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新錢

第126章 新錢

扶蘇到底不是小孩了,並沒有太糾結胡亥對自己有敵意的事。他見嬴政讓人把胡亥帶走了,便與嬴政聊起開文會的收穫來,還感慨說自己對一個叫蕭何的考生十分欣賞,不知蕭何會不會報考他們少府衙門。

嬴政覺得扶蘇又在瞎擔心,真要喜歡,把身份一亮,直接把人拉進少府衙門不就得了,還得考慮對方報考什麼衙門?他說道:「少府衙門肥差多,應該有很多人想報考。」

扶蘇反駁道:「我看他是磊落之人,即便報考少府衙門也絕不是沖著『肥差』來的。」

見扶蘇還沒把人拉攏過去就已經護上了,嬴政只覺得這小子想法還是太天真。他說道:「你琢磨出來的大考,那張子房也不去考?」嬴政記得張良也二十好幾了,親也不成,官也不當,一天到晚躲在後頭和扶蘇謀划這謀划那,怎麼看怎麼礙眼。

扶蘇說道:「子房不考。」

扶蘇也想讓張良出仕,不過張良去漁陽郡沒多久又自個兒回來了,說受不得那種拘束,要張良在咸陽當官,每天上衙點卯,張良估計更不樂意。

不入仕張良還可以自由散漫,入仕之後可就得依著朝廷的法度來了。扶蘇並不願意逼迫張良做什麼,張良不願受拘束便也由他去了。

嬴政見扶蘇一副「我尊重他的想法」的態度,淡淡地說:「你心裡有數就好。」

這張良出身韓國世家,怕也和韓非一樣心懷故國。

扶蘇也不知怎麼回事,專把這些不願為秦國盡心儘力的傢伙往回撿,那就瞧瞧他是不是真能收服這些棘手的人好了,可別回頭被人捅上一刀。

不知是不是父子心有靈犀,嬴政才剛想到韓非,扶蘇趕巧也想和嬴政提提這事。

尉繚本來已經封了國尉,扶蘇不好再給尉繚另謀差使,現在尉繚大多隨緣去國子學兼個職,挑揀幾個學生教導一下打發時間;韓非不一樣,韓非沒有官職在身,這幾年一直稱病不出,有些消沉,開春要改制,扶蘇想給他在刑部謀個差使,即便不是主事的也行,可以修修律法、看看卷宗,總比每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強。

扶蘇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嬴政。

刑部是他建議新設的衙門,專門管刑律之事,原有的相關官職也併入其中。

韓非雖然是理論派,但專業水平過硬,去刑部也算專業對口,就是說服韓非得非點功夫。

嬴政剛才就覺得扶蘇傻,聽完覺得扶蘇更傻了。

韓非是有才華,很多想法與觀點也非常可取,可韓非這人心氣高,給他官當他也未必會願意,更不可能盡心儘力,天下有才華的人那麼多,這個用不了改用另一個便是了,何必死磕那麼幾個死腦筋的?

即便一點都不看好這事,嬴政還是點了頭:「行,你要是能說服他,刑部就給他留個缺。」

扶蘇便把陶樂從別宮那邊取來的《馬吊夜話》第二冊拿給嬴政看。

楚王投降以後,被安排進別宮那邊和燕太子丹他們住一塊,他們打馬吊時可以輪著打了,人一多,閑聊起來就更帶勁了。

由於楚王有殺兄弟奪位的嫌疑,這一輪大家開始探討王室風雲。

趙王說「你居然弒君自立,恐怖如斯」,楚王又說「你又好到哪裡去,還不是子憑母貴,仗著自己母親受寵逼走兄長」,接著又扯上韓王魏王,大家一討論,發現大夥誰都別說誰,沒一個是乾淨的,也就魏王是太子上位且沒迫害過兄弟。

這事燕太子丹沒法插嘴,因為他還沒上位,直接被他爹扔下了。他說不上話,所以決定當個勤勤懇懇的記錄員,這次他並不生產八卦,他只是八卦的搬運工!

話雖如此,其他人還是免不了帶他出場,十分同情他這個可憐巴巴的太子。

魏王還說他年輕時也到秦國當過質子,當時也碰上兩國交戰,自己差點被秦王殺死,感覺真是又痛苦又凄涼,所以他對燕太子丹的處境特別能感同身受。可惜燕國也快沒了,要不然他再熬一熬,興許還能回去當燕王!

反正講來講去,幾個人總結出一個經驗:當太子不容易,當大王更不容易,要不是回頭仔細咂摸,誰會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埋下了亡國禍端?當時他們也就想著先爽了再說,哪能想得那麼長遠!

嬴政對於《馬吊夜話》還是很感興趣的,失敗的經驗也是經驗,好好讀讀可以避免犯同樣的錯誤。

嬴政把那堆不怎麼重要的奏本交給扶蘇批示,自己拿起《馬吊夜話》橫躺到坐榻上翻看起來,算是看個雜書放鬆放鬆。

嬴政對扶蘇的判斷能力已經挺信任,一開始只是讓扶蘇粗略分一下類,現在呢,那些沒甚要緊的奏本都讓扶蘇批示了,省得他再費工夫把那些無關緊要的摺子再過一遍。

當然,嬴政還是會不時抽檢一下扶蘇的批示,免得扶蘇仗著他的信任胡來。

就目前來說,扶蘇基本沒怎麼出錯。

嬴政把那本《馬吊夜話》看完時,扶蘇也忙完了,嬴政留扶蘇用了晚膳,沒把那本《馬吊夜話》還給他,直接打發他出了宮。

扶蘇早有所料,早已叫人抄錄了幾本副本,呈給嬴政的那本《馬吊夜話》本就沒打算往回帶。

這書出自燕太子丹之手,雖然大多都是用對話寫成,但也摻雜著不少燕太子丹自己的思考,大部分內容都是關於王室興衰、關於父子兄弟。

六國之中除了國力衰微、難以禦敵的韓魏兩國之外,趙國和楚國都是王室先生出亂象,不是宮闈亂政就是同室操戈,自己內部有了鬥爭,外敵自然也有了可乘之機。

不管趙國還是楚國,原本都是與秦國旗鼓相當的龐然大物,結果都慘敗在秦國手裡,這就讓人不得不深思其中因由了。打敗他們的,未必是秦國!

扶蘇出了宮沒立刻回去,而是繞路去拜訪韓非,給韓非帶去兩本書和一封舉薦函。

有他的舉薦函,韓非可以在刑部成立以後立刻去赴任。

扶蘇說道:「當初韓國初降,我沒有勸先生,因為我知道那時候不管說什麼先生都不會聽。」他望著身形瘦削的韓非,「現在我也不勸先生什麼,我只是覺得以先生之才不應該湮沒無聞,治理天下需要仁德也需要法度,仁德之說諸子百家都有涉及,可法家之中能集各派之大成者,唯獨先生而已。」

韓非抬眼看向扶蘇,對上扶蘇澄明的雙眼。

扶蘇這人說他聰明,性情之中又總存著幾分天真;你要說他愚笨,他偏偏又把許多事情看得恨透。

眼前這少年完全是矛盾的集合體,他很多地方與嬴政毫不相像,某些方面偏又十分相似:他們父子倆心裡都有張開闊而宏大的藍圖,而且都野心勃勃地在謀划著如何將它化為現實。

嬴政的野心在於天下,從一開始,嬴政就打算把整個天下收入囊中,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甚至毫不猶豫地把整個秦國變為冷酷無情的戰爭機器。

扶蘇的野心也不小,他想拴住這隻馬上要吞併天下的猛獸,還想做到天下歸心。

扶蘇既想要施行仁政倡導仁德又想要貫徹法家之學,讓朝野上下既追求崇高的德行又受法度約束。

想要做到這一點,難度並不比吞併天下容易。

要知道只要拳頭夠硬、決心夠大,吞併天下並不是什麼難事,區別只在於付出多少代價而已。而人心才是最難把握的東西,一千個人有一千種想法,你不能指望自己振臂一呼,就有無數人對你俯首帖耳,你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你讓做什麼他們就做什麼。

這正是韓非推崇法家之學的原因。

比起寄望於人們恪守本心,個個品行高潔,嚴明法度才是正理。

「王朝興替是常有的事,今天是韓國趙國,明天也有可能是秦國,可有些東西是不會消亡的。到千百年後秦國興許已經不在了,先生的許多想法卻依然會有人研讀,」扶蘇說道,「所以我只是覺得可惜,如果先生能夠走出這個門,重新接觸更多的人和事,一定能寫出更多能夠流傳千古的文章,往後但凡學習刑名之學的人都將先拜讀先生的著作。」

韓非聽到扶蘇前半段話,眉頭跳了跳,覺得扶蘇真是膽大,這種話要是傳進嬴政耳里,嬴政不知會怎麼生氣:好端端地,怎麼還詛咒起自家亡國來了?

可不得不說,扶蘇的話很打動人。

他們所著眼的是眼前的興亡,可跳出來看看,過去數百年中滅亡的國家多不勝數,數量簡直堪比各家之學的總數。

倘若某個國家能出一兩個能人、有三兩件軼事,興許還能勾起一部分人的記憶,可大多數國家沒了就是沒了,許多人甚至不知道它們曾經存在過。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扶蘇所說的那種程度,那麼千百年後仍會有人記得韓非的「韓」乃是一個國家,雖然它敗在秦國手下,但它仍舊是一個曾經輝煌過的國家,出過許多能人名士。

這未必不是另一種傳延。

這種傳延甚至比佔有千萬頃土地要長久。

扶蘇走後,韓非拿起了那兩冊《馬吊夜話》,當然,扶蘇給名字稍微修飾了一下,改成正兒八經的《別宮夜話》,不過內容依然是不正經的,第一本是四個不願透露姓名的亡國人士探討亡國原因,第二本則是五個不願透露姓名的亡國人士探討亡國原因,兩本書從內因討論到外因,從王室討論到朝臣,從國內討論到國外,檢討得不可謂不深刻,只差沒寫上「早知道會這樣當初我就如何如何」。

世上沒有早知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該反省反省,該樂呵樂呵,降都降了,難道還想以身殉國不成,以身殉國的時機都過了,死了也白死!

新一年的正月,扶蘇在嬴政生辰當日正式推出銘刻有「大秦永昌」四字的新錢,規定每枚新錢為一文,外圓內方,可以輕鬆用草繩串成一串,以方便百姓買賣流通,由於新錢主要是銅合金所制,所以俗稱這種新錢為銅錢。

往後百官的俸祿也可以由米糧布帛和半兩錢換成銅錢,想要哪種可以自由選擇。

這個小小的錢幣改革藉由嬴政生辰推行開,沒有引起什麼不良反應,大夥領了幾串新錢回去過過癮,這黃澄澄、圓溜溜的銅錢雖然價值不高,但是新鮮方便啊,平時掏幾個隨手打賞給人也不心疼!

正月過後,冬去春來,朝中真正的變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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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唉,這兒子這麼傻可怎麼辦

嬴政:只能我兜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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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七千五!

不是三千五,不是四千五,而是足足七千五!難道不值得鼓勵一下!

數數營養液,依然還差區區一萬!(躺平(無奈地把碗揣回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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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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