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玲瓏繪了一副春日桃花，讓明秋收了起來，正在凈手，外頭門房來報杜宛星來了，一時驚詫，忙讓人情，片刻就瞧見杜宛星穿著一件水藍色對襟襦裙進來，她便是最愛藍色的主了。
「玲瓏，許久不見。」杜宛星瞧見玲瓏，露出笑意，快走幾步，兩人握住手，互相見了禮。
「你這時候怎麼來了，這般大的日頭，快進來坐吧。」兩人攜手進去，玲瓏瞧見了好友，什麼事也忘到天邊去了。
「這不是馬上要上巳節了，我來問問你穿什麼樣的衣裳，戴什麼樣式的首飾。」
「怎的，你要與我一般做姐妹打扮？」玲瓏拉著人來了內室坐到榻上。
「不，恰恰相反，我這是要避開呢，免得你這個美人把我襯到泥地里去了。」杜宛星掩唇笑了起來，不是她誇口，這滿京城的貴女，誰若是要玲瓏同穿一件衣裳，那必定是輸的那一方。
玲瓏美眸佯裝惱怒的瞥了她一眼，「哪有你說的這般誇張，快來嘗嘗我做的花茶，是用最新開的那茬子桃花晾曬，這水還是去年冬天收的雪水呢。」和杜宛星在一起，她總能卸下所有的心防，好好的品茗暢談。
「桃花香氣清郁，的確不錯，不過說起桃花，我給你做了桃花糕帶來。」杜宛星回頭看了門邊的丫鬟珍兒一眼，珍兒提著食盒上前。
「你有心了，正好明夏做了桃花羹呢，桃花茶配上桃花糕和桃花羹，這是一出桃花宴啊。」不必玲瓏說，明夏就下去端了上來，更有明月在一旁聽著有心的去外頭折一幾支桃花擺著小茶几上，這可就齊活了。
「後日就是上巳節了，不知道這一場桃花宴能不能為你招來桃花運呀。」杜宛星的眼裡似乎帶著星星，亮閃閃的，無憂無愁，這是玲瓏極為喜歡也極為羨慕的。
杜家有年過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杜宛星的母親在過門不久就生下了杜家的長子，後面這麼多年，共生下了三子一女，這唯一的一個女兒，可不是被捧在手心裡，根本無需憂愁，不似玲瓏，年紀小小便知這國公府一點也不如表面平靜。
「你這丫頭，你不也還未議親，怎得來打趣我？」玲瓏拍著團扇往她身上招呼。
「我娘說不讓我這麼快出閣，怎麼也得十七才肯，你父親可有說你幾時出閣？」
「不曾，都聽父親的安排，我們這樣的人家，勢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能自己做主。」玲瓏早已明白這個道理，也就不會覺得難受了。
杜宛星抿了一口桃花茶，秀眉一展，「你憂心什麼，你這樣好名聲，滿京城的好兒郎還不是任由你挑選。」
玲瓏笑了笑，「京城兒郎再多，我也覺得無人能媲美我兄長，我自然是看不上眼。」
杜宛星：「那倒也是，葉大哥這般卓越，你若要以葉大哥這樣的去擇夫婿，恐怕就要成為老姑娘了。」
連陛下都說葉樓嶼是百年難出一個的奇才，哪裡有第二個呢。
「其實我覺得，我二哥也不錯，雖然不如葉大哥，可如今也中了舉人，就等著八月秋闈，我想必定會高中。」說著這些，杜宛星又似做起了媒婆，「你若要是嫁到我們家，那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你羞不羞呀，自己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便為你哥哥做起了媒，」玲瓏伸手戳了戳她的臉蛋，「你二哥文治的確不錯，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是把你二哥當哥哥看待的，你二哥要是知道你打在這個心思，仔細揭了你的皮。」
「唉，那便算了，那我覺著文家的三朗也不錯，文章是一等一的好。」杜宛星掰著手指頭在數著，到底這京城有幾個是配得上玲瓏的。
「好了，你別再念叨了，我這人呀，最厭煩書獃子了，無趣的很，你今日說的這些話，他日若傳了出去，惹得別人笑話，我可不管你。」玲瓏伸出纖細的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不讓她再念叨了，兩人未出閣的姑娘家在這討論兒郎，這得多羞人呀。
「哎呀沒關係的，這些我都是聽我娘提起的，我大哥成親了，二哥和我都尚且在婚嫁的年紀，我娘現如今每日都操心這些，我便與你說說。」
「可千萬不能往外頭說了，走吧，我帶你去看我準備的衣裳。」總坐著聊天也是無趣，正好也讓杜宛星幫著看看。
杜宛星在葉家待了一個半時辰，這要用晚膳了才離開，有好友相伴，這個下午過的格外快，用了晚膳，原本打算早些歇息，結果前院的小廝送來了兄長批註之後的策論，那滿滿的圈圈點點，讓玲瓏頓時便沒了歇息的心思，讓明夏書房掌燈，勢必要改過之後才願意休息。
她也是這般牛脾氣，總是想著要和兄長一般能耐，連練字也想要學與兄長一樣的，雖然才學了不過七八分，也算是滿足了，待修改完策論，抬頭看窗戶外頭，早已經是黑漆漆的一片了，玲瓏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明月，什麼時辰了？」
「已是二更天了，姑娘快些洗漱歇下罷。」明月守著都有些睏倦了。
「好，那就歇了。」兩人出了書房，書桌上的那一卷滿滿的策論，被鎮紙壓著。
前院，嘯風院。
葉樓嶼還在處理公文，鄭隨輕著腳尖進來稟報，「公子，姑娘整晚都在修改您批註過後的策論，現下已經歇息了。」
葉樓嶼手上的筆尖頓住，不必說行幾，整個嘯風院都知道這個姑娘必定是三姑娘。
「嗯，下去備水。」葉樓嶼頷首，這個丫頭總算還記得些上進。
鄭隨從書房出來，管深正好從院子外面進來，「公子還在書房嗎？」
「在的，我去備水，公子要沐浴了。」
「三姑娘這個點才歇下？」管深驚詫，這都二更天了，每日公子都是等三姑娘歇下了才能安心入睡，這麼多年跟著公子，最是知曉公子是如何愛護這個妹妹，有些情誼，並不是只在表面上。
人人都道大公子對三姑娘嚴苛，數九寒天也要逼著三姑娘顧念學業，卻只有他們知道，只有三姑娘安枕，大公子才能安心睡下。
「是啊，三姑娘也是倔脾氣，修改了一遍策論，不說了，我去備水，你守著點。」鄭隨匆匆忙忙下去，這個點也該入睡了。
管深在外面守著，葉樓嶼出來的時候他跟上。
「明日你找明月多教她幾招，這次上巳節我心裡難安。」宮裡是葉樓嶼最沒有法子的地方，男女分席，總是鞭長莫及，若是他能做主，必定不會讓玲瓏入宮，她是父親和母親唯一的血脈，他必定是護得周全。
「是，公子放心，明月的身手不錯，您無須擔憂。」明月的身上的武功就是管深教的，這點把握還是有的。
「嗯。」葉樓嶼沒再說什麼，踏入了夜色。
上巳節那日，卯時還差三刻玲瓏就被幾個大丫鬟從架子床上拖了起來，今日和去福康院請安可不一樣，入宮請安勢必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從洗漱到穿衣到梳妝，四個大丫鬟齊齊上手，一點也不敢怠慢。
玲瓏還未出閣，髮髻什麼的都簡單，這要是出了閣的夫人就更麻煩了，只在最後戴珠釵的時候明夏猶豫了一下，「姑娘，真的要用這些金閃閃的珠釵嗎？」三姑娘尚在閨閣姑娘家，這般明晃晃的，像極了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
「用罷，這也是皇後娘娘的賞賜。」玲瓏從銅鏡里瞧了一眼，原本明媚清麗的女子，戴上這些珠釵，無端的似乎添上幾歲，不過也不賴，並不會難看。
「姑娘，還挺好看的。」明夏有些驚喜，姑娘竟然連這些珠釵都壓得住。
「咱們姑娘長得好看，戴什麼都好看，時間差不多了，姑娘，準備出發吧，四房那邊已經動身了。」明月扶起玲瓏，這些金閃閃的珠釵反而給她添了幾分老成，這要是已經成了婚就再合適不過了，如今姑娘已經及笄，也不知道會花落誰家。
玲瓏只帶著明月，明夏入宮，原本按規矩身上無爵位的貴女只能帶一個婢女甚至不能帶婢女，不過玲瓏是個特例，兒時入宮的時候因為身邊的婢女粗心，致使她的宮裡迷了路，太後娘娘心疼，便說以後可多帶一個婢女在身邊照顧著，自此玲瓏每次入宮身邊都是兩個婢女，引得其他貴女眼熱。
太後娘娘雖然已經仙逝，可卻是玲瓏兒時一段美好的回憶，關於母親和祖母的事情，大多從太後娘娘那聽來的，太后待她也如親孫女一般。
到葉府門口的時候，文氏已經在等著了，葉微婉見著她身後的兩個婢女，不悅的移開眼，今日日子特殊，文氏也未有刁難，讓眾人上了車架。
玲瓏是嫡女，上了第二輛馬車，文氏在第一輛，其餘皆在後頭，大楚嫡庶分明，文氏若不是占著年長，恐怕也不能走在玲瓏的前頭。
葉樓嶼騎著馬，就走在玲瓏的馬車旁，玲瓏上車之後掀開些帘子看他，穿著墨色的錦袍，白玉發冠格外顯眼，一張俊臉面無表情，就算如此，街道上也偶爾有其他姑娘看他，若是他願意笑一笑，恐怕這滿京城的姑娘都要被他俘獲。
就在玲瓏看的呆住的時候，葉樓嶼轉頭看了她一眼，幽黑的眸子盯著她，「人多口雜，放下帘子。」
「兄長，若是我有了危險該如何？」玲瓏不聽話了，只不過露出一點，眾人都看他去了，哪裡有人瞧她。
「不會有危險，我在。」葉樓嶼的話很少，卻句句讓人安心，暖到了玲瓏的心裡。
「好哦。」玲瓏得了這句肯定的話，終於舒心的放下帘子，有兄長這句話，她什麼危險都不怕，她相信哥哥會保護她。
葉樓嶼側頭看了一眼輕微晃動的帘子，方才的對話尤響在耳邊，薄唇微勾，輕笑了下，又轉瞬即逝，讓旁人以為自己看岔了。
行了不到半個時辰，車架停了下來，明月在外頭喚道：「姑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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