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深宮寒(4)
雲霧哭了很久,似乎要把這些年的委屈和恐懼全都宣洩而出。
舒清嫵環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待到雲霧哭夠了,她才柔聲開口。
「你都見了什麼,可以跟我說一說,」舒清嫵給她倒了杯茶,讓她潤潤嗓子,「咱們從小一起長大,這些沒什麼不好說的。」
雲霧跟她的情分,自是不同的。
果然,舒清嫵如此安慰之後,雲霧臉色好了一些,可眼眸里依舊有著驚慌無措。
她如同一隻被驚了的兔兒,只肯在自己的窩裡瑟瑟發抖,什麼都不敢看,也什麼都看不進心中。
雲霧捧著溫熱的茶杯,呆愣愣看著茶杯里自己的倒影。
她低聲開口:「慎刑司真的沒對臣做什麼,他們不敢不給娘娘面子,就連搜身都沒有。只是……」
雲霧的聲音猛然變調。
「只是他們不知是否有意,一開始把臣安排在了一個大牢房裡,於是,臣就看著他們在另外的監牢里如何審訊犯人。」
舒清嫵的心猛地揪起來。
雲霧的雙手都開始哆嗦:「娘娘,您一定沒見過那麼多刑訊手段,那牢房裡濃重的血腥味似乎要從身上鑽進來,臣眼前都是血紅色,除此之外只有哀嚎和慘叫。」
便是雲霧這些年在宮裡見過些世面,卻也到底沒見過如此多的血腥和殘忍。
雲霧抬起頭看向舒清嫵,她目光里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娘娘,前日死了好多好多人。」
舒清嫵心疼極了,她把雲霧小心翼翼摟在懷裡,企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冰冷的身軀。
「都過去了,雲霧,」舒清嫵低聲道,「這一切都過去了,你已經回了靈心宮,回到你的小姐身邊,以後再也不會有事了。」
雲霧卻沒有應聲。
她依舊看著茶盞中面色蒼白的自己,臉上有著迷茫和無措。
前日那個下午,她彷彿在十八層地獄走一遭,便是後來雲煙也進來,兩人一起重返人間,可她依舊忘不掉那些血腥和哀嚎。
那一聲聲的求饒,似乎已經印刻在雲霧內心深處,再也拔除不去。
舒清嫵看雲霧如此失神,心裡有些焦急,她安慰了雲霧一會兒,讓迎竹陪著她下去休息,然後便叫了太醫過來。
今次來的太醫不是隆承志,而是雷飛昂,他一來就立即行禮:「給貴妃娘娘請安,貴妃娘娘可有不適?」
舒清嫵直接讓周嫻寧遞了紅封過去:「雷大人,本宮知道你醫術高明,此事便也只好勞煩你。」
雷飛昂也是宮裡老人,一聽就明白舒清嫵是什麼意思,倒也不覺得如何冒犯,反而因為舒清嫵特地請了他而高興。
他立即道:「娘娘這話可是折煞臣也,娘娘宮裡的姑姑往常臣也經常打交道,此番若是病了,臣自然儘力而為。」
舒清嫵就喜歡跟這樣的明白人說話,見他聰明,便也笑著點頭:「雷大人也知道本宮的兩位姑姑受了驚,還請雷大人都去診治一番,省得她們再病了,本宮也是極為心疼的。」
雷飛昂道:「娘娘心慈,令臣十分感動。」
如此說著,雷飛昂就退了下去,舒清嫵放心不下雲煙跟雲霧,一直懸著心,待到雷飛昂匆匆趕回明間,才略緩和了臉色。
「如何?」
雷飛昂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焦急來,他冷靜道:「回稟娘娘,雲煙姑姑心胸寬廣,經歷這麼大的事,倒是一點都無病痛,只是略有些受驚,大抵休息兩日便能好全。倒是雲霧姑姑……」
說到雲霧,雷飛昂的臉色就不太好了,他小心翼翼抬起頭看舒清嫵,斟酌地道:「娘娘想必也知道雲霧姑姑膽子小,興許是見了許多不該見的,導致她一直焦慮不安,臣剛給姑姑診脈,發現她略有些寒症,還是要用藥治療,得把寒症養好,多叫宮人陪著說話,大抵能緩和過來。」
舒清嫵也知道兩人性子不同,她道:「那就麻煩雷大人了,雲霧的病,大人務必要盡心。」
雷飛昂行禮:「是,臣這就下去開藥。」
舒清嫵親自去了雲霧住的卧房,盯著她用藥睡下,這才鬆了口氣。
周嫻寧安慰她道:「娘娘放心,雲霧能好齊整從慎刑司出來,已是不易,經過這一劫,以後一定逢凶化吉,順遂一生。」
然而雲霧卻沒有如同舒清嫵盼望的那樣,當日夜裡便發起高燒,舒清嫵不合眼陪了她一宿,她的燒也沒有退下去。
自那日開始,雲霧的病情每況愈下,以至於最後昏睡不醒,整個人瘦成一把骨頭。
舒清嫵也跟著著急上火,她一趟趟去看雲霧,一日日陪著她,可雲霧始終沒有好轉。
這些時日,蕭錦琛忙著前朝的事,忙著跟西涼的戰事,看顧不到後宮,自然也不知靈心宮發生的這些事。
皇帝陛下不來,舒清嫵就更是肆無忌憚,整日陪在雲霧的身邊。
周嫻寧跟雲煙急得不行,卻也無計可施。
雲霧如同卸去所有的心力,她就這麼昏睡著,不知外人如何焦急,不知她從來不哭的小姐為她哭了多少次。
時光,就在舒清嫵的滿心煎熬里度過。
一晃神的工夫,就到了立春那一日。
舒清嫵依稀記得這一日是個大晴天,她因為雲霧的事一直睡不踏實,這一日卻不知為何,前一也竟是一夜好眠。
早上剛一睜眼,她就問雲煙:「雲霧如何了?」
雲煙搖了搖頭,伺候她更衣洗漱:「還是老樣子,娘娘用過膳再過去瞧吧,今日太醫院給開了新葯,希望能有效果。」
舒清嫵嘆了口氣,沒滋沒味用過早膳,立即就去了雲霧的卧房。
為了雲霧的病,她這陣子都沒什麼心思處理宮室,大多都是周嫻寧代為打理,似乎也沒什麼事端。
舒清嫵進了裡間,一眼就看到沉睡的雲霧,這些時候雲霧一直高燒不退,醒來的機會很少,偶爾醒來,也有些意識模糊,說話說不利索。
但每一次她醒來,舒清嫵必在她身邊,便是雞同鴨講,兩個人也能說好一會兒話。
今日舒清嫵剛在床邊坐下,就看到雲霧動了動眼眸。
舒清嫵心中一喜,忙握住雲霧的手:「雲霧你可醒了?」
雲霧的眼睛在眼皮之下轉了好半天,等了好一會兒才從深眠中掙扎醒來。
似乎還不太適應眼前的日光,她下意識又閉上了眼睛,緩和一會兒才睜眼看向舒清嫵。
今日她的眼眸里,似乎有些不一樣的光影。
舒清嫵說不上來,只覺得她比往常那一日都要精神,就連她消瘦的臉上,都飄著令人舒心的紅雲。
「雲霧,你好些了?」舒清嫵觸碰她的額頭,發現她已經不發燒了。
雲霧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明白舒清嫵在說什麼,結結巴巴回:「好,好些了。」
聽到她能回答自己的問話,舒清嫵險些再度落淚。
「你能醒來就好,」舒清嫵哽咽道,「這一次可不許再睡那麼久,你得好好吃藥,努力康復,然後回到我身邊。」
舒清嫵如此說著,回頭去看雲煙,示意她立即請雷飛昂過來問診。
雲霧躺在床上,她粗粗喘著氣,便是比以往每一次的情況都要好,卻依舊顯得病痛難消。
「我會的,」雲霧啞著嗓子說,「小姐別哭,別,為我哭。」
舒清嫵偏過頭去,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紅腫的眼睛。
雲霧努力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舒清嫵的,然後道:「小姐,從小我就陪著您,跟您一起讀書,一起長大,咱們一起離開柳州,來到這繁華盛京。」
舒清嫵看她嗓子很啞,倒了杯水讓她潤口。
雲霧淺淺喝下去小半碗,便不再喝水,反而急著說話。
「盛京真的很美,我記得當時是秋日時節,朱雀大道兩側的銀杏黃了葉子,金燦燦地鋪滿了青石板路,那一日雖然沒能在朱雀大街逛上一逛,可那日的美景我一直記在心裡。」
隨著她的話語,舒清嫵也回憶起從前來。
「在家中時父親常年不來後院,母親又更關心兩個弟弟,我身邊也就只有你了,」舒清嫵緊緊攥著她的手,「我們從小在一起,後來我要入宮,你也不顧父母的反對硬要跟我一起來,從此跟親人分隔兩地。」
舒清嫵道:「去年你二十三,我就想讓你還家去,嫁得如意郎君,一生幸福安樂,可你說什麼也不肯走。」
雲霧瘦得看不出本貌的臉上,蕩漾起一個溫柔的笑。
她也在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舒清嫵性子溫和,待人真誠,她雖然是舒清嫵的婢女,可舒清嫵從來也不磋磨她,舒清嫵自己有什麼,都會給她留出一份,兩個人可以說是當姐妹一樣長大。
若是舒清嫵在宮裡過得如意,雲霧或許去年就出宮,可她心裡頭很明白,舒清嫵看似風光,實際上苦的是自己。
她捨不得讓小姐一個人在宮裡掙扎。
所以一天天,一月月就這麼拖下去,想等到她真正幸福那一日,她才放手。
可她自己卻等不到了。
雲霧眨了眨眼睛,豆大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小姐,原本我還想一直陪著你,現在看來,我再也陪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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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突然而來的這句話,令舒清嫵整個人都懵了。
舒清嫵下意識安慰她:「你別胡說,你看你都已經退燒了,再養幾日就能養回來。」
雲霧卻沒有接話,她只是平靜地看著舒清嫵,眼神里有著眷戀和不舍。
「小姐,我還沒看你當上皇后,還沒看你母儀天下,也沒看到你幸福美滿的那一日,」雲霧眼眶泛紅,「我不甘,也不舍,可我沒有辦法。」
「小姐,我是個懦夫。」
雲霧吃力地攥著舒清嫵的手,那股子力道,似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小姐,你得好好的,好不好?」
舒清嫵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她道:「傻丫頭,你別胡言亂語,你會好的,你會好的。」
雲霧卻一下子泄了氣,她鬆開手,整個人躺回床上,目光終於從舒清嫵臉上移開。
她痴痴看著帳幔,喃喃自語:「小姐,我知道的,我心裡很明白,我只能走到今日。以後的路,小姐好好走,你也不要為我哭,好不好。」
舒清嫵使勁搖了搖頭。
雲霧吃力地偏過頭去,她那雙眼眸緊緊盯著周嫻寧:「嫻寧,以後你要好好伺候小姐,要忠心於她,不要讓她再哭。」
「我就把她,交給你了。」
待看到周嫻寧點頭,雲霧才使勁喘了口氣。
她的目光最終落回到舒清嫵臉上。
這一眼,似乎道盡千山萬水,也似訴說命途輪迴,她那雙舒清嫵熟悉的眼眸前一刻還閃著溫柔的光,后一刻卻緩緩閉上。
舒清嫵心頭巨震。
說不出來的恐懼壓倒了她的理智,她撲到雲霧的身上,緊緊攥著她的胳膊搖晃:「雲霧!雲霧你別睡,你再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舒清嫵從來沒有哭這麼大聲過。
她幾乎是嘶吼著,想要喚醒雲霧,叫回這個陪伴自己二十年的姐妹。
但蒼天卻總是冷酷無情的。
雲霧已經離去,無論舒清嫵怎麼喊,怎麼叫,她都不會再醒來。
周嫻寧沒有立即上前阻攔,只讓舒清嫵哭,待她把心裡的委屈都發泄出來,才過來輕輕挽住舒清嫵的胳膊。
「娘娘,雲霧已經去了,」周嫻寧輕聲道,「就讓她體面地走吧,好不好?」
舒清嫵一下子就沒了聲音。
她的眼淚卻依舊傾瀉而出,無聲流淌著的難過和悔恨。
看到雲霧毫無聲息地躺在那裡,舒清嫵無比痛恨自己,她當時若是強硬一些,直接闖進慎刑司把人搶回來,又或者不那麼猶豫膽怯,顧忌自己貴妃娘娘的體統,那該有多好?
可世間沒有後悔葯。
當時的舒清嫵也不知不過一個意外,就令兩人天人永隔。
舒清嫵深深喘著氣,被周嫻寧扶著坐回到旁邊的椅子上,讓迎竹跟迎梅給雲霧收殮。
她對周嫻寧說:「都是我的錯。」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她沒有帶雲霧入宮,如果她早些年爬上高位,或許一切都已不同,雲霧心心念念讓她幸福,想看她母儀天下這些她也統統沒有做到。
「我太沒用了,我什麼都做不好,就連這個貴妃的位份,也是陛下施捨給我的。」
舒清嫵越說越痛,心口似乎破了個大洞,冷風呼嘯而過,帶走了她心裡所有的溫暖。
便是周嫻寧同她不太熟悉,也忍不住跟著難過。
「娘娘,不是你的錯,這一切都是她們的錯,」周嫻寧低聲道,「若非他們做這些蠅營狗苟的勾當,若非他們心狠手辣謀害人命,又怎麼會有這一場意外?」
舒清嫵的眼淚漸漸停了。
她認真聽著周嫻寧的話,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周嫻寧道:「娘娘,你跟雲霧和雲煙,乃至咱們靈心宮都是受害者,因為她們的惡意,雲霧才被牽扯進去,若非如此,又怎麼會有這麼多是非?」
「所以,娘娘也毋須自責,當時那樣的境況,娘娘也左右不了什麼,」周嫻寧道,「能讓雲霧跟雲煙在慎刑司不受半分皮肉之苦,娘娘已經儘力,雲霧這個結果,任何人都沒辦法預料。」
舒清嫵木木坐在那,任由她給自己擦乾眼淚,聽著周嫻寧低沉的嗓音,她莫名冷靜下來。
「最後動手的到底是誰?」這些歲月里她一門心思都是雲霧,根本沒有關心其他人。
周嫻寧道:「娘娘,慎刑司已經全部查清,譚庶人是主謀,實際動手的是緋煙宮中的楚美人,因她當時慌張,雲霧察覺事出有異才跟著她去看……」
結果陰差陽錯,雲霧也成了嫌疑人。
舒清嫵啞著嗓子問:「人呢?」
周嫻寧道:「兩人均已關入冷宮,譚閣老被貶斥,譚家抄家,全族搬離盛京回了老家,永世不得走仕途。楚家本就是普通商賈,也已被罰沒財產,三代不可科考。」
對於譚家的懲罰,不可謂不狠。
但舒清嫵卻覺得不夠。
她的目光一直放在雲霧身上,末了才對周嫻寧道:「去慎刑司請姜小宏來。」
之後的歲月,就連舒清嫵自己都沒什麼印象了。
她大約只隱約記得幾件事,一個是她讓慎刑司派懂行的嬤嬤進了冷宮,日夜折磨譚淑慧跟楚月兒,另一個則是舒清嫵跟她說,想給雲霧封個一品夫人的封位,讓她身後事能風光一些。
舒清嫵自己都不太記得,自己答應沒有了。
不過應為雲霧的事,蕭錦琛不知是心中有愧,還是對她多有憐惜,那段時間日日都來靈心宮,有時候是陪她說話,又有時候兩人只是靜靜坐著,可舒清嫵確實能從這樣簡單的陪伴里慢慢緩和回來。
一晃就到了隆慶五年的冬日時節,突然有一日,盛京落了一場大雪。
舒清嫵這一日無所事事,就坐在抱廈里望著外面鵝毛大雪,一顆心也跟著安靜下來。
一道玄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目光中,讓她不由自主抬頭仰望。
蕭錦琛披著墨色的大氅,他自己打著傘,英俊的面容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他就這麼一步一步,如同仙人下凡一般,來到了舒清嫵面前。
這一刻,舒清嫵的心突然活了過來。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如何,只是那一瞬間,她又重新聽到了落雪的聲音。
簌簌、簌簌。
寂寥靜謐,淡漠安然。
蕭錦琛的傘微微一斜,把她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貴妃,」蕭錦琛開口,「今日落了雪,朕記得你喜歡雪。」
舒清嫵微微一愣,有些意外蕭錦琛會記得她喜歡雪。
「嗯,臣妾確實喜歡雪。」舒清嫵淡淡笑了。
聽了舒清嫵的話,他那張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竟也露出些笑意來,他對舒清嫵伸出手,道:「外面太冷,咱們進去說話吧。」
舒清嫵下意識把手交給他,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舒清嫵才發現他的手心那麼溫熱,妥貼著自己的心房。
「你怎麼自己坐在這裡賞雪?」蕭錦琛問。
「雪要安靜看,要用心聽,」舒清嫵頓了頓,「所以臣妾就讓她們自去忙,臣妾自己看自己的。」
兩個人肩並肩,一起進入明間。
「你喜歡就好。」蕭錦琛道。
說到這裡,她又忍不住繼續道:「雪是潔白無瑕的,每當冬日落雪,世間就一下子安靜下來,沒有熱鬧,也沒有喧囂,彷彿天地間只有自己。」
蕭錦琛點了點頭:「是啊,確實如此。」
寢殿里燒著小火爐,此時正劈啪作響,裊裊茶香縈繞鼻尖,靈心宮中一片靜謐。
彷彿映襯著舒清嫵的話,宮人似乎都知道她喜歡安靜賞景,無一人再來打擾。
蕭錦琛認真看著一臉純真的舒清嫵,心裡那股心疼和難受,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他深吸口氣,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寢殿里回蕩:「清嫵,你……你願不願意做朕的皇后?」
舒清嫵猛地扭頭看向他。
她目光里有著茫然,也有不知所措,她彷彿一個純真的孩子,迷茫立於天地之間。
蕭錦琛起身,再度來到她的面前。
舒清嫵的樣貌跟剛進宮時一般,她依舊是那麼的清麗脫俗,美麗多情,可這些年來,她的性子一點點更改,有時候蕭錦琛也看不清哪個是她。
但是這個落雪的冬日,原來的那個舒清嫵似乎回來了。
他心中微動,有一股說不出的憐惜湧上心頭,雲霧的死對她打擊很大,蕭錦琛第一次意識到,當時的自己就不應該那樣去做。
他應該更溫和一些,也更理解體貼她一些。
蕭錦琛心裡五味雜陳,有些話涌到嘴邊,最後卻只是問:「貴妃,你願不願意做這個皇后?母儀天下、德照後宮?」
這一刻,只有皇后的尊位,似乎才能彌補他的虧欠。
這些話都說完,蕭錦琛的心一下子就安穩了,他只覺得渾身舒暢,整個人都洋溢著舒心於愜意。
原來在他心底深處,早就想讓舒清嫵當他的皇后,做他的結髮妻子。
這個認知,令他頗有些感觸。
而舒清嫵卻呆愣在那,完全沒有回答。
蕭錦琛低頭去看她,卻見她不知何時又紅了眼眶,可這一次,這一年中逝去的所有光陰,似乎又從她臉上復甦。
舒清嫵重新煥發新生。
蕭錦琛心中一動,他下意識伸出手,摸了摸她閃著光芒的眼尾。
濕潤的觸感讓他內心一片柔軟,憐惜和心疼一瞬湧上心頭,蕭錦琛說了一句軟和的話:「在朕心中,唯你當得皇后,也唯有你可以做朕的妻子。」
這一句話,直擊舒清嫵內心深處。
舒清嫵眨了眨眼睛,晶瑩的淚珠傾斜而下,潤濕了蕭錦琛的手指。
「陛下,」舒清嫵含著淚看他,「陛下是天子,一言既出便駟馬難追,臣妾會當真。」
蕭錦琛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又是憐惜,又是感動,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朕一言九鼎,貴妃放心便是,你值得這一切。」
這一日之後,舒清嫵便被封為皇后,只待次年開春時行冊封大禮。
也從這時起,她整個人又重新煥發光彩,依舊是過去令人仰慕的寵妃模樣。
只有周嫻寧知道,午夜夢回間,舒清嫵偶爾會看著雲霧留給她的荷包發獃。
那些思念和愧疚,她全部都壓在心底,沒有跟任何人訴說。
轉眼就到了隆慶六年春,在一個陽光明媚,天朗氣清的清晨,舒清嫵身穿玄色大禮服,頭戴鳳冠,一步一步踏入奉先殿內。
殿中祖宗牌位在燈火中肅穆安靜,舒清嫵行至蕭錦琛身邊,跟他一起直直跪下。
贊者在堂前唱誦者古老的歌謠,舒清嫵淺淺閉上雙眼,安靜聆聽冊封之禮。
在心海中,她對那個未曾離去的身影問:「我已母儀天下,你可曾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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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前世結束啦!終於寫完了!明天開始終於可以甜了,就是細碎的生娃養娃日常,感謝大家不棄之恩,么么噠~今日依舊紅包來襲!
後面真的就是比較甜的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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