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金子我一無所有
龐廣白坐在酸枝木的圈椅上,左邊的肩膀靠在圈兒上沒骨頭一樣的斜著,右手抱著一個餅乾盒子放在小腹上,左手十指纖纖尖著兩根手指頭,到了餅乾盒子的邊緣卻不動彈了。
皺了皺眉頭,嘴巴一撇,火速的把餅乾盒子蓋起來,腦袋也跟著左邊身子一起靠在圈椅背上了,順便把左手兩根手指頭上的餅乾沫子擦在披肩上,食指上的金戒指隨著動作把陽光來回的折射,好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啊。
1,2,3——果真,下一秒劉媽推門而入,看著她閉目養神,瞬間輕手輕腳的到跟前。
「吃飯了。」
龐廣白一雙眼睛緩緩的睜開,眼睛大了就是格外的好,睜開眼的時候比別人慢好幾個節奏,眼皮子窄小的人還真的做不出來這樣的唯美動作。
她好似是剛清醒回神,漫不經心的咳嗽了兩聲,「咳咳——我沒胃口,今兒中午就不吃了。」
劉媽看著她紙片人一樣的,臉色蒼白而虛浮,雕花格子窗被太陽打進來,一點一點的鏤空到她的身上,趁的她握著扶手的手細竹竿一樣的,清晰可見肌膚下面青黑色的血管。
「七姐兒,不吃飯怎麼行,身體怎麼能好的了,雖然說這裡不能吃葷的,但是齋飯做的味道也好得很,中午我還特地要了一份雙皮豆奶,你嘗嘗看不比市區的老店做得好。」
「吃過了飯,不要一直圈著不動,也不要躺在床上睡覺,待會跟我一起去散步去。」說完,又急匆匆的去找傘去了,「要帶著傘的,七姐兒你要帶好帽子,別給晒傷了,女孩子皮膚要緊的。」
龐廣白面無表情的,受不了了,真能嘮叨,她就不明白了,現在的人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竟然一個個的這樣跟自己說話,她就很想甩在劉媽臉上一句話,你曉得站在你面前的是什麼九天玄女嗎?
她一個堂堂的公主——提起來一口氣想發飆,結果門外劉媽已經在催著了,一聲聲催命一樣的,「好了沒有啊?」
「出來了好不好?」
「飯菜要涼了的。」
泄氣了,她還是要靠著劉媽討生活的,跟著劉媽穿過長長的迴廊,她這三個月以來,過得簡直是驚恐憂懼,誰曉得世道能變成這個樣子哇。
她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寺廟裡面來了,心裏面怕得很,特特的來超度亡魂沾染佛香的。
腳步略微一頓,她心口疼了,這破身體走兩步就累得不行了,也不知道是怎麼糟踐成這樣的。
劉媽扭過頭來,看她這樣氣不打一處來,「讓你不要去娛樂圈,你非得要去,太太在的時候勸你不聽,一意孤行去混圈,命都差點沒有了,現在好了,一身的病根子。」
「你——」
「我什麼了,我難道說的不對嗎?」劉媽眼珠子轉了版權,發現自從落水之後,七姐兒脾氣不似以前暴躁了,倒是曉得服軟了,大概是長記性了,不然以前早就來掉臉子摔門而去了,別人說一句她恨不得蹦躂七丈高頂嘴去了。
又看她魂斷雁南山的樣子,對著自己伸手,她也自覺的去扶著龐廣白的胳膊,「七姐兒,你以後要——」
「長記性對不對,我曉得了,我餓了。」
「剛才不是不餓?」
「我運動了。」
劉媽回頭一看,從長廊一頭走到中間,不曉得有沒有兩百步。
簡直是怕了,嘮嘮叨叨的讓人頭疼,要是在以前的時候——算了,不提了,全是傷心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一個燒菜心,一個素鮑魚,再有一蠱葯膳,還有一碗奶白色的雙皮豆花兒,上面撒了干杏仁片兒,清熱去火的。
她葯膳一口不動,只對豆花兒有興緻,吃的格外的精細。
「再多吃點。」劉媽看著剩下的葯膳,勉強勸著她喝幾口,「一會兒午睡起來餓了就吃兩塊餅乾,不能吃多了,不然晚飯要吃不下了。」
聽到有餅乾吃,龐廣白欣然同意,自己放好筷子,細長婉約的眉尾往上輕輕的勾了那麼一下。
劉媽催促著她去竹林裡面轉一圈兒,免得她吃飽了就知道躺屍的腦病,自己去送碗筷回去了。
這是個香火鼎盛的寺廟,佔山為王,地兒大得很,後院人少清凈,依山傍水的,絕對是個療養聖地。
龐廣白倒是沒心情看這些,她累啊,她身子虧得很,走幾步就挪騰到卧室門口,看著那沉甸甸的銅鎖,扯了扯嘴角。
廚房裡面,劉媽給碗筷洗漱好了去烘乾消毒,腰上掛的要是叮鈴叮鈴的,小和尚拄著掃把,一笑露出來掉了牙的豁口,「又把七姐兒鎖到門外去了吧?」
劉媽擦乾淨手,從口袋裡面摸出來糖,小和尚趕緊抓在手裡,四周看了看,好在這已經收拾好了,師兄們都回去午休了,沒有人看到他吃糖了,「我師父不讓的。」
極為客氣的說著話,可是一點不影響他把糖剝開,糖塊扔在嘴巴里,糖紙馬上彎腰塞到垃圾筐里,還曉得往下巴拉巴拉。
劉媽一說起龐廣白來,簡直就愁的三天三夜睡不著覺的那種,「我要是不鎖門,前腳走了,後腳就溜進去躺著去了,好人也給窩囊壞了,讓她在外面溜達幾圈才好呢。」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落水了以後不在醫院裡面。哭著喊著要來這裡,竟然耐得住性子吃素,雖然有時候也頂嘴氣人,但是沒有以前那麼氣人了。」
小和尚把糖用舌尖從左邊頂到右邊,插一句,「以前七姐兒很氣人嗎?」
劉媽插著腰,她五十多的人了,卻是老壯益當,穿著墨綠色的襯衫,竟然是中間一排扣扣子的,下面是黑色的褲子配著方口鞋,怎麼看都像是大酒店的服務人員,極為的樸素無華,數落起來龐廣白一點不帶心軟的。
「自打我們家太太沒了,她恨不得上天,天天外面鬼混,喝酒抽煙還紋身,家裡誰說話也不聽。我曉得她,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氣壞了,她年紀小,又忍不住跟家裡那個女人待不下去,身邊的人帶著不學好,一個猛子扎進去要進娛樂圈,哪兒想到苦頭吃了不少,最後小命差點沒了。」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真沒看出來。」
人他是見過的,就是病怏怏的,脾氣不大好的樣子。
劉媽怕他嚇到,趕緊描補找理由,「這不是七姐兒的錯,她是個好孩子,都怪那女的太沒臉皮。」
說到這裡,嘴也跟龐廣白一樣,恨不得瞥到天上去了。
龐廣白曉得劉媽一時半會不回來的,她從吃過午飯後,總會到了半拉下午才回來,用腳趾頭想想,大概就是她不知道在哪兒跟人家聊天呢。
她百般無賴,不管地上臟不髒的,在竹林裡面找了個乾淨地兒,腿一軟就坐在上面了,真虛的不行了。『
看看四周沒有人,摩挲著左手食指上的金戒子,瞬間右手掌心就多了一把金豆子,她尖著手指頭,食指跟拇指捏起來一粒兒,眼裡面閃過一絲滿意,這金子成色不錯,當年她封地上開出來一座金礦,因為成色極好對身體大有裨益她便佔為己有,令人打造了不少小玩意兒出來,光是這個金豆子,她就有兩大箱子呢,閑來無事拿著當糖球吃了。
悠悠然的扔在嘴巴裡面,咯吱咯吱吃了,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裡面的東西大概是盤活了一樣的。吃什麼飯啊你說,她壓根就不想吃,口感沒有餅乾盒子裡面的零食好吃,效果也沒有自己的金豆子來的快。看了看天,撇嘴。
是的,七小姐是個吞金獸一樣的存在,她小時候就知道了,別人不能吃的金子她能吃,而且越吃越好,人美身體棒。
更厲害的是,她不僅能吃金子,她還能存金子,就是她左手食指上那個金戒子,她壓根就是龍子龍孫,因此這癖好也有那麼一點兒,極愛囤積珠寶首飾,金子為最,這個戒子裡面有多少金子,她自己都沒弄清楚過,反正閑著沒事兒就吃唄,養身體了。
一把金豆子吃完,她滿意的看著身體裡面金光閃閃,零零碎碎的金光遍布脈絡裡面,有的在經脈裡面融為一體了,有的就出來了,散落到空氣中,瞬間就沒有了。
不過,有的能吸收就不錯了,蛾眉輕皺微山起,她想起來自己就發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原主身體的,反正是不太相融,自打她來了,這身體一天比一天的差勁,不然落個水何至於跟斷氣兒了一樣呢。
嘆口氣,覺得人生真悲哀,她淪落到現在的境地,除了金子一無所有,真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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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新文了,舊文《九零年頭聲聲慢》已經完結了,第一次嘗試這麼多元素的,請多多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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