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
有一種水深火熱,是肉眼看不見的,金珀感悟頗深。
明明只是坐在桌邊吃飯,他卻恍若置身於刀光劍影之中。他往左看了看時以白,往右看了看趙九昱,這頓飯吃得有些艱難。
「小珀快要期末考了?」趙九昱放下筷子:「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聽到「考試」兩個字,金珀有些消化不良。他姐才說了這事,昱哥怎麼又提起來了?
「有研究表明,在吃飯的時候,談及學業工作,會增加人的精神壓力。」時以白給盛了一碗湯:「不好意思,我不是說趙先生做得不對,比竟你也是關心小金先生學業。」
「年輕的時候不多學,到老會後悔。」趙九昱冷笑:「時先生很懂教育?」
「抱歉。」時以白立刻道歉:「是我想得不夠周到。」
他把盛好的湯推到金珀面前,對他眨了眨眼。
金珀知道時以白是在為自己解圍,朝他感激一笑,捧起碗喝了一口。
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趙九昱理智一點點回來,對時以白越來越警惕。他不知道時以白究竟想做什麼,但他看得出來,對方有意拉近跟金家的距離。
吃完飯,趙九昱剛到沙發上坐下,就看到時以白系著圍裙,幫著收拾飯廳廚房,最後還端著水果放到他面前,一副主人的姿態。
看了眼桌上的水果,趙九昱沒有吃,對金珀道:「去把書拿下來,我幫你划重點。」
金珀從小就對趙九昱這個大哥哥有幾分敬畏,聽趙九昱這麼說,就乖乖把需要閉卷考的科目書籍全部拿了下來。
「九昱,來,吃點水果。」周韻把水果端到他面前:「今晚就住這邊,別回去了。」
趙九昱本想拒絕,可是看到時以白跟金叔說說笑笑從廚房出來,拒絕的話咽了回去:「麻煩周姨了。」
「有什麼麻煩的,你跟月月以前常來玩,房間都給你們空著呢。」周韻轉身上樓收拾客房,走到樓梯上,她若有所思地回頭看向樓下。
女兒獨自坐在沙發角落裡吃水果,九昱正在給小珀講重點,小時跟老金不知說著什麼,把老金哄得開懷大笑,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老婆。」金維鋒叫住周韻:「多收拾一個房間,小時今晚也住這邊。」
時以白仰著頭對她靦腆笑著:「麻煩韻姨了。」
這孩子長得真好看。
周韻笑著說:「沒事,你在屋裡四處看看,多熟悉熟悉。」
「對。」金維鋒道:「小時,我帶你在屋裡參觀參觀。」
「謝謝叔叔。」時以白乖乖跟在金維鋒身後,扭頭看了看金翡。
大約四察覺到了時以白的視線,金翡抬頭朝他笑了笑。
時以白收回視線,跟著金維鋒朝旁邊的房間走。
「這個陳列室,放著翡翡跟小珀從小到大拿過的獎盃獎狀獲獎證書。」金維鋒有個全天下大多父母都會犯的毛病,那就是炫耀孩子。他推開陳列室,故作謙虛,實則炫耀道:「尤其是翡翡,從小就優秀,其他家長老問我怎麼教育的孩子。其實都是翡翡自己爭氣,她做的那些題,我都看不懂。」
陳列室里的獎盃閃閃發光,看得出經常有人打理,牆上還掛著一張照片,年輕的金維鋒與周韻並肩坐在草地上,臉上掛著嬰兒肥的金翡坐姿霸氣,金珀蹲在她旁邊,像是乖乖的小弟。
時以白看著照片里的小女孩,嘴角上揚。
「這張照片是十三年前拍的,翡翡為了保護小珀,跟一個比她大的男孩子打架,手臂被對方咬出很深的傷口。」提到這事,金維鋒還很心疼:「她從小區一路哭到醫院,看了醫生還在哭。」
他記得那時候小珀說翡翡哭起來丑,氣得翡翡一個人跑走了。
後來等他們找到翡翡,翡翡已經不哭了。她牽著他的手,好像跟他說外面有個小哥哥哭得好傷心還是什麼的。
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他已經記不清翡翡當時說了什麼,但是翡翡被別人家熊孩子咬傷這件事,他怎麼都不可能忘。
照片上的金翡,手臂還包著紗布,傷口明顯還沒痊癒。
時以白上揚的嘴角抿了起來。
陳列室只掛了這張照片,當姐弟倆鬧矛盾時,他就會讓兩人手牽手到這個屋子,看著照片冷靜半小時。
「翡翡發表在期刊上的論文我看過,寫得非常好。」看著陳列櫃里一排排獎盃:「現在她跟在陳教授身邊當助手,以後一定會做出更多的貢獻。」
「不辜負國家對她的培養就好。」金維鋒用帕子擦了擦獎盃,聽到時以白誇自己的女兒,他內心還是很高興的:「小時你也不要過於誇她了。」
「叔叔,我說的是實話。」時以白看到陳列櫃里,有一個辯論大賽的獎盃,忽然笑道:「幾年前,我回母校辦事,看了一場辯論賽。有位辯手就是翡翡,她應變能力很強,沉著又冷靜,把對手說得啞口無言,當時全場都是掌聲。」
那時的金翡就像是最閃亮的星星,無論男女都被她的風采所吸引。
「你那會兒就認識翡翡啦?」金維鋒有些好奇。
「是我認識她,翡翡不認識我。」時以白幫金維鋒擦著另外的獎盃:「只要有翡翡在的地方,別人很難不注意到她。」
別人花式誇自己的女兒,當爸爸的會高興嗎?
會!
金維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他乾咳一聲:「謬讚了,謬讚了。」
內心:給我誇,使勁兒誇。
時以白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繼續誇起了金翡。
從她的論文誇到成績,再從陳教授有多喜歡她誇到這次科技金融大會,有多少人讚揚金翡。
時以白沒有告訴金維鋒的是,金翡畢業那天,他作為學校邀請的嘉賓,參加了畢業典禮。
他看到金翡在樹下與同學合照,看到金翡笑容燦爛地把學士帽扔向天空,她無憂也無慮,比藍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
參觀完陳列室,金維鋒又帶時以白去了書房。
「書房大多時候都是翡翡在用,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愛收拾屋子,有時候她弟弟看不過去,就會幫著她整理好。」
「翡翡跟弟弟感情很好吧。」時以白在書桌上,看到了一張金翡與金珀的合照。
金維鋒無奈搖頭:「姐弟倆總是吵吵鬧鬧,可到了關鍵時候吧,又比誰都護得厲害。」
時以白想把有些歪的照片擺正,猶豫了一下,把手收了回來。
這裡很熱鬧,很溫暖,但不是他的家。
金翡書房的氛圍,比他想象的還要輕鬆。除了專業書籍與名著外,還有一些年輕人喜歡看的漫畫或者小說擺在最下面一排。
時以白彎腰順手抽出一本,封面上的少女紅衣金釵,騎在馬背上英姿颯爽。
書的名字叫《霸道王爺俏王夫》。
作者名:王爺。
「她平時也喜歡看看小說什麼的,我跟她媽媽都不太管她這方面的愛好。年輕人嘛,喜歡看點輕鬆的東西解壓很正常。」
看了眼前面的金維鋒,時以白神情如常地把書放了原位。
「爸,以白。」金翡站在門口,探出一個頭來:「你們在聊什麼呢?」
「我帶小時參觀一下我們家的書房。」
「媽媽讓我來跟你說,你喜歡的電視劇開始了。」金翡走進屋,順手擺了一下桌上歪掉的相框:「你不去我媽就換台了。」
金維鋒一聽,扭頭對時以白說:「你慢慢看,不要拘束,當自己家就行。」
說完,大步走出書房,很怕周韻真的換台了。
「叔叔很喜歡看電視?」時以白見金維鋒走得匆忙,忍不住笑了。
「他就喜歡看幾個村頭大爺吵架又和好,和好又吵架的劇。」金翡搖頭:「追了好幾季也沒膩。」
「也挺好。」時以白的目光,又留在了那本《霸道王爺俏王夫》上面。
「有喜歡看的小說?」金翡蹲在地上,從最下面一排書架上拿了幾本書出來。
時以白看了眼書名,笑出聲來。
《霸道王爺俏王夫》《武林盟主的刁蠻夫郎》《我的嬌夫十八歲》《壓寨新郎》……
一看名字,就知道足夠狗血。
「翡翡,也喜歡看這些?」翡翡二字在時以白舌尖纏繞,無端多了幾分柔情與纏綿。
可是金翡沒有注意到這點特別,她隨意拿起其中一本,看了幾眼后,發現這些書寫得還有些意思。就是有種莫名熟悉感,好像是在哪裡看過。
難道是以前看過,只是她不小心忘了?
「這個叫王爺的作者挺有意思。」金翡掏出手機搜了搜作者名,在某個小說網站搜到了她。
她正在連載的小說叫《醉卧嬌郎膝》,只可惜已經斷更了三個多月。最後一章里,作者說要出門買個西瓜。
可惜三個多月過去了,西瓜還沒回來。
評論區全是讀者的哀嚎,還有土豪讀者表示,只要作者願意回來,他願意送作者一車西瓜。
一看就是作者以賣西瓜的借口坑文了,什麼金貴的瓜,需要買三個多月。
「挖坑不填。」金翡退出網頁,把書分給時以白兩本:「我們一人兩本,看完再交換?」
時以白深深看了金翡一眼:「好。」
謝禮肅發現,從滬市回來以後,他媽心情一直不太好,以前還要說幾句他挑女人眼光不行,現在連他都不埋怨了。
「媽,你究竟怎麼了?」謝禮肅擔心地問:「去滬市開會時,被人欺負了?」
「誰敢欺負我?」時雪珍看也不看兒子一眼:「你別在我眼前晃,我看著你就頭疼。」
謝禮肅放下心來,有精力嫌棄他,看來還不算太嚴重。
「你辦訂婚典禮前,是不是得罪你舅舅了?」時雪珍忽然想到了什麼,雙目灼灼看向謝禮肅。
這兩年不知為什麼,以白對謝家的態度緩和不少,偶爾還會主動幫謝家解決商場上的麻煩。她以為這是姐弟二人和解的信號,可是近幾個月,兩邊的聯繫都冷了下來。
「我哪敢得罪他。」謝禮肅小聲道:「小舅舅這個人,看不清摸不透,我看著他就害怕,哪來的膽子得罪他。」
「那為什麼……」想到那天時以白說的話,時雪珍面色再次變得蒼白。
「什麼?」謝禮肅沒聽清。
「沒什麼。」時雪珍瞥了一眼他:「你離我遠一點,我看著糟心。」
劈腿,劈腿,那麼好的女朋友都給劈沒了。
那兩窟窿眼長來幹什麼的?!
謝禮肅:「……」
他做什麼了?
又挨罵?!
跟金翡分了書,時以白回到客廳時,趙九昱已經不在了,他環顧四周:「趙先生呢?」
「昱哥有點事要出去處理,等會再回來。」金珀看著書,一臉的苦大仇深。
「哪道題不會?」時以白自然而然坐到金珀身邊,拿過他手裡的書。
「這道。」金珀有些不好意思。
「這種題型很難,很多人都會掉進出題者的陷阱中。」
金珀心裡好受很多,看來不會做這種題的人不止他一個。
「看來你們老師對學生要求很嚴格,這種老師的考試可能不太好過?」時以白一邊寫解體思路,一邊跟金珀閑聊。
「可不是嘛,他的課能掛科一半。」金珀嘆氣:「而且每堂課必點名。」
「你看看,這麼解題會不會輕鬆很多?」時以白笑了笑:「你們班的同學,真不容易。」
「時先生,你這思路妙啊!」金珀看完解題過程,頓時茅塞頓開:「你如果是我同學,這門課老師肯定很喜歡你。」
「我跟你姐是朋友,你叫名字就行。」時以白幫金珀把桌上的水杯移遠了一點,免得不小心打濕書本。
朋友?
金珀看了時以白一眼,笑著點頭:「時哥,我懂。」
很多男人,都想跟他姐做朋友。
有了時以白輔導,金珀很多弄不懂的地方,都弄清了原理,而且還學得很輕鬆,沒有被人逼著學的痛苦與壓力。
這是什麼神仙兄弟。
「時哥,你以後有空多來我家玩。」金珀抱著書:「我今年的獎學金,全靠你了。」
「我也給你划重點了,你怎麼不感謝我?」金翡穿著睡衣下來,濃密的頭髮被紮成一團,懶洋洋垂在後面。
「你這種學神簡單粗暴的划重點,怎麼比得上時哥生動有趣的講題方式。」金珀拍了拍時以白的肩:「時哥,你一定要多來我們家做客。」
時以白看著姐弟二人笑,就像是喜歡熱鬧的小孩子,卻不知道該怎麼融入這場歡樂。
「你別信他的,他就是想讓你當免費家教。」金翡攤開手掌,裡面是幾顆紅紅的小番茄。
「姐!你把老爸種的小番茄摘了!」金珀尖叫:「說好等熟了平分的!」
「已經熟了啊。」金翡盤腿坐到沙發上,分了三顆給時以白,分了三顆給自己,分了兩顆給金珀。
「這就是你說的平分?」金珀看著手裡最小的兩顆番茄,對「平分」兩個字產生了懷疑。
「以白是客人,還給你講了這麼多題,他該不該多吃一個?」
金珀點頭。
「我是你姐,是不是該讓我多吃一個?」
金珀:「……」
「這不是很公平?」金翡把小番茄扔進嘴裡,對時以白眨了眨眼:「我說得是不是有道理?」
時以白看了看金翡,又看了看金珀,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最後笑出了聲。
「嗯。」他點頭:「有道理。」
金珀在心中嘆息,唉,男人啊。
最後在金翡的注視下,時以白把三個小番茄吃了下去。小番茄酸酸甜甜,算不上什麼難得的美食。
可能是剛摘下來的緣故,時以白覺得他們格外可口。
晚上睡覺前,金翡特意站在時以白房間門外:「晚上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可以叫我,我就住在你隔壁。」
「房間很好,我很喜歡。」時以白對金翡笑道:「不用擔心。」
「好吧。」金翡轉頭走了兩步又走回來:「天氣預報說,今晚可能有雨,注意不要著涼。」
「好。」時以白看著金翡:「你是在擔心我?」
「你一個男孩子,頭次來我家,又是說什麼都好的軟和性格。」金翡看著時以白這張好看的臉:「我當然有些不放心。」
「嗯。」時以白低頭笑:「其實……一開始確實有一點點慌張,不過想到你的房間就在旁邊,我就不怕了。」
金翡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摸著鼻子想,時以白笑起來的樣子,也挺好看。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金翡替時以白關上房門,孤女寡男的,大晚上的獨處太久,壞人家男孩子名聲。
夜半,外面果然下起雨來,時以白從床上坐起身,捂著左臂,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外。
他討厭下雨天。
把屋裡的燈全部打開,明亮的屋子,並不能阻止雨聲進入耳朵。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時以白掀開被子下床,打開房門,頭髮亂糟糟,裹著一床毛毯的金翡站在門外。
「以白,我剛起床倒水,看你屋裡燈亮了,是不是有什麼事?」金翡見時以白臉色蒼白,把手裡的水杯遞過去:「來,喝點熱水。」
見時以白沒接,她解釋道:「我沒喝過的。」
「謝謝。」時以白接過水杯,不小心碰到金翡的指尖。
「你的手好涼。」金翡低頭一看,時以白竟然赤著腳站在地板上,把身上批的毛毯蓋在時以白身上:「怎麼不穿鞋?」
帶著少女體溫的被子裹住他的那一刻,時以白眼睛眨了眨。
「謝謝。」他捧著水杯,帶著暖意的水蒸氣撲面而來。
「先把鞋子穿上。」金翡進屋把拖鞋撿起放到時以白腳邊:「臉色這麼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時以白抬頭,看到對面房間門打開了,趙九昱走了出來。
「只是手臂有些疼。」他轉頭看金翡,連嘴唇都是蒼白的:「小時候的一個雨夜,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就留下了這種老毛病。」
「沒關係,我疼一會兒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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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以白:我真的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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