,棍子一扛,就跟小時候他的幾哥哥似的,又出門領兵作戰去了。
「我大咕咚語文96,數學滿分,有不服的人嗎?」谷東脖子里掛著個書包就進門了。
既然學習這麼好,當然得鼓掌以示表揚。
蘇向晚拍著手上的面說:「韓谷東是真厲害,一中今年應該穩了吧?」
「那都不算事兒,你不是說要帶我們去公園裡頭玩,宋南溪趕不上了吧,她們從明天開始就要搞軍訓啦。」谷東說著,扭著舞步:「公園裡的海盜船,沒有宋南溪的話,我可以多坐一次喲。」
蘇向晚卻是眉頭一皺:「不是已經軍訓過三個月了嗎,怎麼還要軍訓?」
谷東悄聲說:「據說來了一特別帥的少校,營級教導員給她們搞訓練,我姐還行,她們歌舞團那幫姑娘們聽說教導員長的帥氣,簡直都要瘋上天了,一個個兒從昨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呢。」
南溪是宋青山的姑娘,就算是當兵,宋青山當然不會讓她去更遠的地方,所以就在軍區歌舞團呢。
去年十一月開始,南溪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軍訓,那一回,把小姑娘給晒成了古銅色,差點沒緩過來。一個春天,蘇向晚給她專門托著李逸帆從香港買來的防晒霜,然後整天捂著,才算捂白回來,這就又要軍訓啦?
那她的白姑娘,豈不又得變黑?
這一重的操心還沒完呢,外面王奶奶在敲廚房的玻璃窗:「向晚,你聽說了沒,大裁總,聽說有些地方,可能整個軍區都要裁掉,最主要的不是普通士兵,而是幹部們,也就是說,他們得自己裁自己,有可能一個部隊連編號都得撤,你們家東海和西嶺幾個現在可都是幹部編製吧,有不有要被裁掉的?」
1985年的夏,於蘇向晚來說,註定是非常忙碌的。
孩子們的工作還沒有著落,南溪的同事們正在期待著年青教導的到來。
谷東要中考了,西嶺的妻子要生了。
而最不安分的北崗,嘴上雖然答應的好好的,但隨時都有可能帶著全班的小朋友,去奔向他夢想中的兒童公園。
蘇向晚揉了會兒面,心裡暗暗的就念叨了一句:不是裁兵嗎,索性把宋青山給裁掉吧。
要不然,一天天的忙成這樣,還搞什麼環遊世界。
再晚兩年,現在流行的搖滾樂隊都要換茬了,她還想到國外去聽幾場演唱會,看看將來只能在大熒幕上看的那些老牌名星呢。
※※※※※※※※※※※※※※※※※※※※
猜猜那個要軍訓宋南溪的少校是誰呢,嘻嘻。
作者解釋一下,我說結尾的意思是,這是最後一個大情節啦,放心吧,所有謎團都會解開的(在不涉及不能寫的東西的情況下)哈!
繼續求營養液,50瓶依然有100幣,5瓶以上都有紅包,但要留言,我才會看到啊。
只要我活著,在喘氣,會堅持兩更噠,番外也是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