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6:少年心事
范翕留在齊國,幫湖陽長公主一家處理武安侯逝后的事。實則他主要幫的是玉女,湖陽長公主不必說,成宜嘉和成容風姐弟二人均已成家,二人各有自己的夫君和妻子協助,實在不必范翕幫什麼。
於是范翕更為疼愛玉女。
覺得在這個家中,姐姐和哥哥都已成家離開,母親因喪夫而傷心,恐無人有精力關心剛剛失去了父親、年紀還很小的小女郎。十三歲的小女郎獨自一人夜裡為父親守靈,該多孤獨,多害怕啊。
范翕就是來陪玉女的。
湖陽長公主本因為范翕大了,不願他和自己女兒走得太近,然看范翕對玉女這般關懷,倒真有個哥哥的樣子;再加上長公主自己有心無力,便也隨范翕去了。
於是初春回到周洛時,便是范翕和玉女同時回來的。
幾個月來,范翕對玉女關懷備至,幾乎是一看到玉女,他心中就生起憐愛心。是以不管妹妹如何傷心,有時候如何不太理他,他也對她和顏悅色,讓玉女感動非常,更為依賴他。而正是范翕的這般陪伴,幫助玉女很快從失去父親的痛苦中走了出來,還能回頭寬慰關心母親。
玉女小小年紀,並未嘗人世太多苦,不過是因有人始終陪著她罷了。
暮春之時,玉女已經徹底從失去父親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開始重新回到學堂讀書。這幾年,范翕和玉女在學堂學的東西漸漸區別大了起來,初時二人還在同一班,到後來,范翕便被先生帶去專教那些王子公子才需要學的課業了。這一次玉女回到學堂,才得知因范翕已經十五了,他日漸忙了起來,只消此年一結課,范翕就不會來這裡讀書了。
玉女心中便下了決心,范翕不來,她也不來了。她本沒那麼喜歡整日出門,讀書在哪裡不是讀呢。如果不是因為有范翕在,她才不願意每天進宮來。
這一年的結課,有好幾位公子、貴族郎君都會參加。他們會比試策論、騎射之類的,由先生們最後評個分,就徹底搬出學堂。每一年的結課,因是大家大展身手的時候,都分外熱鬧。往年玉女是被范翕拉著在人群中湊熱鬧,這一年倒是稀奇,反是范翕成了那個被圍觀的對象。
暑日,上午時分,眾人在園林中比試,眾女郎和郎君們隔著湖邊吃邊聊,更在一排排作品間走來走去。間或聽到誰要去射箭了,眾人一涌而至去觀看。而日頭快晌午了,玉女才姍姍來遲。她一來,就被眾位郎君圍住,或直接或間接地獻著殷勤。
其他女郎看得嫉妒。
玉女微微笑應付完他們,看他們還要找自己,她連忙抓住空閑時間問:「不知公子翕在哪裡?」
眾人便各有失落。
男的悵然想她果然還是和公子翕更好。
女的嫉妒想公子翕憑什麼和她最親啊。
玉女從人群中脫身,去了一四面垂簾的竹堂。清風從四面穿梭入簾,涼意滲入堂中。玉女上台階,便看到了堂中稀稀拉拉的幾位郎君各自坐在案前奮筆疾書。玉女腳步頓一下,心知他們是在寫策論,這是結課的第一步。
范翕竟還在第一步上磨蹭。
別人有的郎君厲害些的,這時候都已經完成所有考試,被女郎們圍著吹捧了啊。
玉女暗自為范翕著急,怕他落後,怕他被別人給比下去。
兩人分開讀書已經好幾年,玉女也不清楚范翕現在書讀得怎麼樣,但是她以前和范翕一起讀書時,就知道範翕懶怠、不喜歡用功的毛病。每次他都是到要考試時才用功,讓她急死了。
沒想到他都要結課了,竟然還如此!
玉女因著急,腳下步伐快了些。她進了竹堂,因稀稀拉拉的幾個郎君都在額頭滲汗、焦頭爛額地寫自己的功課,竟沒有人多關注她。玉女看到了范翕一身白袍、玉冠琳琅的清瘦背影,她快步走了過去。而一過去,玉女吃了一驚,因看到范翕正伏在案上閉目睡覺——他趴在竹簡上,竹簡上好似才寫了幾個字而已啊。
玉女:「……」
她眼眸微瞠大,盯著沉睡中郎君俊美的側臉。瞪他半天後,玉女告訴自己不要著急,等小表哥醒來,他就會寫完的。
他一定是太累了。
玉女調整心態,坐在了他旁邊。她看他垂目而睡,唇瓣嫣紅,眉目如遠山清水,風一遍遍吹拂而來,他的髮絲與髮帶輕輕纏勾在一起,看著飄逸而風流。玉女看他面容看得有些出神,她又見他鬢角有汗,便輕輕靠過去,搖著羽扇為他扇風,想讓他涼快一些。
其他郎君奮筆疾書中匆忙抬頭,冷不丁看到了睡著的公子翕還有小美人紅袖添香,小美人還在殷勤地為公子翕搖扇子。眾人略有些嫉妒——那麼美的小女郎,公子翕怎能如此勞役玉女?
然而他們自顧不暇,便只是又嫉妒,又生氣,又抓緊時間琢磨自己的功課。
--
玉女搖了一會兒扇子就有些不耐煩。因她心不在焉,總想著范翕的功課。再加上這個竹堂中剩下的幾個郎君也慢慢地走了幾個,玉女更加著急。她不想范翕成為最後一個,不想范翕被別人嘲笑,可是他為何一直在睡覺?
玉女貝齒咬朱唇,輕輕探身,努力從范翕遮擋的雙臂間向下看,看被他壓著的竹簡上寫了多少字。這一看之下,她更慌了,只覺得他根本沒寫幾個字。玉女忍不住瞪范翕:她這般上進的人,真是見不得他這般隨意懶散。
玉女心中略動,輕輕扯他衣袖,小聲:「公子翕?」
「表哥?」
「你怎麼還睡啊?」
「你昨夜幹什麼了,為什麼這般困?」
玉女喚了半天,他只是眉頭輕蹙了一下,並未清醒。玉女忍不住了,她左右看看,見每個郎君都在忙著自己的功課顧不上看他們,她就彎身將自己手中的羽扇放下,回頭向堂外站著的侍女和泉安使眼色,讓他們注意,別讓人來打擾。
玉女就扶著范翕,讓他坐起來,靠著自己的肩,她要將被他壓在雙臂下的竹簡抽出來。玉女吃力地一點點將范翕扶起來,他的頭垂著,不甚舒服地靠在她肩頭。玉女連忙將竹簡抽出,飛快地看了兩眼。
這是一篇有關治水的策論,當和今年春天南方發大水有關。大水已經止住了,但天子還要布下功課來考各位公子。
玉女思索片刻,便拿起筆,沾了墨汁,開始順著范翕寫了的幾個字、順著他的思路往下寫。她和范翕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她完全可以模仿他的字跡。此時就著竹簡寫下來,如流水傾瀉,分外流暢。玉女洋洋洒洒,開始公然幫范翕作弊。
范翕昨夜熬了夜處理一政務,今日就有些沒精神。什麼學堂結課,本來范翕打算平常對待,但是之前太子特意交代過他,說自己要用幾個貴族郎君,那幾個貴族郎君需要在這次結課典試中突出來。范翕如果沒有必要的話,就不要摻和這次比試了。
既然是兄長的意思,范翕就打算隨便應付了。
他不光來得遲,寫了幾個字后覺得有些累,乾脆就趴下睡了。這一睡卻睡得十分不舒服,脖子枕得有點疼,怎麼轉都不對勁。范翕蹙眉厭煩時,忽然想到自己明明是趴在案上睡,脖子本就沒有枕東西,怎會不舒服?他一個凜然,倏一下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然後第一眼,便看到了白玉所雕的鞦韆耳墜,輕輕晃著。
白得如流光的肌膚,睫毛漆黑濃密,在玉間輕輕上翹,心安理得……這般鮮妍又溫婉的美。
他一下子看得痴住。
心臟咚咚疾跳。
手心冒了汗。
半臂開始發麻。
玉女輕聲:「你睡醒了?」
范翕仍靠著她的肩,怔怔看著自己面前的側臉。一個呼吸,他就可以挨過去。他還聞到了女孩子身上的香氣,感覺她的腮畔肌膚隨著她說話而輕輕動,就如雪中玉一般。好看得讓他恍神,讓他想伸手,掬一捧那雪中玉,看到底是什麼觸感。
一定非常細膩,非常軟……
不過一寸的距離,呼吸之間,就是他的!
玉女寫字時,分明餘光看到范翕睜開眼了,卻不見他說話。她有些奇怪,又心虛,以為他不高興自己替他作弊。玉女顫顫睫毛,側過臉偷看范翕,想觀察他是如何神情。而這一轉臉,兩人同時僵住。
因玉女一低頭轉臉,就非常自然的,唇擦上了范翕的唇。
二人同時失聲:「……」
對上了小女郎黑白分明的眼睛,范翕的心跳咚一下,跳得極快,如同炸煙花一般。玉女震驚至極,她目中閃過慌色,嚇得一下子後退。而范翕剛睡醒,尚未完全清醒,她一後退,他本能就拽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懷中拖。
他托住她的腰肢,要將她向自己懷中壓扣而下。
身後齊齊一聲嘶:「……」
范翕怔一下,玉女被他抱在懷裡,隨他一起側頭,二人一起看到了幾個竹堂中的郎君,滿目驚羨地向范翕看來——
驚羨?!
玉女瞬間臉通紅,趁范翕失神時,從他懷裡掙脫跳起。她心裡慌亂,快速看一眼那幾個嘶氣的郎君。玉女也不敢再替范翕作弊了,而是低著頭小聲:「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范翕失神,沒反應過來,就見她提著裙裾轉身跑出了竹堂。而范翕慢慢坐直,好一會兒,他的心跳才恢復正常。他亦有些害怕,有些吃驚。因方才那一刻,他剛睡醒時沒認出是玉女,只一心為她的美貌驚艷,想得到她;他被自己心中的念頭嚇到;而等玉女轉過臉,他認出了她,就開始自我唾棄。
他真是禽獸啊。
玉女還這般小!
他是哥哥,他怎能這般肖想這麼小的妹妹!
太禽獸不如了!
范翕自我唾棄半天,拿起被玉女丟下的竹簡。他看了下她寫了什麼后,輕輕挑了下眉,忍不住露出微笑——
她竟還幫他作弊。
真是可愛。
--
范翕理直氣壯、施施然地將玉女替他續寫的竹簡收走,重新要了新的來寫。
他這一年的結課顯然是倒數晃著,成績不太好。但是范翕是公子,也沒人再來操心了。
--
之後一段時間,玉女都有些不敢進宮。
她想到那日發生的事,就覺得心裡慌亂;想到范翕,就心中又甜蜜,又微赧。
她聰明而靈透,只煩惱了幾日,再一次意外在其他郎君所辦的宴上看到范翕跟在太子旁邊,她悄悄透過帘子看他,心中就若有所悟。帘子的光斑斑點點,她看到光落在范翕的睫毛上,如同一片森林光影般好看。他本就生得極好,越和其他郎君站在一起,越是被比的好。
而她忍不住偷偷看他。
范翕似乎聽到人說什麼,或者察覺到什麼,他的目光向帘子這邊看來。玉女一下子坐正,故作無事地坐回其他女郎身邊。她臉有些燙,為自己偷看他而赧然。但一會兒,她覺得他看不到了,又忍不住抬眼悄悄看他。聽到旁邊女郎們討論公子翕,玉女心中都有些快樂。
范翕聽到人說玉女在這裡,他遲疑一下,不知該不該去見她。他有些怕自己危險的念頭,那讓他覺得他簡直不是人……可是聽說玉女在這裡,他又忍不住想見她。
怕她因為之前兩人唇不小心碰了一下的事,再不肯理他了。
他心中冤枉,他並不是故意的。
范翕匆匆和身邊人說了幾句話,就來找玉女。隔著人群,兩人看到了對方,又都有些遲疑地移開了目光,當作沒看見對方。猶豫來猶豫去,等范翕終於做好準備上前和玉女說話時,玉女竟被其他女郎邀請了坐上馬車走了。
范翕沉下了臉。
而太子范啟一路觀望,笑而不語。太子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和祝吟也算琴瑟和諧,自然能看出一些范翕的事。
--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要麼范翕躲,要麼玉女躲,兩人都沒有正正經經說過話。
二人每次見面,都是目光一對,就各自移開了目光,當作沒看到對方;但之後又怕對方誤會,忍不住去偷看時,發現對方正在偷看自己。
人群中,范翕長身玉立,亭亭如竹,玉女和其他女郎看著他,久久移不開目光;而玉女和其他女郎在一起,她只是抿唇一笑,范翕就不自禁地想靠過去,問她在笑什麼。
這般一耽誤,兩人竟是半年沒好好說過話,等醒悟過來的時候,一整個夏天、秋天,都過去了。
這一日,玉女隨自己的母親入宮,因有一國被廢的王爵近日在追慕長公主,向長公主示好,長公主頗有些煩惱,就進宮與周天子討論一下。長公主不想讓女兒聽到自己的私事,就打發玉女一個人去玩。玉女在宮中走一段,不自覺的,就到了虞夫人的宮殿外。
她垂眸想了下。
范翕馬上就要從宮中搬出去了,聽說他的府邸最近正在修,他應該明年就會搬出宮住。然而虞夫人這裡,仍然留有范翕的宮殿。以天子對范翕的寵愛程度,他日後時常來宮中住的可能也是很大的。
玉女想到此,不禁微微笑了一下。她有些高興范翕這般為人喜歡,他父王母親兄長一直愛他,外面那麼多人也敬重他。他就如君子一般,不管內里如何,表面上總是人人愛他的。她真喜歡高高在上、矜傲高貴的公子翕。
「女郎,我們進去么?」侍女見玉女只是站在虞夫人的宮殿外徘徊,卻不進去,便有些奇怪地問。
玉女紅了下臉,不好對引路宮女說什麼,就硬著頭皮進去了。她既希望范翕在,又希望范翕不要在,心中頗是矛盾。而進了宮殿後,發現范翕不在,玉女鬆口氣,又有些失落。
因她和范翕玩得好,宮中人本能覺得她是來找范翕的,根本沒問,就直接將玉女領去了公子翕的宮舍。玉女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看宮人將她留在公子翕的宮舍,就退了下去。他們那般自然,倒鬧得她有些尷尬。
玉女在榻上坐了一會兒,她有些聞到范翕平日衣裳上帶的熏香氣息。臉頰微熱,玉女便故作尋常地站起來,在屋舍中走了一會兒,不想在榻上坐了,唯恐自己身上沾染上他的味道。她已經十四歲了,漸漸知道一些東西,知道自己不該和范翕走得這般近。
玉女只打算在范翕的宮殿中隨便晃一下,尋個借口就離開。但她走過他的書案時,袖子不小心扯到了一本竹冊。竹冊「啪嗒」摔了下來,玉女彎身去撿,正要將書給他放回原位時,她看到竹冊上的字,不禁凝目沉思。
這個竹冊,不知是何人送來范翕這裡的。
玉女翻看,竹冊上儘是一些周洛貴族女郎的名字,寫了一些簡單的介紹,還惟妙惟肖地畫了女郎肖像,供郎君辨認。大約是怕郎君不能將人名和臉對上吧。
玉女大略地翻了翻,見這竹冊基本上很乾凈,但也有些是被范翕拿硃砂勾劃過了的。他此人刻薄,點評人家女郎,不光用硃砂畫了個極大的叉,還非要在旁邊註解,例如——
「黑如炭,恐夜裡不掌燈,人便尋不見了吧?」
「胖可流油,如此之膩,心中焉能不厭?」
「美則美矣,無有思想。美人空瓶罷了,可惜。」
「美則美矣,太有思想,竟欲操縱吾,掌控吾?可笑,棄。」
玉女看得抿唇直笑,她知道範翕這兩年在被說親,但是范翕有一次和她說時,她表現出不愛聽的神色,范翕之後就不與她說了。玉女沒想到范翕私下裡這般刻薄,將人全部點評了一遍。
不過也正常。
他自己長得好看,又什麼都厲害,就總是覺得自己吃虧,非要絕色天仙才肯點頭。世間哪來那麼多絕色天仙?
為此,虞夫人都私下和玉女說過自己兒子的毛病,玉女只是懵懂地笑,並不解夫人跟自己說這個幹什麼。
玉女如今翻看這冊子也是覺得好玩,想把這些評價背下來,等見了范翕,她要拿這個嘲笑他。然玉女翻這個冊子,翻到了最後,竟然看到了她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玉女驚了一下,握著竹簡的手一抖,心中驀地空了一下。
她定定神,看到自己的名字,也被用硃砂筆畫了個很大的叉。
不光被畫了一個。
她被畫了好多個叉!
可見他是在心中否決了她一次又一次!那硃砂叉,都快把她的名字淹沒,看不清楚了。
玉女心裡一下子生怒,她倒要看看范翕如何說她。她看到他在邊上寫——
「豈能如此葷素不忌,是個女郎就要扯來給吾?撤掉,撤掉!」
--
「啪!」
玉女重重地合上竹冊,沉著臉將冊子給他放了回去。
她冷笑,心裡怒火翻湧——
什麼叫葷素不忌?什麼叫是個女的就拉給他配?
他什麼意思?她在他眼裡,評價就是「是個女的」?
既然這般不喜歡她,那還總找她幹什麼?她再不要理他了!
--
范翕回到宮殿,被人告知玉女來了。他心慌一下,仍有些遲疑該不該見玉女。
他猶豫著往自己宮舍走,正看到玉女的窈窕身影從蔥鬱綠竹遮掩的長廊口走來。眼見著已無法躲開,若是掉頭就走未免可疑,難保她看到了又要生氣。范翕彷徨一下,還是決定迎上前,作出好哥哥的模樣,和她打個招呼。
誰知他臉上帶笑地迎上去,卻吃了一驚,看到玉女板著臉快步走來。
范翕噙笑:「玉兒,你怎麼……」
他迎上去,被她一下子推開,她推開他,目不斜視,就往外走。范翕怔愣之時,見玉女又回過來了。他有些驚喜,卻見她一下子將腰下的玉佩、瓔珞全扯下來,一股腦向他砸過來。她又摘下自己的發簪、耳墜、手上玉鐲向他丟來。
范翕發慌,看她長發散下,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到懷裡。他低頭看她隱怒的臉色,心中生起警惕,仍含笑問:「這是怎麼了?跟我發什麼火?」
玉女怒而盯他,冷冰冰道:「你送我的東西,我都還給你了!你以後不要找我了!」
「反正我不過是個女的,太委屈了你,顯得你葷素不忌,丟你的臉。你不想娶我就不想,何以如此羞辱我?!」
她厲聲:「讓開!別擋路!」
十四歲的女郎語氣如此嚴厲,將范翕嚇了一跳。他被她吼得後退了一步,就被她砸來的手鐲耳墜砸了一身,那都是他送給她的。范翕懵懵地被她吼了一通,忍不住追上一步:「我何時說過不想娶你了,你在說什麼……」
玉女回頭:「那你就是想娶我了?」
范翕噎住:「呃……」
她眼圈立時紅了:「大壞蛋!風流!花心!你不是好東西!我再不和你玩了!」
就這般,玉女甩下范翕就走了。她寒著臉生氣的時候,和平時溫溫柔柔的模樣完全不同,范翕倒真有些怕她生氣,是以沒有追上去。而玉女發完脾氣走了,范翕只堪堪弄清楚,她大約是偷看了自己的什麼東西。他心裡氣——她怎麼老翻看他的東西?可是她到底看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