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
「快說,要不然我現在就殺了阿德里安。」喇叭里,聲音不停的迴響著。
蘇向晚舉起喇叭,頓了良久才說:「官司肯定會輸,但是,這不是一個官司的問題,我和你宋叔借這個官司要推行的是一個法案,反壟斷法案,只要法案通過,國內所有的企業都會受益,你懂不懂?」
……
在場的,懂經濟的可不多,畢竟經濟在八十年代,還只是小打小鬧的個體戶而已,這個國家都沒有幾個像樣的私營企業。
所以,大家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氣,覺得蘇向晚這一句,非激怒了陳光榮不可。
自治區的書記抹了把冷汗,回頭看公安廳長,是要問狙擊手到位了沒有。
當然,一瞬間,他也在想自己的前途,肯定就此完蛋了,外交危機,他估計要成這個國家最大,最丟臉的幹部了。
公安廳長何嘗不覺得丟臉,那麼多報社,電視台的記者看著,是,報道可以勒令著不發,但他們處理危機的能力,隨著阿德里安的死,要成一坨狗屎了。
……
「這個案子不可能贏,但是我們能汲取教訓,只要國家修改相關條例,出行《反壟斷法》,國外的投資公司從此就無機可趁。」蘇向晚深知陳光榮的癥結所在,所以高聲說:「你是失敗了,但你是因為無知而被欺騙的,你會是個案例,幫這個國家阻止不計其數的資產流失,你有什麼好覺得丟人的?」
陳光榮愣了一會兒,才說:「一個法案的誕生,你以為會那麼容易?」
「只要有人重視就容易,而現在,有人重視它。」蘇向晚趕忙說。
畢竟陳光榮還願意一談,就意味著他是願意鬆動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陳光榮依舊喃喃的說:「你肯定是在騙我。」
自治區的書記趕忙接過喇叭,高聲說:「我保證行嗎,我以我的人格來保證我會推動它。」
事實上,這個國家的特色就是如此。上面沒人重視,什麼法案,一個小小的法治條例,都要能你踢給我,我踢給你,但有人重視,它就會非常容易。
陳光榮這時候其實已經心動了。
他要的是什麼,是榮耀,是光榮,是證明他陳光榮不是個好孬種。
而且,他讀過《資本論》,也懂得經濟學,更知道什麼叫《反壟斷法案》,乃至於,當他聽到蘇向晚說起《反壟斷法案》的時候,他甚至想搗自己一拳頭,心說,這確實是條山重水盡之後的柳暗花明,為什麼他自己就沒想到呢。
「金總,你聽見了嗎,我們還有機會。」陳光榮收起喇叭來,轉過身說。
但是迎接的是什麼,是手銬。金石鐵青臉著,咔嚓一聲就把陳光榮給鍺在煙囪的缺口處了:「放他媽的狗臭屁,老子的紅星廠沒了,老子的兒子沒了,老子今天就要拿這個洋鬼子祭旗。」
「只有有相關法案,我們依然可以上訴。」陳光榮的腦袋,現在就在那個缺口處,當然,也是狙擊手瞄準的位置。
「上訴,軍人從不打官司,因為我們有拳頭。」金石一鐵揪又拍到了阿德里安的腦袋上。
「咱們沒說過要殺人的,你不能殺人。」陳光榮看著金石一鐵鍬拍在阿德里安的腦袋上,就是一聲尖叫。
金石才不管呢:「你沒殺過人是因為你沒上過戰場,但我上過,所以我會殺。」
喇叭沒關,吡里嗚啦,裡面全是叫聲,回蕩在整個醫院的上空。
而六樓就是產科的產房,產房裡也是用各種方式嚎叫著的,既將生產的產婦們。
「狙擊手已經瞄準了,要射擊嗎?」公安廳長問書記。
書記得問蘇向晚:「咱們能射擊了吧?」要想制服綁匪,現在確實是最好打敗會。
「不能。」宋西嶺說:「顯然綁匪在內訌,你們現在要是開槍,阿德里安必死無疑。」
「不開槍,國際友人也必死無疑。」公安廳長有點生氣了:「這要真的述職,上面會說我們什麼也沒幹,就那麼看著國際友人死了。」
至少得狙掉一個綁匪,才說他們幹了點什麼吧。
總之,現場一團的亂。
公安廳長想開槍,自治區長也不想冒險,陳光榮的腦袋就那裸露著,宋西嶺個不知道從那兒鑽出來的,堅決反對開槍。
就在這時,蘇向晚突然哎喲叫了一聲。
那是一根用紅磚砌成的大煙囪,在秦州也有很多,磚一層層的砌上去,有些梯子是在外面,還有些梯子是在裡面,而這個煙囪比較大,當然,梯子也應該是設在裡面的。
宋青山只穿著條黑褲子,裸/露著上身,只貼著磚壁,居然在往上爬。
「你爸這是變壁虎吧?」蘇向晚拉了拉宋西嶺的衣襟說。
宋西嶺一看,也給嚇傻了:「要摔下來怎麼辦?」
「要什麼,要命!」蘇向晚心說,這人該不是腦子裡進水了吧,砌煙囪的紅磚之間是會有一定的縫隙,畢竟它是下面寬大上面窄,磚得一路往裡縮,但是那麼小的縫隙是承載不住一個人的呀,他這樣爬上去,幾十米的煙囪,要摔下來豈不要成肉餅?
狗屁的外交危機,阿德里安,蘇向晚好容易等到宋青山要轉業,想著他將來就不忙了,而且鋼廠的發展前景那麼好,她還想著靠宋青山來當個首富太太呢,這要摔下來摔死,她的美夢豈不泡湯了。
在那一瞬間,蘇向晚把喇叭提起來,就準備要喊一聲。
可是喇叭提到一半,她又給輕輕放下了。
所有的人在一瞬間沉默了,只有高高的煙囪上那個喇叭里,傳來鐵鍬哐哐橫拍的聲音,和陳光榮不停嗚咽的聲音。
當然,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釘在宋青山精瘦,肌肉賁張的背影上,看著他一步步的往上爬,那個高高的煙囪,唯有他,現在是所有人的希望。
但偏偏就在這時,也不知道是誰忍不住放了個屁。
自治區的書記回頭一瞪,那人往後縮了兩步,悄聲身邊的人說;『完蛋了,回去領導估計得殺了我。」
蘇向晚本來挺緊張的,因為這幫人的搞笑,突然就不緊張了。
煙囪裡頭,只是一個鐵架子而已,金石正在拿鐵鍬拍阿德里安,陳光榮在那鞋帶拚命的想把手銬給掙開,三個人挨的特別緊。
極為可笑的是,就在剛才,陳光榮還想殺了阿德里安,而現在,為了讓阿德里安保著他那條狗命,陳光榮不得不頻繁的伸出自己的腿,以阻擋金石的鐵鍬。
當然,要說坐牢,陳光榮並不害怕。
他有的是辦法幫自己減刑,判十年,他頂多坐三年就能出來,他才二十四歲,出來也才二十七,什麼事不能幹,又有什麼事幹不成,他依然能向郭梅證明他不是個孬種,可要金石把阿德里安真殺了,他倆都得是死刑,還是立即執行。
陳光榮當罪犯的時候,可沒少看過執行死刑的現場,那一槍出去,腦漿迸裂,他當然不想那樣死。
要那樣死了,他依然是個窩囊廢,日升日落,別人都有了新的生活,唯有他,會永遠是光榮大院里的一聲嘆息,可郭梅嘴裡的一聲沒出息。
把整個背湊過去,擋著阿德里安,金石的鐵鍬落下來的時候,陳光榮就在想,這時候還有誰,能給他一線生機呢?
而宋青山呢,是從煙囪的頂端跳下來的,直接就壓在了金石的身上。
這時候的陳光榮,整個背部都已經血肉模糊了。
……
聽說阿德里安沒死,別人當然高興,宋西嶺一拍腦袋,才想起自己是來陪妻子生產的,轉眼倆小時,他不在,沈星原能把孩子生下來嗎?
跟蘇向晚倆一路趕到病房,沒人,再趕到產房門口,就聽見一個助產士在破口大罵:「人都說丈夫好不好,懷個孕就知道,他愛不愛你,生個孩子你就知道了。沈星原的家屬人呢,人呢?」
人都看熱鬧去了,病房門口哪有人啊。
助產士給氣的:「這種男人也有女人嫁,真是稀奇。」
宋西嶺迎過去,伸出兩隻手來就準備要抱孩子,助產士再三確定了幾次,才把孩子給他了:「產婦疼了倆小時,你可真算個稱職的父親。」
蘇向晚不知道助產士為什麼這麼生氣,也很生氣:「好歹告訴我們是兒子還是姑娘吧?產婦怎麼樣,身體好嗎,心態怎麼樣,什麼時候出來?」
婆婆和兒子倆個人在,半天喊不來,那豈不是更過份?
助產士哐啷一聲,已經把門給關上了,甩個臭臉。
「兒子。」宋西嶺笑著說:「早就照過B超了,是兒子。」
蘇向晚揭過襁褓,就跟探寶似的打開看了一眼,小傢伙一點小蠶蛹,還真是個兒子。
小傢伙也長的特別丑,紅通通的,皺巴巴的,又小,跟剛剛從產房裡抱出來的小北崗完全沒法比。
也不知道產婦在裡頭什麼樣子,蘇向晚聽說產婦要出來,趕忙就把孩子還給宋西嶺了。
「來,你家的孩子你抱著,我去給咱們照顧星原去。」蘇向晚說。
宋西嶺就納悶了:「媽媽,人不都說奶奶疼孫子,你怎麼一點都不高興似的?」
這孩子敏感,看出來了,蘇向晚不但不喜歡他家的小崽子,還挺煩躁,只想看個熱鬧,一點都不想多抱。
「北崗才多大,整天煩的我要死,你覺得我會喜歡小孩子?」蘇向晚覺得宋西嶺很天真:「尤其是他們哭的時候,可真叫人煩。」
宋西嶺給嚇壞了:「好吧媽媽,我不會讓他哭的。」
然後他抱著自己家的小傢伙,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等沈星原出來,乖的就跟兩個想討媽媽歡喜的小寶寶似的。
西嶺聽話,不代表著寶寶聽話啊,人家才從娘胎出來,很需要活動一下,以展示自己的存在。不過孩子剛一動,宋西嶺就搖開了:「噓,噓,別吵著奶奶,她煩咱們倆。」
蘇向晚既然看過了,等沈星原從產房出來,挪到病房,也就該去找宋青山了。
當然,樓梯口還等著這邊政府的一幫子人,要安排她跟領導吃飯,還要安排她接受採訪,以及,順帶著,大家都還得問上幾句,她丈夫怎麼那麼厲害。
那麼宋青山在哪兒呢。
金石當場被捕,阿德里安和陳光榮則給送到了搶救室。
當然了,就算搶救,一個是犯人式的搶救,一個是國際貴賓式的搶救,倆人所受到的待遇當然不一樣。
陳光榮當然很光榮,因為他的病房外面有足足四個人高馬大的公安一直在給他站崗,就算處理傷口的時候,武警持槍守在旁邊,他還戴著手銬呢。
只隔著不遠的距離,阿德里安的幹部病房裡還有電視,不過阿德里安還在手術室,沒出來。宋青山現在就站在病房門口,正在看電視。
賣公安跟他站在一起,也在看電視。
而電視上緊急報道的,正是兩小時前的案發過程。
這種事情,人救不下來,大家一起丟人,所有事情通通封鎖,一絲不露。
人要救下來,那得吹牛打屁,把所有的領導們全吹上天。
不過自治區的書記人不錯,沒吹自己,現在電視上正在美化,粉飾,以及不停輪番播放的畫面,全是蘇向晚。
她進醫院了,她跟領導握手了,她拿著喇叭義正嚴辭的在喊話。
主持人用兩種語言不停的讚美著蘇向晚,宋青山抱著手臂就一直在笑。
「哎哥們,轉業了來咱們邊疆吧,我覺得我跟你特投緣。」賣公安於是又說。
宋青山輕輕嗯了一聲,仍然在盯著電視屏幕看著。
平常沒發現,上了電視的蘇向晚特別漂亮,尤其是給一群臃腫的,胖乎乎的男人圍著,大方,自信,笑起來是那麼的好看,唯一一點缺憾就是,這電視它是黑白的,要是彩色的,估計還會更好看。
「老賣,聽說咱們軍區的宋總參謀在這兒,你見過嗎?」有個武警走了過來,說:「領導都在找他呢。」
賣公安抬頭問宋青山:「老宋,你見過咱們軍區的宋總參謀嗎,聽說上面在找他,十萬緊急。」
邊疆屬於秦州軍區管,所以這邊部隊上的人,按理基本都是宋青山的下屬。
領導找他,肯定也是為了慶功的原因,畢竟是他爬上煙囪,把人給救下來的。
至於公作方面,宋青山已經要轉業了,按理軍區應該沒什麼急事才對。
「沒有,不認識。」宋青山說。
他轉身就坐到椅子上了。現在的電視上電視節目可不多,幾條新聞都是滾著播,宋青山原本對電視沒啥興趣的,但因為蘇向晚上了電視,突然就跟小北崗似的對著電視入迷了。
「老宋,咱去吃飯啊,這國際友人的病房讓別人守著去,怎麼樣。」賣公安說:「我今天請你吃炒麵,畢竟咱以後是同事,下回你請我。」
「我還想看電視,你給我提個炒麵回來吧。」宋青山說。
賣公安一想也是,估計宋青山家條件不好,買不起電視,所以想多看會兒。
沒東西提炒麵怎麼辦?正好上面慰問阿德里安,送來一個西瓜,賣公安把西瓜吃完,抱著瓜皮出去,就給宋青山提了個炒麵回來。
等蘇向晚好容易應付完一幫領導,強勢拒絕了飯局,在醫院裡找了好半天,才算找到宋青山。
他抱著一瓜皮的炒麵,並沒有吃,坐在阿德里安的病房裡,跟個傻孩子似的正在看電視呢。
黑白電視上正在播放那個大煙囪,而他,正在費力的往上爬。
但宋青山顯然對這個沒什麼興趣,低頭把瓜皮放到地上了,等畫面一轉,變成她的樣子,宋青山就又盯著電視去看了。
「西嶺生孩子啦,兒子呢,小夥子長的賊丑。」蘇向晚坐到宋青山的身邊,輕聲說。
宋青山哦了一聲,明明妻子就在面前,偏偏要看電視里的那個。
「你這人怎麼一點高興勁兒都沒有啊,西嶺給你生了個大孫子。」蘇向晚又說。
宋青山依舊沒什麼反應:「洗洗抱回家不就行了,誰生孩子不是第一次,他倆自己能搞定的。」
「你有大孫子了,就不想去看看?」蘇向晚說。
宋青山彷彿才回過味兒來,指著電視說:「這個新聞我觀察過了,一小時播一次,西嶺他們的病房裡有電視嗎?」
「有,有個大頭鬼。」蘇向晚說。
那宋青山還去個啥,跟妻子並肩坐在一起,他笑著說:「前陣子谷平跟我說,很可能組織想把你調到中央去,畢竟你這個年齡能幹婦聯,有形象的人也不多,到時候咱們就搬到北京去吧,說不定我經常能在電視里看到你。」
蘇向晚才不要:「秦州婦聯多好,事兒少,麻煩少,重要的是我還能順水摸點魚,賺點錢,真到上面,那官可就難做了,我才不做呢。」
倆口子並肩坐在一起,看電視里的蘇向晚。
可憐的阿德里安還在手術室做著清瘡手術,這間幹部病房,他還沒機會來住。
外頭,軍區來了一幫子領導,十萬火急,正在四處找宋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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